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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易斯模型与我国改革开放后的人口流动

2015-09-10李佳薇

理论导刊 2015年12期
关键词:人口流动农民工

摘要:对刘易斯模型在我国改革开放后的人口流动问题上的解释力作出判断是一个有价值的命题。无论是其二元经济结构理论中对劳动力供给的假设,还是其理想化状态下最终依靠劳动力转移来实现工业化的分析,在今天看来都存在着一定的局限。单一理论已不足以解释我国人口流动现象的复杂性和原因的多元化。刘易斯模型当中所忽视的问题正是我们今天所要重视和警惕的问题,而刘易斯模型与我国现实之间所存在的冲突也暴露了我国亟待解决的社会矛盾。

关键词:刘易斯模型;二元经济结构;劳动力供給;农民工;人口流动;正负效应

中图分类号:F249.21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7408(2015)12-0083-04

作者简介:李佳薇(1991-),女,西安人,云南师范大学哲学与政法学院2014级人口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人口问题。当代著名区域经济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刘易斯于1954年发表了《劳动力无限供给条件下的经济发展》一文,其所阐述的二元经济结构理论即所谓的古典刘易斯模型(简称刘易斯模型)在之后众多发展中国家的社会经济发展中得到了证实。尤其是中国改革开放后,大规模人口流动所伴随的农业人口向城市工业部门的转移几乎奠定了刘易斯经济学在中国的指导地位,使之成为了名噪一时的经济学定律。然而进入21世纪后,许多原先看似合理的经济学假设因为与现实情况存在差异而开始受到质疑,这当中也包括刘易斯模型所阐述的两种经济结构的理论。人们越来越认识到,并没有万能的理论能够指导复杂多变的社会经济活动,更不存在永远正确的理论模型。理论和现实之间的差异既使得人们更加明确理论的局限性,同时也为旧有理论的补充发展和新理论的诞生提供了现实基础。社会经济发展的自有逻辑既是催生刘易斯模型的母体,也是培养和创造新理论的土壤。

一、刘易斯模型的产生及其理论含义

(一)刘易斯模型产生的背景

1.现实社会的需要。刘易斯模型最早出现在1954年刘易斯的《劳动力无限供给条件下的经济发展》一文当中。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整个资本主义社会都陷入了发展困境,而新兴的发展中国家则因为在劳动力和原料供给方面的廉价优势而迎来了建设发展的高潮。与此同时,逐渐扩大的世界市场打破了原先受国家疆域限制而统一的市场条件下价格唯一的设定,有异于新古典经济学理论中每种生产要素只有一个价格,通过这个价格传递着生产要素的供求信息进而使资源得到有效配置的原则。发展中国家的实际情况表明:由于这些新兴经济体处于从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转型的过程中,经济比较落后,市场经济体系尚未成型,社会经济结构具有刚性,价格机制对资源的重新配置的作用很小,自由市场的理论也因此受到了质疑。刘易斯作为主要研究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模式的学者,开始注意到发展中国家经济存在两大生产部门、两种市场和两种经济结构并存的“二元现象”现象,并总结出了以二元经济结构理论为核心的旨在说明劳动力转移模式的刘易斯模型。这一理论一经提出立刻在世界范围内引起极大反响,大量的现实证据证明,刘易斯模型对于分析发展中国家的经济结构和发展模式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2.理论发展的需要。古典经济学理论对劳动力供给有一定的设定。在人口学的研究中也只是从纯人口学和社会学的角度来解释人口流动,并未将人口的流动和劳动力供给作相关的并列研究。随着理论经济学的不断发展,从古典经济学中脱胎的新古典经济学理论也受到了诸多挑战,其弊端和不足之处愈来愈明显,理论界急需解释新出现的发展中国家的经济现象。刘易斯的两种经济结构划分实际上是对市场一体论的一种批判,也是对发展中国家现实的敏锐捕捉,在他提出著名的二元经济结构并形成由其理论作为支撑的古典二元经济结构模型(即刘易斯模型)之后,经由费景汉和拉尼斯对剩余劳动概念的扩展,定量分析了劳动力流动的阶段,最终形成了建立在刘易斯理论基础上的刘—拉—费理论模型。

(二)刘易斯模型的理论含义

一般而言,我们所指的刘易斯模型是刘易斯在其著作中提及并形成的古典二元经济结构模型,这一理论的核心就是对两种经济结构的划分。刘易斯认为,劳动力从农村流向城市是与工业化的实现相伴随的,从一开始的无限供给到供给趋近于零,这一现象将持续进行。因此他将发展中国家的生产部门划分为传统的劳动生产率较低的农业部门和现代的劳动生产率较高的工业部门,在农业部门中由于生产力不发达,长时间的生产积聚了大量的劳动力,其中一部分劳动力的边际生产为零甚至为负,这些人就构成了剩余劳动力;而新兴的工业部门却缺少有效的劳动力供给,出于对更高工资水平的向往以及迫于农业部门劳动力的挤压情况,这些劳动力会源源不断地流向工业部门。

在经典刘易斯模型中劳动力的转移分为两个阶段,在第一阶段中,由于工业部门的工资高于农业部门,两者之间一直保持着较高的工资差,劳动力从农村流向城市是一种必然结果,工业部门的生产,也得以扩张。这种劳动力的转移既不会影响到农业生产也不会引起工业部门工资水平的提高,因此就形成了来自农业部门的源源不断的剩余劳动力,即劳动力的无限供给。在第二阶段中,由于农村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和之前剩余劳动力的大量转移,工业部门想要继续获得更多的劳动力就要提高工资水平,劳动力无限供给的转折点即刘易斯拐点就会到来。刘易斯模型的最终结果是伴随着剩余劳动力的逐渐消失,农村劳动生产率和劳动者收入将会逐渐提高,直到农村剩余劳动力被吸收殆尽后工农两部门的工资水平相等。这样既实现了工业化,也提高了农业的劳动生产率,国民经济最终得到发展。

可以看出,刘易斯模型实际上是建立在对两大生产部门的划分,即农业生产部门和工业生产部门的基础上的,这两大生产部门实际上就构成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经济结构,形成了两种市场,劳动力在两种经济结构中的工资率一开始不同,因而存在劳动力从农业部门向工业部门的转移,也就带动了人口从乡村向城市的流动。这一理论的核心是对剩余劳动力无限供给的假设,只有当发展中国家存在这样大量的剩余劳动力时无限供给的假定才能实现,这正与二战后发展中国家人口激增的现实情况不谋而合。

二、我国改革开放以来人口流动的具体表现

从社会转型的角度来看,由于改革前后社会环境的变化,我国出现大量的流动人口是一个社会事实。中国作为一个人口大国,改革开放前农村人口占到了全国总人口的绝大多数,人多地少的现实矛盾十分突出,大量依附在土地上耕作的劳动力其实处于边际生产率为零甚至为负的情况中。计划经济时代由于国家政策对城乡之间的割裂导致整个社会分裂成两个社会结构,封闭僵化,由于作为生产要素的劳动力长期被限制在农村,劳动力资源得不到有效配置,加之农业的劳动生产率极低,我国一直处于贫困落后的发展阶段。改革开放以来,劳动力转移的限制逐渐被打破。社会的刚性限制被打破后人口流动不断加剧,流动人口数量也与日俱增,原先依附在土地上进行农业生产的劳动力开始大量向城市工业部门转移。在流动人口的大军中,绝大多数是户籍仍在农村、工作生活却在城市的农民工群体,这也是改革开放以来进行城市建设和工业生产的主力军。国家统计局公布的《2014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截至2014年年末我国人户分离的人口共有2.98亿,其中流动人口2.53亿。另据国家统计局公布,2014年我国农民工数量仍保持在2.7亿左右。分析发现,排除在本地务工的农民工和经商、就学、旅游等多种情况后,我国流动人口的主体依旧是农民工群体,流动人口的主要流向是从中西部地区向东部沿海发达地区的流动,即是从农村向城市的流动,从经济发展较滞后的地区向工资水平更高、经济发展更快速的地区流动。这部分流动人口主要是受到更高工资水平的吸引以及对更好的生活条件或发展前景的向往而流向城市,经济因素是其流动的主要原因。

另从刘易斯对两大生产部门工资率的比较来看,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城乡之间的差距明显,尤其是在劳动力收入(工资率)上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从事农业生产的劳动力辛苦工作一年的纯收入甚至不及城市工业生产者半年的收入水平,工业产品的价格水平远远超过农产品的价格水平。我国实现市场经济转轨以来,为了确保社会的稳定,确保城市的生活水平不降低、生活成本不过分抬高,确保工业生产的长期有效进行,国家实行了对农产品价格的压低,从而导致了两者之间的剪刀差,也使工业生产所能获得的工资远远高出从事农业生产所获得收入。收入之间的差距和城乡生活环境的巨大差异导致大量囤聚在农村的剩余劳动力开始向城市转移。近40年仍流动不止的农民工大军,构成了乡城之间人口流动的主体。

可以说,我国是在没有进入市场经济的时代就存在着政策导向的二元对立的社会结构,在计划经济时代末期就出现了迫于生计的由乡到城的人口流动;市场经济创立初期由于农村人地矛盾的不断加剧,在追求更高收入的动机驱使下第一代农民工进入城市工业部门,农村剩余劳动力开始大量向城市流动;进入21世纪以来,第二代农民工开始进入城市的劳动力市场,成为流向城市的劳动力主体。然而,在我国乡村,这一辈人实际上本应是承担农村发展建设的主力军,是提高农业劳动生产率急需的劳动力而非农村剩余劳动力,正是因为这一代劳动力的流失而导致了乡村凋敝、农田无人耕种的现象。新生代农民工已经不仅仅是受到更高工资水平的影响而流向城市,他们的流动原因更加多元和复杂,回流现象相比于父辈更为稀少。

三、刘易斯模型解释我国人口流动现象所存在的问题

(一)忽视了工资率之外人口流动的多元化诉求

在刘易斯模型的三大假设当中,劳动力过剩对于我国这样一个人口大国来说是不争的事实,极大的人口压力对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产生了深刻影响;资本积累不足和二元经济结构也是符合我国国情的一条设定;但刘易斯理论对工资率的设定却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而出现了不同之处。在刘易斯模型当中,工业部门的工资率始终高于农业部门的工资率,这是由于有农业部门源源不断的剩余劳动力供给的存在。模型假定工业生产者不需要提高工资率就可以获得资本积累,人均工资被压缩在很低的水平,但由于仍高于在农业部门的收入,农村剩余劳动力仍愿意流动到工业部门。刘易斯这一模型明显是建立在工资率不变基础上的,在他的理论当中直到刘易斯拐点到来前工业部门的工资率仍能长时间保持一个恒定的低水平。但事实证明,工业部门的工资率和农业部门的工资率是存在波动的,不是所有工业部门的工资水平都高于农业部门,原始的加工生产企业所提供的工资,在农业现代化不断发展的今天已经不能再满足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工资要求,而在新兴产业当中,工资的高低已不仅仅受到劳动力数量的影响,还应当考虑国际市场、产品技术含量和生产效率的高低等。与此同时,人口在农村和城市之间的流动就要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不再仅仅只是与工资水平挂钩。农村剩余劳动力在选择是否流向城市时,已不再是只考虑经济收入,他们拥有更多元的需求,也就有更多样化的选择,工资高低对其流动的拉力作用正在降低,追求更好生活环境和满足个人发展需求的想法开始更多的促使他们流向城市。所以说刘易斯模型当中所设定的农业部门工资率低于工业部门,工业部门由于充足的劳动力供给长时期保持较低工资水平的假设实际上忽视了在工资水平之外,劳动力的转移除了趋向经济利益还趋向社会利益,除了趋向社会利益还趋向社会价值的现实。也就是说在纯理性“经济人”的假设中不只有对收入即货币财富的追求还有对生活享受等其他物质条件的追求;而在理性“经济人”假设之外,还应有“社会人”的考虑,即追求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实现,追求心理满足和精神撫慰的需求。

(二)忽视了服务业对剩余劳动力的吸纳能力

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实际发展情况表明,工业领域就业的增加量远远低于农业领域就业的减少量。劳动力从农业向非农业领域的转移,越来越多的发生在农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之间。在我国,飞速发展的服务业正在吸纳更多的劳动力就业,大量的第二代农民工进入城市后首选服务业的工作岗位,尤其是女性工作者在脱离了农业生产之后,大多从事服务业。从国民经济的三大部门所占比例来看,第三产业已占据半壁江山,工业部门所能吸纳的劳动力正在逐年减少。纵观世界其他国家,服务业比重不断上升是国民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特征,西欧及北美的发达国家第三产业所占比例都达70%以上,可以说服务业吸纳了一个国家绝大多数的劳动力就业。反观刘易斯模型对劳动力流向的设定只是将剩余劳动力转移到城市的工业部门,而忽视了服务业对劳动力的巨大吸纳能力。当然这也与理论提出的时代背景有关,二战结束后,如何实现国家富强并快速在世界范围内站住脚跟成为了发展中国家的头等大事,工业领域的大规模建设,尤其是重工业被认为是实现工业化和国家富强的基础,因此国民经济发展的重心在工业部门的生产上。我国改革开放后,随着观念的转变人们逐渐发现,我国的经济发展并不能延续只重工业的模式,而应遍地开花,切实提高国民的生活水平,丰富的剩余劳动力资源由此成为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和大规模提升服务业水平的有利条件。由于刘易斯模型有关劳动力流向的设定随着社会经济结构的变化而表现出理论上的缺陷,据此分析当下中国的具体情况也就不再完全合适。

(三)忽视了政策因素对人口流动的影响

在计划经济时代我国是一个对人口流动管控极为严格的国家。1992年党的十四大明确提出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农村剩余劳动力才逐渐在市场经济体制下根据劳动力需求和工资收入的高低开始大范围地向城市工业部门转移,劳动力的供给十分充足,农民工工资也一直维持在较低水平。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建立是导致城乡人口流动尤其是劳动力转移的基本前提,这个市场是政府参与和主导的市场,即人为秩序下构建的市场经济体制,而非自发秩序下形成的市场经济体制,政府干预经济要素的配置导致我国的劳动力供给并不是按照刘易斯模型中的完全市场经济配置状态下的劳动力供给而开展的。国家政策对于我国的人口流动具有非常明显的影响,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同的政策能左右人口流动的方向和数量,甚至决定是否准许人口流动。改革开放后的人口流动虽限制渐除,但对于流动人口的管控和治理仍在深刻影响着这一群体的生存状态。基于此种社会现实,刘易斯模型在对我国人口流动现象的解释上就存在理论的忽视之处,理想模型并不能完全适用于我国的现实。

四、二元经济结构理论与我国国情之间存在的冲突

(一)劳动力的供给和需求之间存在不对等关系,人口流动受阻

1.劳动力无限供给能否长期持续。从数量上来说,虽然我国是一个人口大国,长期的二元经济结构生产导致在农村积累了大量的剩余劳动力,但进入21世纪以来,剩余劳动力的供给却出现了问题。主要表现在:第一,当前农村劳动力的转移并不是所谓的“剩余劳动力转移”,而是农村的青壮年劳动力集体的转移。这部分农民转移到了城市,留守的多为“386199部队”,即妇女、儿童和老年人,造成了农村“田无人耕”“家无人守”的局面。这批青壮年劳动力离开农村后回流情况十分稀少,农村对于城市持续的劳动力供给已经在两代人之间消耗殆尽。第二,我国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以来,居民生育子女数直线下降,在农村,二胎和独生子女渐渐成为了主流。与此同时,高额的教育和抚养费用使得新生代农民工夫妇不愿意生育更多的子女以免降低生活水平。同时,我国大踏步地进入了老龄化社会,对老年人的赡养和服务正在成为新的社会问题,社会上有效的劳动人口数量在 “独生子女时代”和“老龄化时代”的双重挤压下相对于刚刚改革开放时期而言已经大为减少。

可以看出,人口结构的转变导致我国正在经历一个高抚养比的时期,青壮年劳动力既是为子女付出高额教育和抚养费用以及大量看护时间的父母,又是为自己年老的双亲承担赡养义务的子女,双重的压力使得我国的有效劳动力人口数量正在逐年减少;计划生育政策下由政策和压力以及观念转变所带来的本源性的人口缩减从源头上使得劳动力供给锐减;原先为城市源源不断的提供劳动力的农村,也因为对其劳动力的掠夺式转移而在经历了两代农民工之后出现了劳动力短缺,面临着自身生产部门难以为继的困境。

2.城市失业问题和“民工荒”并存。从质量上来说,我国早期的剩余劳动力转移到城市后主要从事低附加值的加工制造业,这些产业对劳动力技能和学历的要求都很低。当代信息技术的发展使得高新技术产业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互联网的到来彻底改变了原先的生产经营模式,全世界都试图在这股浪潮中赢得最大的收益并占据影响全局的重要位置。同时,全球一体化的格局使得世界的各个角落彼此相连,单纯的加工生产已经不能满足新经济时代的要求,产业的技术进步和转型势在必行,而产业转型之后对工人的要求也与原先大相径庭。

在我国,城市化进程不断推进,生活在城市的居民数量已经超过了生活在农村的居民数量,但滞留在城市当中无法获得有效就业的人员却大量存在,城市失业问题不断加重。另一方面,许多厂商却急呼招不到足够的工人开工生产,“民工荒”的出现使得原先认为极度充裕的劳动力供给竟呈萎缩态势,严重制约着我国的经济建设。

这种一方面劳动力找不到工作、另一方面工厂招不到劳动力的情况实际上说明我国的劳动力供给存在着供求关系的不对等,即城市工业部门需要的是具有一定专业技术和能力的工人,而农村或城市所能提供的却是不符合条件的素质较低的待业者,实际上反而加重了城市的失业问题,使得简单劳动行业的工资率一直处于低水平,而有高工资好待遇的企业却招不到合适的技术工人,供求之间陷入两难困境。劳动力的合理转移和与之相伴的健康有序的人口流动就不能实现。

(二)人口流出不流进加重了“双二元”结构的固化

1.劳动力转移扩大了城乡收入差距,与经济发展的目标不符。从经济结构上看,二元经济结构的存在本身就明示着收入差距的存在,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到城市工业部門后所得的收入有了一定提高,与留守在农村的农民相比,收入差距拉大了。我国有2.7亿的农民工在农业之外高度依赖非农产业的经济收入来维持家用,但这批劳动力转移的后果是劳动力只流出不流回,经济收入的增加是单向的。随着第二代农民工大量的离开农村,留守在农村的农民已经很难得到来自打工所得的经济支持。从财富流上来说,第一代农民工还有财富流向父辈的情况,而对于第二代农民工而言,城市俨然才是他们的向往之地,财富只会从父辈流向这一辈,而不会再流向已经不愿返回的乡村。另一方面,由于包括劳动力在内的生产要素在城乡之间的流动并不是建立在自由竞争基础上的真正的等价交换,而是受到二元社会结构制约,在劳动力的提供者劳动者本人身上还有多重的依附关系存在,比如户籍政策对同工同酬要求的影响、土地流转政策对农业生产专业化的影响、教育资源在城市过分集中对农民人力资本提高的影响,都制约着劳动力的合理流动和有效配置。劳动力价格和所具有的价值之间并不匹配,无法形成自由流动下的竞争性劳动力市场。因此,在我国劳动力的转移并不是缩小了城乡居民的收入差距,而是扩大了城乡居民的收入差距,这与我们开放劳动力市场、试图以合理的劳动力转移来增加其收入进而带动农村社会经济发展的目标不符。

2.人口流动加剧了城乡社会差距,与社会整合的目标不符。从社会结构上看,改革开放后,我国人口流动的禁锢虽被逐渐打破,但附加在流动人口身上的政策痕迹却一直未能除去,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虽进入城市工作生活,但因户籍问题和与户籍相关的一系列福利待遇仍与真正的“城里人”存在差异,在医疗、住房、就业、教育和养老等多方面受到限制,城市居民和农村居民的身份差异依然明显。当下,由于受到城市更好生活条件和更多选择与机遇的吸引,大量在农村有能力和有“本事”的劳动力(主要为青壮年)不断外流,城市社会和农村社会之间的差距逐渐拉大,城市和农村渐成一种“断裂”之势。流出的农民虽受到种种歧视和不公仍愿意留在城市,拼尽全力为下一代赢得一个“城里人”的身份,留守在农村的群体则无力进行乡村改造以缩小城乡差距,二元社会结构实际上并未得到有效改进,两大社会结构之间的差距越大,误解和错判就越深,也会衍生更多的社会问题,甚至会加深两大社会结构之间的敌意和仇视,造成社会矛盾冲突不断。原先期待以人口流动的方式实现社会结构之间的互动,疏通城市和农村之间障碍的努力却出现了与宗旨相背离的后果,产生了新的矛盾冲突。加强社会整合力度的行动将面临新的挑战。

五、结论

但凡一种经济学理论的提出都会受到当时学术和现实的影响,因而理论的建构也就无法摆脱其时代特征。自古典经济学开创以来,不同时代的经济学理论都旨在对当时的经济发展作出解释并对未来的经济走势作出预测,刘易斯模型即是如此。当我们理解和审视这一理论的逻辑和科学性时,首先不能忽视其对所对应时代的解释性,进而在此基础上用理论去分析现实,发现其适用之处和不适用的所在。理论模型在动态的现实面前不是万能的,基于此种认识,对刘易斯模型在我国改革开放后的人口流动问题上的解释力作出判断就成为一个有价值的命题。无论是其二元经济结构理论中对劳动力供给的假设,还是其理想化状态下最终依靠劳动力转移来实现工业化的分析,在今天看来都存在一定的局限。单一理论已不足以解释我国人口流动现象的复杂性和原因的多元化。刘易斯模型当中所忽视的问题正是我们今天所要重视和警惕的问题,而刘易斯模型与我国现实之间所存在的冲突也暴露了我国亟待解决的社会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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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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