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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宗教批判思想的人本意蕴初探

2015-09-10张富文

理论导刊 2015年12期
关键词:人的解放唯物史观马克思

摘要:马克思的宗教批判思想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内容,它不是为了抽象的宗教批判而批判,而是充满了深厚的人本意蕴,充满了对人的解放的深切关怀。马克思的宗教批判思想的本质是通过宗教批判为人的解放扫清障碍,为人的解放创造条件。马克思通过对宗教改革的理性反思揭示出其给人带来的奴役,通过对宗教的本质、产生、发展与消亡的分析阐释人的精神解放的路径,通过对宗教的唯物史观分析提出了人的解放的现实基础。

关键词:马克思;唯物史观;宗教批判;人的解放

中图分类号:B0-0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7408(2015)12-0054-03

基金项目:2013年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引领中国特色人文学科和人文文化研究”(13AKS009);2014年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改革开放以来社会意识变动视阈下的国家文化安全问题研究”(14AKS015);2012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以人为本的科学内涵与实现途径”(12CKS007);2014年河南省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三重”重大项目(2014SZZD04);河南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团队支持计划;河南省高校创新人才支持计划(人文社科类);河南理工大学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助项目(人文社科类)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张富文(1981-),男,河南商丘人,河南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马克思宗教批判思想是马克思批判旧世界发现新世界的重要维度,是马克思关于人的解放学说的重要组成部分,它虽然不是马克思关于人的解放思想的母体,但它是我们理解马克思关于人的解放思想的重要切入点,如果马克思关于人的解放思想缺少了宗教批判方面的内容,至少是不完整的。学术界关于马克思宗教批判思想的人本视角的成果尚不多见,本文拟就这一问题进行初步的探讨。

一、马克思通过批判宗教为人的解放创造条件

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重要理论特质是批判性。马克思主义不承认任何既成的东西,认为整个世界是过程的集合体而非既成事物的集合体,批判性是贯穿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一条红线。马克思提出“通过批判旧世界发现新世界”。[1]7马克思的宗教批判是批判旧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他要通过对宗教的批判,打碎当时宗教附加于人民思想头脑上的精神枷锁,驳倒当时宗教为旧世界存在的合理性所做的各种辩护,使广大人民群众从宗教虚幻的“千年王国”中解脱出来,让广大人民群众回归真实的世俗世界,认清他们的现实境况、社会地位、阶级地位,意识到进行无产阶级革命的必要性与获得自身解放的条件。

宗教是一个历史的产物,它的存在由来已久,对人的自我意识的蒙昧也是由来已久,“古代各民族是在想象中、在神话中经历了自己的史前时期”,[2]9宗教神学在中世纪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其他一切意识形式都成为了神学的婢女,宗教主宰着人的精神世界。而在马克思生活的时代,宗教对人类的影响不仅依然存在,而且成为当时束缚人类精神的主要意识形态之一。马克思之所以要批判宗教,是因为“在德国,宗教是普鲁士国家的主要支柱之一,只有扳倒它才能谈得上政治变革;从更普遍的范围看,他相信宗教异化是异化的最极端形式,是任何世俗过程的起始点,这为他提供了批判其他异化形式的样板”。[3]149要实现人的解放,要恢复人的理性,需要清理宗教对人类精神世界的影响,因为“对宗教的批判是其他一切批判的前提”。[2]3宗教是人在精神上的自我麻痹,是人在虚幻世界的精神慰藉,是人给自己精神世界戴上的精神枷锁。“宗教是人的本质在幻想中的实现”,[2]3人的解放需要实现人由“神性”到“人性”的复归。

宗教是人的生存状况的现实反映,而这种反映是采取了虚幻的形式,它造成了人自我意识的丧失,是人类精神的迷失。在资本主义早期的苦难现实社会中,由于处于被压迫地位的人民找不到摆脱苦难的现实路径,他们很容易相信宗教教义,希望在虚无缥缈的宗教世界中得到解脱。对宗教王国的执着,实际上是广大人民无奈的叹息,这蕴含着他们对现实世界的不满,表达了对现实苦难世界的抗议。不过这种宗教天国的抗议对变革不合理的社会秩序并无益处。而对于当时社会秩序中的统治集团来说,他们要在现实中维护他们的既得利益,愿意画饼充饥式地给人民来世天堂的允诺,而宗教恰恰起到了这种作用,宗教能够给当时的统治阶级和统治秩序在道德上、思想上提供合法性的支撑。“马克思用一系列才华横溢的修辞手法表明,宗教既是这种严重社会病的反映,同时又是对这种社会病的抗议。然而,宗教妨碍着对各种社会罪恶的治理,因为它同时也趋向于证明这些罪恶合理。”[3]150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指出,“宗教是人民的鸦片”。 [2]4

要实现人的解放需要把人从宗教束缚的精神桎梏中解放出来。马克思批判宗教的目的是要把人类从虚幻宗教的彼岸世界中解放出来,打破尘世苦难的神圣光环,回归现实的人间的此岸世界,废除宗教世界中的虚幻幸福,唤起人民群众实现真实世界现实幸福的勇气与斗志。人类的解放首先要使人从宗教的幻境中、玄幻的花朵中、幻想的慰藉中解放出来,要求人抛弃关于人民处境的宗教幻觉,成为具有理智的人来面对现实的世俗世界。

二、马克思通过对宗教改革的理性反思揭示其给人带来的奴役

马克思通过对宗教改革给人们思想与物质上影响的分析,明确提出宗教改革给人们带来精神与物质上的双重奴役。宗教改革尽管具有进步意义,但从深层次分析,它实际上给人的发展带来双重奴役,即精神上的奴役与物质上的奴役。从精神奴役来看,路德的宗教改革不仅没有使人的精神彻底解放,反而加剧人的自我意识、主体精神的遮蔽。因此,马克思提出了哲学的重要任务是解放人民。马克思指出,德国革命的过去就是理论性的,这就是宗教改革。路德的宗教改革具有历史进步意义,它促进了宗教事务的民主化、公开化,但路德的宗教改革实际上造成了人的精神的新的奴役。路德的宗教改革打破了僧侣对宗教信仰的壟断,提出每个人只要真心信仰,都可以实现自我救赎,实际上是把每个世俗人都变成了神父,把宗教笃诚变成了世俗人的内在精神世界,实际上给人的精神套上了无形的枷锁,带来了人的精神上新的奴役。马克思指出,路德的新教改革只是提出问题,而没有解决问题。宗教改革并没有使人民从宗教中解放出来,反而促进了宗教意识的内在化。当时德国的主要问题是“把受僧侣精神影响的德国人转变为人,就是解放人民”。[2]12要彻底解决问题,在当时基督教占主导的德国,需要打破神学对人们的控制,要把宗教人变为世俗人,要用哲学武装人民,启迪人的智慧,滋润人的精神世界,促进人的主体意识、自我意识的恢复与高扬,特别是要实现哲学与无产阶级结合,只有同哲学结合起来的无产阶级才能把人的解放进行到底。

从物质奴役来看,宗教在当时的欧洲世界地位相当显赫,它不仅占据着人们精神的制高点,而且也占据着物质上的制高点,教会拥有大量的财富,掌握着大量的土地,“教会所有权是古老的土地所有权关系的宗教堡垒。”[4]829-830在社会经济生活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宗教改革的推进不仅没有促进人民群众物质上的解放,而且助推了暴力剥夺人民的历史进程,加剧了人民丧失生产资料的速度,使很多人进入无产阶级的行列,宗教改革的客观历史结果给人民群众带来新的物质奴役。“在16世纪,宗教改革和随之而来的对教会地产的大规模的盗窃,使暴力剥夺人民群众的过程得到新的惊人的推动。”[4]828宗教改革并没有促进人民的物质解放,恰恰相反,它为资本主义条件下进一步强化人的物质奴役创造了条件。可见,宗教改革的历史过程,从物质上来分析,就是剥夺人民对教会土地使用权的过程,使很多人丧失了生活的来源,把他们抛进无产阶级的行列,为人民群众遭受雇佣劳动的剥削提供了便利条件。

三、马克思通过对宗教的本质、产生、发展与消亡的分析阐释人的精神解放的路径

马克思提出了宗教的解放是一个具体的、历史的长期过程,它要以生产力与社会发展的不断进步基础上的宗教消亡为基础。马克思为了揭露资产阶级利用宗教来麻痹人民群众以维护其剥削制度的本质,对宗教的批判深入到宗教桎梏的世俗基础,用唯物史观深入剖析了宗教的本质、产生、发展与消亡的历史过程,从而找到了人的精神解放的现实路径。

马克思扬弃了费尔巴哈的宗教观,明确提出对宗教的批判最终要变成对现实尘世、法、政治的批判,要消灭宗教,首先要消灭以私有制为基础的资产阶级社会以及与之相适应的政治国家。费尔巴哈对宗教认识的最大贡献是看到了宗教的世俗基础,把宗教从天国拉回到尘世,认为宗教世界是人的现实世界的反映,“人是宗教的始端,人是宗教的中心点,人是宗教的尽头。”[5]246但是费尔巴哈在破除宗教天国幻想的同时,又要给人套上“爱”的宗教。费尔巴哈认为:“爱随时随地都是一个创造奇迹的神,可以帮助克服实际生活中的一切困难。”[6]294马克思对宗教的认识并不仅仅局限于费尔巴哈的宗教的世俗基础,而是要进一步批判和解构宗教的现实社会基础,通过人民群众的革命性实践,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统一中,消除宗教存在的深刻社会根源。因此,马克思提出,“对天国的批判变成对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变成对法的批判,对神学的批判变成对政治的批判。”[2]4因此,宗教批判最终一定会变成政治的批判,要变成对宗教的世俗基础的深度解构,要找出这种世俗基础背后的动因,要在唯物史观的基础上,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辩证统一中,才能真正揭示宗教的真实面目,才能认清宗教产生、发展、消亡的历史过程与规律,从而为人的解放尤其是把人的精神世界从宗教中解放出来创造条件。

宗教的产生有其深刻的自然基础与社会基础。宗教根源于蒙昧时代的愚昧无知的观念。[6]278宗教的产生是对不可支配的自然力量的虚幻反映,源于自然力崇拜与自然崇拜。在历史的初期,由于人类支配自然的能力非常落后,很多自然力量不能为人类所掌握,很多自然现象不能被正确认识,因此,自然力量成为人类头脑中虚幻的反映,产生了最初的宗教。从社会属性来看,在现实社会中,由于阶级压迫带给人民群众无穷的苦难,而人民群众由于不能正确地认识这些社会现象,找不到自己受苦受难的真正原因,就到宗教中寻找精神的慰藉,这是宗教产生的社会根源。因此,宗教的消亡只有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类社会的进步,人类在充分控制异己的自然力量和社会力量的时候,才能成为现实。因此,马克思在对宗教进行系统批判与分析的基础上提出,只有到了共产主义社会,社会生产力和人的认知能力得到空前提高,宗教才能自然消亡,人的精神解放才能彻底实现。

四、马克思通过对宗教的唯物史观分析找到人的解放的现实基础

马克思对宗教批判的一个重要理论贡献,是用唯物史观来分析宗教,厘清了宗教的现实基础,明确提出宗教的产生不是先验的、无根据的,它植根于现实的物质生产活动,植根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发展,植根于人民群众的现实生活之中。要打破宗教对人民群众的束缚,必须立足人民群众的实践,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辩证统一的基础上,打破现实社会关系的束缚。宗教作为远离经济基础的意识形态,要以现实的经济基础为依据,随着经济基础的变化而变化。要彻底地批判宗教一定要抓住宗教的根本,而宗教的根本是这个宗教赖以存在的经济基础。要从根本上批判宗教,就要彻底地解构、颠覆宗教的经济基础,这恰恰是批判宗教的唯物史观视角,马克思正是沿着这样的分析理路来批判宗教,从而把人的解放与宗教的解放结合起来。

马克思从唯物史观的角度来阐释宗教等意识形式。马克思正是从唯物史观出发,通过对物质生产过程、生产关系的分析,来分析宗教等社会意识。 人类的物质生产活动是宗教产生的首要条件,“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就是说首先必须劳动,然后才能争取统治,从事政治、宗教和哲学等等活动。”[7]459宗教活动要取决于生产力与交往形式的基本活动——物质活动。[2]575因而,宗教不是凭空产生的,它是以人民群众的物质生产活动为前提,以生产关系为基础,是对社会存在的反映。马克思主张要把神学问题世俗化,要用人类历史来说明宗教问题,“我们不把世俗问题化为神学问题。我们要把神学问题化为世俗问题。”[2]27宗教同其他意识形态一样是由社会生活决定的,“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2]525马克思批判宗教不是从先验的本体论出发,也不是从人的奇思妙想出发,而是从人类社会发展的唯物论出发,从而认清了宗教产生的真正基础,从而为把人从宗教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奠定了坚实的理论与现实基础。

马克思在唯物史观的基础上,明确揭示了宗教背后的物质利益动因,把一切宗教现象放在利益的天平上来分析,特别是对资本主义商品拜物教鞭辟入里的解构,为把人从宗教束缚中解放出来提供了有力的支撑。马克思用唯物史观的视域分析宗教纷争,得出宗教纷争本质上是各个阶级的利益之争。而这些利益之争又是由当时的时代条件决定的。“16世纪的所谓宗教战争首先也是为着十分实际的物质的阶级利益而进行的。”[8]235宗教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是由一个社会的经济关系决定的,宗教的变化要以经济关系的变化为依据。“这些观念终究不能抵抗因这种经济关系的完全改变所产生的影响。”[7]521马克思立足物质利益动因,以唯物史观为基础,分析了资本主义宗教是为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利益服务的,揭露了其宗教教义的虚假性。“工人如果在星期日不去金属厂、造纸厂或玻璃厂干活!那么即使是出于宗教的癖性,也要按违反契约论处。如果对于安息日的亵渎是发生在资本的‘价值增值过程’内,正统教徒的议会就充耳不闻了。”[4]306“这些如此热心‘追求肉体享受’的‘圣徒’是通过他们容忍第三者的过度劳动、贫困和饥饿来表明自己的基督徒精神的。”[4]306马克思从商品拜物教分析了劳动者与生产的商品的关系的拜物教性质,商品本来是人的产物,本质上人的劳动的社会规定所具有的物的外观,反映的是人与人的关系,但是在客观的价值关系上,却表现为物的关系,这就像宗教本来是人的思想意识的玄幻的反映却表现为独立于个人之外的“实体”。马克思指出资本家对拜物教的信奉与狂热,源于資本主义社会特殊的社会关系,源于资本家与工人不平等的社会地位,资本家正是通过对生产资料的占有,把本来与劳动产品有紧密联系的工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以“商品”的形式相分离,从而把蕴藏在商品生产中资本家与工人的关系异化为商品与商品之间的物关系的,正是通过这种异化,正是通过这种“物”的占有形式,资本家获得源源不断的利润。“它在人们面前采取了物与物的关系虚幻形式……在商品世界里,人手的产物也是这样。我把这叫做拜物教。”[4]90马克思进一步分析拜物教的根源,“商品世界的这种拜物教性质,像以上分析已经表明的,是来源于生产商品的劳动所特有的社会性质。”[4]90在商品拜物教中,工人被完全异化,“正像人在宗教中受他自己头脑的产物的支配一样,人在资本主义生产中受他自己双手的产物的支配。”[4]717而在这种商品拜物教中,资本家是最大的受益者,在商品拜物教中获得了自己的存在感,对商品拜物教狂热地信仰。因此,广大人民群众要彻底地从资本主义商品拜物教中解放出来,必须打破资本家对生产资料的垄断,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废除私有制、进行无产阶级革命。

马克思的宗教批判与解放思想是人的解放的重要前提。宗教作为当时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的重要社会意识,在社会中具有重要的影响,成为当时剥削阶级麻醉人民、控制人民的重要精神手段。马克思批判宗教、解构宗教、颠覆宗教的着眼点不是宗教本身,而是被宗教麻痹的人民群众。马克思批判宗教,要求把人民从宗教中解放出来的目的是要人民认清宗教的本质,把人民从宗教的玄幻中解放出来,恢复人民的自我意识与理智思考,以唤醒被宗教愚弄的人民,认清自己的现实生活状况,动员人民为争取自己的权益向剥削制度发起进攻。马克思的宗教批判思想是以人性的复归为出发点,以人的现实存在为基础,以人的革命性实践活动为动力,以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为载体,以人的解放为目的的思想理论体系,具有深厚的人本意蕴。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英]戴维·麦克莱伦.马克思以前的马克思[M].北京: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

[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德]费尔巴哈.基督教的本质[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责任编辑:张晓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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