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网络中的信息流动
2015-09-10杨溢熙
【摘要】新环境下的媒介是信息内容网络与社会关系网络的复合体,传播活动是在相互交织的双重网络中展开的。新的媒介环境中,关系的价值已经开始超越信息的价值,相应的,基于社会关系的同伴推荐形式正在超越过去关键词检索形式,成为用户在网络中获取信息的主要方式。双重网络的性质将会为传播活动带来诸多变化,信息窄化便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群体在各种协同过滤机制和社会关系的作用下分化成为基于兴趣、既有认知或相似意见的不同群体,信息或意见在这些群体中表现出群内同质、群间异质的特点;群体内部有形成信息茧房,甚至是群体极化的可能性;群体间则表现出极大的差异性,社会粘性有下降的风险。
【关键词】媒介环境社交媒体关系网络信息茧房
新环境下的媒介是信息内容网络与社会关系网络的复合体,传播活动是在相互交织的双重网络中展开的。在移动通讯技术的推动下,个人接入信息传播网络的情况越发普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信息传播的过程中凸显出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在社交媒体普及之前,我们在网络语境里获取信息多是通过关键词检索的方式完成的,这种方式是通过点——线——面的形式来构建用户对事物的理解认知,而在新的媒介环境下,基于社会关系的同伴推荐正逐渐发展成另一种新型且强势的信息获取方式。
一、关键词检索型信息获取的结构
关键词检索是在互联网条件下寻找信息最高效的方式之一,关键词检索仍然是最被广泛使用的方式。但是,关键词检索的信息获取模式是建立在关键词已知的基礎之上的,换言之,这种信息的获取模式是由“关键词”这一具体已知的点(K)出发,通过检索匹配,寻找出包含这个点的若干条线段(L),用户根据由若干信息条组成的搜索结果(R),在解读中自行构建起一个关于此关键词的理解面(T),在此构建过程中,检索得到的信息(线段)既有重复,也有相关性较低、甚至毫不相干的可能性。
R搜索所得结果T用户形成的理解面
关键词在这类信息获取的过程中居于核心位置,由K出发,递次形成L、R和T,换言之,如果K定义模糊,将在每个环节形成递增的噪音,噪音在整个过程中呈扇状分布,误差累积最终影响准确的T的形成。
此信息获取过程的基本假设是K已知,是既存于用户的认知结构之内的。在关键词检索的基础上,互联网的协同过滤(collaborative filtering)机制将会进一步强化这种填补认知结构的过程。
早期互联网流行的个性化定制模式就是建立在关键词中心的逻辑之上的。这一类获取信息的模式主要包括RSS、邮件订阅等方式,首先需要通过定义某个条件,找到相应的feed源,通过订阅这些 feed源,获取其推送的相关信息。Feed源是通过关键词检索型的方式所定义的,是在信息作为一级指令的条件下运行的,feed源既可以是一个词语,也可以是一家媒体机构、一个内容制造商或者是一个不断发展着的事件列表。
二、信息流通于关系网络之上的结构
当前的媒介环境已经发生了深刻的改变,媒介是信息内容网络与社会关系网络的复合体,传播活动是在相互交织的双重网络中展开的。
所谓信息内容网络,就是承载着信息或内容的网络结构,从实体上说,是约等于大众传播时代的媒体网络的,换言之,信息内容网络在物理上架构于媒体系统,由报纸机构、广播站、电视台、网站、出版社等等制作发行信息内容产品的专门机构构成,其核心便是信息的生产与流通。
而所谓社会关系网络,就是由人和人通过关系产生链接进而组成的网络,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人际互动的形式,也是社会资本的一种承载方式。换言之,在某个网络平台中的每个群体,他们不是通过共有的信息偏向而结合的,而是由于彼此之间的关系而聚集的,这种关系既可以是亲友关系、契约关系这类直接关系,也可以是通过引荐形成的间接关系,甚至可以是临时性的工具性的关系。
在当前以社交媒体为主导的新媒介环境中,这种“关系”的价值已经开始超越“信息”的价值,换言之,有时候我们认识某些人比我们知晓某些信息更重要,比如说我们可以通过关注某个博学善思的人快速获取更多新鲜独到的信息,又或者有时候使用媒介只是为了维系关系网络的运转,比如说微信朋友圈中的点赞党并不会关注照片中的内容,仅仅是用点赞的行为达到社交的目的。
社会关系网络并不是仅仅局限于熟人圈中的。在大众媒体时代,受众对名人的熟悉感会使受众对名人发展出一种类似朋友关系的认知,受众期待名人在大众媒体中的出现,就像期待与朋友的会面,受众倾向于选择名人代言的产品,就像遵从同伴的推荐。名人对微博的使用可以说是掀起了一场名人互动的革命,普通人与名人互动的成本急剧降低,名人也成为了社会关系网络中的重要节点,围绕名人形成了众多中心-放射状的网络,即使这种关系网络是一种“面对背”式的单向关系。网络实名化或者称为去匿名化在近年来的发展也促进了社会关系网络的延展。所谓去匿名化,就是个体在网络空间中使用固定的身份标识,不论这种标识是自己的实名或是一个化名,名下有实,其背后都是可以辨识的网络使用个体,“历史维度和人际网络渐渐在整个互联网中成为个人自我建构的语境”①。在去匿名化的趋势之下,网络用户的个体身份逐渐明确固定,个体与个体之间已不再是随机陌生人的关系,而发展成为一种熟悉的陌生人关系,社会关系网络也因为大量的熟悉陌生人而扩展。
协同过滤是一种典型的通过社会关系网络流通信息的方式。协同过滤源自于电子商务的推荐算法,与传统的基于内容过滤直接分析内容进行推荐不同,协同过滤分析用户兴趣,在用户群中找到与指定用户相似的用户,或者分析指定用户所在的关系网络中的其他用户,综合这些相似用户或朋友对某一信息的评价,形成对该指定用户对此信息的喜好程度预测。协同过滤不仅在例如亚马逊的购物推荐这样的电子商务领域被广泛使用,也被大量运用到其他“系统推荐”的网络场合,例如豆瓣图书推荐、新浪微博相关用户推荐关注等都是协同过滤的运用实例。
三、信息窄化的可能性
现以新浪微博为例,探讨信息内容网络与社会关系网络交叠的过程中可能导致的诸多现象之一:信息窄化,或称“回音壁”现象。
用户在新浪微博中获取信息的过程首先建立在微博的follow机制上。微博中的信息绝大部分来自于用户生产的内容(UGC),信息获取的第一步是关注(follow)其他用户,这些被关注的对象就成为了信息源(feed),他们生产的内容便是用户在微博上所能获取的绝大部分信息,在这些信息之上,用户形成了其在微博使用过程中的理解面,这个理解面是有边界的,其边界位置取决于关注对象。
在这个过程中,关注对象的选择过程是一个关键词的检索过程,通过“关注”这个行为将其融入自己的社会关系网络之中。用户选择什么样的关注对象,就能获得由此关注对象所带来的相应的信息内容,在机理上是与检索一个关键词,获取包含此关键词的信息条相类似,但这种信息条的构建又与单纯的工具性结合不同,其间包括了“关系”的成分,换言之,通过关系形成的此信息条,不再仅仅包含单次搜索的信息内容,而是接通了关注对象这个“节点”,将不断地带来其他更大范围内的信息。
用户与他的关注对象之间,通过信息的订阅、转发或评论互动,发生连结,同时用户也可以成为被关注对象,信息便在这个由一个个用户为节点而形成的“链条”上传播。Follow机制向每一个普通用户提供了发声的机会,人人都可以在微博的平台上发布信息与观点,形成一个多元且嘈杂的意见市场。但是,微博平台的总体多元是否就意味着用户在使用微博的过程中将会收获多元的信息或意见呢?答案也许是否定的。
用户在微博的使用过程中可能并不能获得一个多元的理解面,这也是由fol- low机制导致的。用户往往是根据其自身的偏好来选择关注对象,也即信息源,“因此关注对象本身就是受众已有的意见范围内的同盟者,在此基础上,微博充当了强化受众已有观念和意见的工具。”②
在这种自主订阅信息源的条件下,极易形成基于兴趣、既有认知或相似意见的不同群体,信息或意见在这些群体中表现出群内同质,群间异质的特点。信息或意见在一开始就是有偏向的,这些有偏向的信息或意见在群体内反复传播,犹如回音壁(echo chambers)③,进而加强了群体内成员对此信息或意见的信任程度,即使有异见噪音出现,也会在群体压力中呈现沉默的螺旋。这种群体在吸纳新成员的角度上是开放的(新成员是群体内既有意见的持有者),但在信息或意见的角度上却是封闭的,是一个信息茧房(information cocoons),即使新生的信息也是有偏向的、同质的。
在这样的信息茧房中,极易形成群体极化(Group polarization)现象。在群体内部,信息趋于同质,意见则向某个方向不断偏移,“在群体决策情境中,个体的意见或决定,往往会因为群体间彼此相互讨论的影响,而产生群体一致性的结果”④。群体基于同质的信息和偏移的意见所作出的决定往往是偏向极端的。这种群体极化的现象在主题论坛中经常出现,明星的百度贴吧里容不得对明星的批评、政治论坛中极端言论频现等,都是典型的例子。在这种群内同质,群间异质的网络环境中,社会粘度有下降的风险。
参考文献
①何威:《网众传播》[M].清华大学出版社,2011:96
②杨溢熙,《微博语境下受众的自我议程设置》[J].《今传媒》,2012(8):23-24
③Cass Sunstein Republic.com, New Jerse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2)
④史波,《網络舆情群体极化的动力机制与调控策略研究》[J].《情报杂志》,2010(7):50-53
(作者: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学院硕士研究生)
责编:姚少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