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探索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理论总结
2015-09-10刘敏
刘敏
[摘 要] “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受挫后,毛泽东在《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的谈话》中,认真反思并积极探索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经验教训,论述诸多有价值的思想和观点。本文主要从方法论原则、经济发展模式和经济体制模式三个方面阐述毛泽东探索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理论总结。
[关键词] 经济建设 探索 教科书
1958年“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的潮流涌向全国。这两个运动掀起的盲目冒进的“共产风”等“左”倾错误,严重破坏了国民经济,使经济建设遭受了巨大挫折。为了总结经验教训,让广大干部更多地了解马克思主义基本经济理论,纠正当时出现的“共产风”等错误倾向,毛泽东要求全党认真学习和讨论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1959—1960年,他在读此书时发表了多次谈话,对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理论作了积极的探索,尽管这些探索也存在一定的历史局限性,但毕竟取得了重要的理论成果。这些思想成果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开辟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值得认真总结。
一、方法论原则
探索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理论,方法论至关重要,这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毛泽东认为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以下简称“教科书”)在方法论上存在着诸多问题。他对教科书的总体评价是:“不能说是完全地脱离了马克思主义,可以说是有严重错误的马克思主义的书。”[1]P799
一是用规律自身来说明自身。毛泽东在读教科书的谈话中指出:“研究问题要从人们看得见、摸得着的现象出发,来研究隐藏在现象后面的本质,从而揭露客观事物的本质的矛盾。”[1]P801而教科书与之相反,“它所用的方法,不是分析法,而是演绎法。……教科书对每个问题总是先下定义,然后把这个定义作为大前提,来进行演绎,证明他们所要说的道理”[1]P802。毛泽东又进一步指出:“规律自身不能说明自身。规律存在于历史发展的过程中。应当从历史发展过程的分析中来发现和证明规律。不从历史发展过程的分析下手,规律是说不清楚的。”[1]P713在此,毛泽东科学地认识到教科书所采用的研究方法背离了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与方法论。
二是缺少辩证法。辩证法是“马克思主义中具有决定意义的东西”和“根本的理论基础”。毛泽东曾反复教育全党“要照辩证法办事”[2]P361。他认为教科书的“最大缺点,就是作者们缺少辩证法”[3]P170。他指出:“没有哲学头脑的作家要写出好的经济学来是不可能的,马克思能够写出《资本论》,列宁能够写出《帝国主义论》,因为他们同时是哲学家,有哲学家的头脑,有辩证法这个武器。”[4]P140他还具体分析了这教科书缺少辩证法的表现:不承认矛盾的普遍性,不承认他们国内还有阶级斗争,还有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斗争;不承认社会矛盾运动是社会发展的动力,而认为精神上政治上的一致是社会主义国家强大的社会发展动力。由此发现,毛泽东在读教科书的谈话中,始终贯穿着一条唯物辩证法的红线,这是对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又一深远而意义重大的探索。
三是理论脱离实际。毛泽东批评说写这本教科书的经济学家不懂经济实践,“一看就可以知道是一些只写文章、没有实际经验的书生写的”[5]P139。鉴于此,毛泽东强调全党要大兴调查研究之风,从实际出发,从中国的具体国情出发,认真探索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道路。“大前提也应当是研究的结果”[5]P139,他在教科书的谈话中提出,“社会主义这个阶段,又可能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不发达的社会主义,第二个阶段是比较发达的社会主义。后一个阶段可能比前一个阶段需要更长的时间。”[5]P116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要从我国还处于“不发达的社会主义”这个根本国情出发,这是社会主义建设道路初步探索的重要理论成果之一。
二、经济发展模式
毛泽东在读教科书的谈话中,对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发展模式进行了诸多有益的探索,大致主要围绕发展目标、发展途径、发展方式三个方面展开。
1.关于经济发展目标。在读教科书的谈话中,毛泽东明确提出:“建设社会主义,原来要求是实现工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科学文化现代化,现在要加上国防现代化。”[6]毛泽东等党中央领导人将现代化的目标从工业化发展为四个现代化,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说明其对现代化的认识更加全面了。“现代化”的目标与“工业化”的目标是不同的,它所适应的范围更广,内涵更丰富,因而也比较全面。1961年9月15日,中共中央在《关于当前工业问题的指示》中,正式提出了“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具有现代工业、现代农业、现代国防和现代科学文化的社会主义国家”[7]P613的宏伟目标。
2.关于经济发展途径。毛泽东在读教科书谈话中对中国特色的工业化道路作了详细的阐释,把这个规律具体化为:“在优先发展重工业的条件下,实行几个同时并举;每个并举中间,又有主导的方面。”[6]在毛泽东看来,所谓并举,并不否认生产资料优先增长的规律。他认为,斯大林的错误在于把这一规律教条化了,过分强调了重工业的优先增长,结果在计划中把农业忽略了。并举也不否认工业发展要快于农业。“工业的发展当然要快于农业。但是,这个提法要适当,不能把工业强调到不适当的地位,否则一定会发生问题。”[6]同时,并举也并不是平均使用力量,工业与农业,要以工业为主导。毛泽东从中国国情出发,强调中国的工业化必须建立在农业发展的基础上,旨在探索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工业化道路,体现了其强调的“又要重工业,又要人民”的发展方向。这不仅是对马克思主义关于工业化道路理论的重要发展,也是对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的重大贡献。
3.关于经济发展形式。毛泽东在读苏联教科书谈话中指出,社会主义生产发展的形式是“螺旋式的上升,也就是波浪式发展”[8]。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一点波浪也没有,这是不可能设想的。毛泽东基于平衡相对论的视角指出,“要经常保持比例,就是由于经常出现不平衡。因为不成比例了,才提出按比例的任务。平衡了又不平衡,按比例了又不按比例,这种矛盾是经常的、永远存在的,教科书不讲这个观点”。[1]P240由此可以看出,毛泽东认为平衡和不平衡的矛盾永远存在,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能够有计划按比例的发展,并不是不平衡消失了,而是不平衡得到了调节。因此,他强调在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过程中,要“自觉地掌握和利用不平衡是绝对的、平衡是相对的这个客观规律”[1]P240,从而更好地促进经济的快速发展。后来邓小平也认为“我们经济发展规律还是波浪式前进”[9]P368,“要注意经济稳定、协调发展,但稳定和协调也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9]P337。毛泽东充分认识到平衡和不平衡二者的矛盾关系,这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后来在具体的经济建设工作中,他过分地强调了不平衡的因素,影响了国民经济的平衡协调发展,也使我国的经济发展遭受了一定的波折,这个经验教训值得吸取。
三、经济体制模式
随着社会主义改造和“一五”计划的顺利完成,我国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的弊端日益暴露出来。毛泽东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积极探索适合我国国情的经济体制模式,他在读教科书的谈话中,对此问题提出了诸多颇有见地的论断。
1.关于所有制问题。当“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在实践中出现严重问题时,毛泽东在读教科书时指出:“所有制方面的革命,在一定时期内是有底的,例如集体所有制过渡到全民所有制,整个国民经济变成了单一的全民所有制之后,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它还是全民所有制。”[8]在这里,毛泽东划清了集体所有制与全民所有制的界限,从而告诫全党不要盲目追求向全民所有制过渡。他还进一步指出:“集体所有制本身有个变化、变革的过程,全民所有制本身也有变化、变革的过程。”[5]P138毛泽东不仅认识到集体所有制过渡到全民所有制需要有一个发展的过程,而目集体所有制本身也需要有一个发展的过程。由上得知,毛泽东非常关注社会主义所有制问题,既提出了与生产力发展相适应的富有创造性的见解主张,同时也产生过有悖于当时生产力发展需要的错误认识。深刻地分析毛泽东对社会主义所有制形式而进行的可贵探索与尝试,对于当今我国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推进经济结构的战略性调整,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2.关于经济运行机制。1958年,我国实现了人民公社化,刮起了“一平二调三收款”共产风。毛泽东在读教科书谈话中针对当时否定商品、货币关系的错误观点,精辟地阐述了许多关于商品生产和价值规律的重要思想。一是肯定社会主义社会不但不能禁止而且要大力发展商品生产,提出了“社会主义商品生产”的重要命题。“商品生产,要看它是同什么经济制度相联系,同资本主义制度相联系,就是资本主义的商品生产,同社会主义制度相联系,就是社会主义商品生产。”[10]P439同时,毛泽东还分析了保留社会主义商品生产的条件,他认为:“只要存在两种所有制,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就是极其必要、极其有用的。”[10]P440在社会主义社会商品虽然还有两重性,但是由于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建立,社会主义商品的两重性已经不同于资本主义商品的两重性,所以要发展商品生产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毛泽东在社会主义商品生产问题上的重大理论贡献就是:其在科学社会主义史上,第一次对社会主义商品生产和资本主义商品生产的根本区别作了科学的说明,为邓小平创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奠定了思想基础。二是提出了价值规律是一个伟大的学校的著名论断。毛泽东在读教科书谈话中,对斯大林认为价值规律只在流通领域而不在生产流域起作用的观点表示异议,提出了“在我国还存在商品生产,价值规律还起作用”的观点,强调了社会主义条件下价值规律的作用。“价值法则是一个伟大的学校,只有利用它,才有可能教会我们几千万干部和几万万人民,才有可能建设我们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否则一切都不可能。”[5]P34这是毛泽东总结“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中的经验教训而得出的正确结论。毛泽东提出价值规律是客观存在的经济法则,要利用其进行经济核算,改善经营管理的思想,对我们总结经验教训,注重利用客观规律,以纠正“左”倾错误,意义是值得肯定的。
3.关于分配制度。毛泽东在读教科书时指出:“教科书不讲生产资料的分配,只讲消费品的分配,并且把消费品的分配当作决定性动力,是理论上的一种很大错误。”[11]有什么样的生产资料的分配,就会有什么样的产品分配、有什么样的消费品的分配,这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要理论。毛泽东强调社会主义分配制度要实行“各尽所能,按劳分配”的原则。“生产工作者的报酬不可能一样,应当符合劳动的数量和质量。”[11]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分配消费品,只能根据每个社会成员在国民经济中所付出的劳动的数量和质量,这就充分肯定了社会主义条件下按劳分配的原则。毛泽东指出,教科书说的“彻底运用按劳分配的经济规律”中“彻底”两字,容易导致个人主义危险。在分配问题上,他主张:“既反对平均主义,也反对过分悬殊。”[5]P130这个方针的原则精神无疑是正确的。但在贯彻按劳分配过程中,平均主义不是反过了头,而是反得不够,在实践中背离了毛泽东批判平均主义的精神实质,从而导致了总体上的平均主义偏向。关于产品分配,毛泽东着重强调艰苦奋斗、扩大生产,“强调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局部利益服从整体利益,眼前利益服从长远利益”[11]。我国社会主义分配制度要兼顾国家、集体、个人三者利益,把国家利益、集体利益放在第一位,正确处理积累和消费的关系。毛泽东这些关于分配制度的思想主张对我国新时期的收入和分配制度仍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4.关于经济管理体制。毛泽东较早地察觉到苏联经济管理体制中权力过度集中的弊端,认为必须进行改革。“大跃进”受挫后,毛泽东在研读教科书的过程中,联系我国实际,一方面强调“从经济上来说,中央要充分发挥地方积极性,提倡在全国统一计划下,各省尽可能都搞一整套”。另一方面,特别强调改革企业管理问题,即企业管理的民主原则。他提出:“领导人员要以普通劳动者的姿态出现,以平等态度待人……干部参加劳动,工人参加管理,不断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工人群众、领导干部和技术人员三结合。”[11]这就是著名的“两参一改三结合”的具有中国特色的企业管理经验。但是,毛泽东关于经济管理体制改革的许多宝贵思想并未在实践中得到贯彻。追其原因,我们不难发现:这种经济管理体制的改进,只看到了权力高度集中存在的弊端,而“没有认识到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只强调实行计划经济体制而完全忽视、否定市场机制的作用所存在的弊端”[12]P803。
四、历史评价
在读教科书的谈话中,毛泽东论及了关于认识过程的问题。他说:“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并根据对必然的认识成功地改造客观世界。这个必然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拿我们自己的经验来说,开始我们也不懂得社会主义,以后在实践中逐步有了认识。”[4]P70他还特别强调,认识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必须“经过多次胜利和失败,并且认真进行研究,才能逐步使自己的认识合乎规律。只看见胜利,没有看见失败,要认识规律是不行的”[5]P104-105。“大跃进”受挫后,毛泽东积极探索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理论,这本身就是一个认识、发展的过程,其中有成就也有挫折,既有正确的理论和实践经验,也有失误的理论与教训。我们应当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对毛泽东的经济建设理论探索予以历史的科学评价。毛泽东在读苏联教科书的谈话中对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理论的艰辛探索是极具特色的,是一个历史的里程碑。毫无疑问,毛泽东的这些理论探索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实践相结合的产物,而那些独创性的经济思想,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经济的理论宝库,特别是谈话中提出的研究社会主义经济问题的方法论原则、我国处于不发达的社会主义阶段、发展社会主义商品经济、“两参一改三结合”的企业管理制度以及既反对平均主义又反对过分悬殊分配原则等思想观点,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创立与发展作了思想上和理论上的重要准备。○
参考文献:
[1]毛泽东读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批注和谈话(简本)[G].北京: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学会,1998.
[2]毛泽东选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
[3]龚育之,逄先知,石仲泉.毛泽东的读书生活[M].北京:三联书店,1997.
[4]唐斫.毛泽东与读书学习[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
[5]毛泽东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6]毛泽东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谈话记录选载(四)[J].党的文献,1993(4).
[7]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4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7.
[8]毛泽东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谈话记录选载(一)[J].党的文献,1992(1).
[9]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10]毛泽东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11]毛泽东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谈话记录选载(五)[J].党的文献,1994(5).
[12]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卷)[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
责任编辑 马永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