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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沧海楼兰人 大漠黄沙掩不住的足迹

2015-09-10卢海林

环球人文地理 2015年1期
关键词:罗布楼兰后裔

卢海林

当繁盛一时的楼兰国国破家亡,古城渐渐被黄沙淹没了历史的真相,那么,当年那些逃亡出来的楼兰人究竟到哪里去了?有人说,有些群落依傍着塔里木河的水而生存延续下来;有人说,他们在更遥远的沙漠中发现了新的绿洲;还有人说,他们远行至火焰山,建立了新的国家,即后来的鄯善国……

追根溯源,在黄河文化与昆仑文化对话的远古时代,楼兰人是黄帝后裔“东楼公”的后代。相传在殷商时期,东楼公的后裔不愿受统治者奴役,便从山东地区北迁,北迁后分为两支,一支迁入东北建立挹娄、豆莫娄两个部落;一支迁徙至西北,建立楼烦、楼兰两个部落,战国时期,赵国夺取河套地区后,部分楼烦人西逃入同族楼兰的领地,战国末期,他们一起建立了楼兰国。

沧海桑田,随着楼兰古城消失在茫茫大漠,楼兰人的后裔也散失在中国大地上。经过考古学家推断,楼兰后裔主要散布在新疆塔里木盆地、塔克拉玛干沙漠周边的鄯善、哈密、且末、尉犁、若羌、洛浦等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古楼兰的遗民渐渐融入到当地人中,而那些祖先流传下来的千年风俗,也自然成为了当地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永远的阿不旦

罗布人的世外桃源

楼兰国后裔中,最著名的当属罗布人。

罗布人来自何方?和两千多年前的楼兰古国有什么关系?罗布人靠口口相传来承接他们的历史。他们说,罗布人是楼兰王的后代,楼兰国灭亡之后,他们不愿离开塔里木河,不愿离开自己的家乡,于是不断沿着孔雀河、塔里木河迁徙,在大大小小的湖泊之间,以捕鱼和采集野沙枣为生。他们把迁到的每一个地方都称为“阿不旦”——在罗布方言中,“阿不旦”意为“水草丰美,适宜人居住的地方”。

过去对罗布人的概念只停留在传说和书本中:长寿的罗布人100岁还能当新郎,择水而居的罗布人是捕鱼能手,轻松就能捕获百斤重的大鱼……罗布人如同一部天书传奇,被无数镜头聚焦。那么,真实的罗布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杨镰教授的带领下,我们从若羌县出发,前往罗布人聚居的米兰镇民族连村。从20世纪80年代起,罗布人是杨教授一直关注研究的人群。他说这次自己是来还愿的,给罗布人送书和资料,这是以前答应过他们的,一定要做到。他还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罗布人太寂寞了,你们有机会,要经常来看看他们。”

丰收的棉田在阳光下银光闪闪,农舍在绿茵中若隐若现。当一座金黄色调的村庄向我们慢慢逼近,时间似乎都慢了下来。车在一座有五角星的建筑前停下来,几个沐在充沛阳光里的人笑盈盈地迎上来了,他们是等候多时的村干部。

村长艾莎·木沙告诉我们整个民族连村民的分布情况:全村共有347人,80%都是罗布人后裔,有20%的人是从且末、和田的洛浦寻根移民而来的罗布人。1921年,罗布人居住的一个老阿不旦村只有40户人家,孔雀河断流后,村民们不得不离开家园,迁到一处有水源的地方,并把这里称为“新阿不旦”。但随后罗布泊完全干涸,为了生计,他们不得不开始放牧、饲养牲畜;为了获取粮食,他们开始向汉人学习开荒种地的技术。开春的时候,他们到遥远的农场种苞米、小麦,秋收之后又回到阿不旦。直到新阿不旦再次出现断水的困境,罗布人不得不再次另觅家园——最后,他们搬到了米兰镇,在这里重建自己的家,为感谢解放军帮他们建筑新家,他们称新的村落为“民族连”。

阿不都·热合曼是原来阿不旦村的副村长,他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有时语音还带有河南腔——因为米兰这一带河南籍人居多,罗布人在与汉族村民的交往中不由自主地也学会了方言。

我们的话题依然离不开罗布人。热合曼说,历史上最有名的罗布人叫做奥尔德克。他作为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和考古学家贝格曼的向导,先后带领外国科考探险队发现了震惊世界的楼兰古城和小河墓地,为斯文·赫定和贝格曼带来了极大的国际声誉、影响力和丰厚的财富。但遗憾的是,这个淳朴善良的罗布人却因为自身的局限,最终还是留在罗布荒原终老一生,在幻想和病痛中悄然辞世。

92岁的罗布老人胡大拜提是热合曼的父亲,也是目前村里最年长的老人,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自己家的院门前晒太阳。老人回忆说,在他小的时候,家旁边就是湖水,水里有鱼还有野鸭子。从老阿不旦村搬出的时候,村里已经没有一滴水了,红柳都死掉了,现在虽然生活很好,但他总想骑马去老阿不旦村看看,去看看原来那个家。

现今,罗布人最明显的变化,是他们的语言和生活方式。热合曼这代人受维吾尔族影响颇深,他们的生活习俗与维吾尔族接近。他本人是新疆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上学受教育一直选择的是维吾尔语教学方式,他目前应该是村中学历最高的人。他对自己能进入高等学府学习感到很自豪,并对目前村民的教育意识堪忧,他希望更多的罗布村民能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希望罗布人的后代能多接受些教育,长点见识……

且末绿洲

楼兰难民的避难所

且末县位于昆仑山下,曾是一片被车尔臣河滋养的绿洲。从若羌县到且末县有412公里,这一路空旷寂寞,沿途几乎不见人烟,满目戈壁荒漠,生命的迹象似乎隐遁。计算了一下,整个路上我们只遇到过两台拖拉机、一辆大东风卡车,还有一只在空中盘桓飞翔的苍鹰和一只拼命奔跑的黄羊。

“且末”这一名称,最早出现在《汉书》里。据说尧舜时期,江淮荆州一带的三苗部落被尧击败后便迁徙至此,与当地的民族融合,建立了西域三十六国中的“沮末国”。当地县志则告诉我:楼兰国破后,国王曾率一半民众投奔且末。热风、流沙、老驼、毒日,当年,到处是慌不择路、无计可施的窘迫民众。

几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且末——这座离世界第二大沙漠最近的城市,与若羌县城的感觉大为不同。这个被誉为“天边小县”的县城规模不大,曾有人戏称“一个馕从东城滚到西城还是热的。”街上的维吾尔族民众很多,随处可见馕铺和品种丰富的水果摊,虽然只有几百公里之遥,但两个县城的建筑风格差异却极为鲜明。

虽然且末三面环沙,可是这片绿洲却草木丰茂,10月的天气,秋高气爽,这样的天气让小镇显得宁静而惬意。一株株叶冠蓬松的馒头柳随风摇曳,街道上花红柳绿。在穆孜塔格宾馆前的花池边,我看到了一丛绿白相间的花束,色调分明,仪态不凡,后来才知道那是六月雪,原本生在江南的花卉竟然在沙漠边缘盛开了。

且末的灵魂是玉石。且末玉矿主产青白玉和白玉,素有“和阗美玉,且末为上”的说法。穆孜塔格宾馆的大厅里有一块重达1502公斤的“玉石之王”,这块看似其貌不扬的玉石,是且末县的“镇县之宝”。这样一块巨石,是怎样被识玉之人发现的,又是怎样走出深山的?据说为了得到这块宝贝,玉工深山探宝,追踪数十年,挖了近百米深的大洞才将其取出。为了让这块巨石出山,93位工人修筑了一条22公里的山道,历时98天,历尽千辛万苦,才将它从崇山峻岭中运到县城。

我们走访了当地文献部门,关于楼兰人后裔之说,且末文献记录不太详尽,绿洲与楼兰的联系,古籍中仅仅记载这里是楼兰属地,以及楼兰亡国后的避难地。史料还说,楼兰人亡国后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被命运驱赶,被风沙吞噬的家园,被战争打散了的部族,很快随先人逝去——这一点,我们在且末的走访中也得到了证实,当地人对“楼兰后裔”这个称呼似乎并不在乎,楼兰在他们心中,早已模糊不堪……

吐鲁番的楼兰后裔

鄯善的前世今生

鄯善是我们探访楼兰人后裔的另一个目的地。鄯善县位于吐鲁番盆地东部,不仅与世界闻名的火焰山相邻,又与库木塔格沙漠仅有十几公里之遥。于是,鄯善人一面抵御着滚滚热浪,一面在县城周围种下绿林,保护自己的家园,火焰山、沙漠、葡萄木丛、防风林等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为鄯善人构成了一方乐土。

鄯善人,传说也是楼兰国后裔。一种说法是,公元前77年,一支楼兰人逃出故城,于另一个水草丰茂之地建立了鄯善国。到了公元445年,北魏讨伐鄯善,他们的国度再次被攻破,臣民们分几路四散逃离,一部分臣民向北穿越罗布荒漠,最终到达天山脚下的吐鲁番盆地,并将新的居住地取名为“鄯善”——对此,清代学者魏源在著作《乾隆勘定回疆记》中也自注“鄯善亦名楼兰”。同时,考古学家也发现,吐鲁番阿斯塔那古墓出土的唐代文书中记载了大量的“鄯”和“善”姓的人名,根据古代西域人以国为姓的习惯,可以判断这里的居民可能是从古代鄯善国迁过来的。

鄯善县迪坎尔乡迪坎尔村的村民,就自称是古楼兰王国的一脉遗民,他们说,祖先在鄯善王城被攻破的时候,向北一路狂奔,最后精疲力竭地停留于此。由于这个小村庄坐落在洼地间,海拔高度为零,因此也被称为“零的村庄”。村庄以南是茫茫的罗布荒漠,很多去罗布泊、楼兰探险的人,都会选择从这条路进入,这条路也被称为“大海道”。

村民们和善淳朴,男人高大挺直的身材如同道路两旁的青杨,包着头巾的女人身材小巧玲珑,高鼻梁、深眼窝,眉目之间透出一种精致的美,不由得让人联想到3800年前楼兰美女的优雅与神秘。遗憾的是,楼兰究竟是什么样?村里的人已经没有一个知道,只听说老人的老人经常对着罗布沙漠眺望,对于沙漠那边的一切一无所知,因为那个古城离他们实在是太远了,中间又隔着骇人的罗布泊。

他们已经习惯于这里的一切,在炎热的酷暑时节,会平静地将一桶桶地下泉水泼在被阳光炙烤的巷道里。当葡萄浆果的气息弥散在乡道的时候,便坐在铺着花毡的葡萄架下,喝着自酿的葡萄酒,微醺的香气合着麦西来浦舞的舞步,一切岁月静好。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祖先遗留下的痕迹,在这些后人的生活中随时若隐若现,比如那华美的丝绸制作术。

楼兰古城出土的木乃伊,基本上身上都包裹着华美的丝绸。当年,正是这一缕缕丝绸,铺就了一条从长安到罗马的传奇商业之路。在村中,我见到了73岁的买土·努热,他长须银白、神情安详,摇着一个硕大的木制车轮般的纺车,时间就这样从清晨摇到黄昏,他就如此由一个少年摇到暮年。身旁敞开的麻袋里,放着一粒粒晶莹如雪的蚕茧,如同被阳光和雪水拣选过的玉石。老伴巴依木罕头上包裹着巴旦木花围巾,坐在一个破损斑驳的高台上,炉膛里火苗正旺,一口大锅里煮着雪白的蚕茧。一个下端残缺的葫芦矗立在高台之上,和老妇形成苍凉隔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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