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非典”的日日夜夜（连载）

李俊峰

黑云压城 顽强阻击

疫情发展比我预想的还要恶劣。第一个传染链控制后，还来不及喘息一下，省城太原又先后发现4例输入性“非典”病例，形成了第二、第三、第四、第五条传染链，3月31日起又陆续出现了无明确接触史病例，呈现出多散点的发病源。4月15日后，“非典”疫情上升到高峰，除太原市外，其他市又相继报告新发病例。一时间，黑云压城，山西成了全国“非典”的重灾区。在指挥部会议室里，省委书记来了、省长来了，卫生部和国务院督导组来了。抗击“非典”已远远超出了控制疫病的范畴。

面对严峻的疫情形势和纷繁复杂的社会局面，我心沉甸甸的，深感责任重大。我这个人在困难面前一般是不会妥协的，压力愈大意志就愈坚定。这也许是我年轻时在部队锻炼的结果吧。这次面临的困难和压力是前所未有的。当时，我什么都不顾了，连生死也置之度外，一心扑在“非典”防控上。当时母亲病重也不能守在身边尽孝；累倒了，输点液接着干。白天，我要冒着随时被感染的危险，到定点医院和流调一线调查研究、现场办公，解决防治工作中的具体问题。晚上，召开会议分析疫情动态，研究和调整防治策略。由于高度紧张，加上昼夜连续作战过于疲劳，我患了突发性耳聋。

疫情的恶化首先引起社会的恐慌，而恐慌比疾病本身更可怕。由于群众对“非典”缺乏正确了解，人心惶惶，谈“非”色变，人们不敢出门、不敢交往，社会生产、生活无法正常进行。

4月3日，省人民医院相继发生医护人员感染“非典”的情况，社会上的恐慌情绪更为加重。我心急如焚，立即赶往人民医院。在隔离病房，我挨个与被感染的医务人员握手表示慰问，坚定他们治愈的信心，并鼓励一线的医务人员不要害怕，做好自身防护和院内感染控制工作。我还来到病房，在病床前，逐个看望了30余位“非典”病人。

当我探望一位重症“非典”患者时，这位患者听说是卫生厅长来看望他，突然从床上“扑嗵”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恐惧、求救、渴望等表情深深刺痛着我的心。我赶忙将他扶起，安慰他安心养病，配合治疗。我的行动给了病人信心和勇气，也使在场的医务人员受到鼓舞。事后有人问我，当时医院收治病人防护条件有限，你穿着普通白衣、戴着普通口罩，与那么多被感染的医务人员和“非典”患者接触，就不怕被传染吗？说实话，谁不知道“非典”的凶险，但处在当时的情况下，我没有任何退路，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卫生厅厅长、全省防治“非典”的指挥者，我的责任就是率领十几万医疗卫生大军顽强奋战在“非典”第一线，保护全省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因为这是一场特殊的战斗，只有卫生专业技术人员才能胜任“非典”的防治工作，任何人替代不了他们。自己理应为白衣战士鼓劲，即使自己真的被感染牺牲了，也是死得其所。

为了让群众了解疫情的真实情况，科学防治“非典”，在我的提议下，经卫生部批准，省卫生厅通过新闻媒体及时向社会和公众公布疫情信息。3月27日，开始不定期公布疫情。从4月9日起，每5日公布1次，4月21日起又改为每日公布1次。截止6月25日，共公布70次。其间，先后9次公布11条疫情线索，特别是发现列车、客车等公共交通工具上的疫情线索时，及时向社会公告相关车次、车厢号、上下车站点及时间等信息，告知有关人员及时采取防控措施。从5月8日开始，公布当日新增加临床确诊病例和疑似病例的具体住址或工作单位，提醒群众加强自我防护，监督有关单位落实防控措施。我厅还与省委宣传部联合召开6次新闻通气会，通过30余家新闻媒体及时向社会公众通报疫情形势和防治措施。几乎每一次我都是以政府新闻发言人的身份同大家见面，并先后十几次接受中央电视台、山西电视台、黄河电视台、太原电视台等多家新闻媒体的采访。一时间，我真的成了热门人物、权威人士。新闻界借用我的特殊身份与观众、听众进行交流，消除恐慌，增强信心；我也是以一个同样的心情与观众、听众见面。因此，只要需要我，只要我有时间就一定满足媒体的要求。但是，就在“非典”肆虐最严重的4月份，真是想抽点时间也是很不容易的。6月2日至4日，我们还打开国门，公开接受美联社环球电视新闻社记者对我省CDC、定点医院的采访报道，为国际社会了解山西“非典”防治的真实情况起到了积极作用。同时，为了加强群防群治工作，我厅与省电视台联合举办了42期《直面“非典”》特别节目，开通山西卫生网站和CDC网站，日访问量超万人。还开通了10部18608社会公众“非典”防治知识免费咨询热线，由20名公共卫生医师24小时值班。省、市疾控中心开通了24小时咨询热线电话，高峰时每天咨询约4000人次。设立了24小时英语热线，为在晋的328名外籍人员提供“非典”防治咨询服务。还印发了400万份各种防治“非典”的宣传资料和宣传画册。

如何提高“非典”病人的治愈率，降低死亡率，防止医院交叉感染，我和班子其他成员组织有关专家研究对策，采取了一系列针对性措施。在我们的组织协调下，各定点医院组成以呼吸内科专业为主，专家参与合作的临床救治组。

紧急添置了X光机、指脉血氧仪、呼吸机、血气分析仪等设备。省、市建立了专家会诊咨询系统，指导基层定点医院诊断和救治。指定省人民医院、山医大一院、山医大二院等三所医院为省级专家值班医院，开通24小时专家值班电话，随时为基层医院提供咨询服务和业务指导。我们还开展疑似病例确诊会诊业务，全省新增疑似病例确诊都要经过省级会诊中心认可，避免漏诊、错诊、误诊的情况发生。在实践中，我们还总结出了“三早两结合”的治疗方案，即早期吸氧，早期合理使用激素，早期使用无创呼吸机；药物治疗与心理疏导相结合，西医治疗与中医治疗相结合。这些措施使“非典”病人的治愈率大大提高，死亡率迅速降低。同时，还采取有效措施，使医院内的交叉感染也得到了有效控制。

如何尽快遏制“非典”疫情的传播，保护好易感人群，是我当时思考最多的问题。我最担心的是“非典”疫情向农村、学校等医疗卫生条件薄弱、人群密集度高的地方传播。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整个事态和局面将无法控制。山西是革命老区，战争年代创造的人民战争战法给了我很大的启示。我想，对付凶猛的“非典”疫情，最有效的办法必须是动员全民，打一场抗击“非典”的人民战争。在我的建议下，省委、省政府于4月16日召开全省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会议，号召全省人民紧急动员起来，万众一心，群防群治。在省委、省政府的坚强领导下，全省各级党委、政府层层动员，广泛参与，设卡布哨，严防死守。从机关、事业单位到厂矿、驻军，从城市社区的每一栋楼、每一个单元，到乡镇的每一个村、每一户，从飞机、火车、汽车等交通工具到机场、车站、路口及公共场所，检查体温，留验观察，不放走一个可疑人员，不忽略一个细小环节。全省迅速构筑起“三道防线”，即由社区、农村基层卫生机构组成的群防群控防线，由省、市、县三级疾控机构组成的流调防线；由定点医疗机构组成的“非典”病人隔离防线。

为了防止疫情向农村传播，各级卫生行政部门组成农村应急小分队，深入农村培训人员、指导工作。一个月内，仅省卫生厅就派出农村应急小分队26次，培训医务人员937人次，会诊疑难危重病例142人次。有效遏制了农村流动人口的流进流出，农民发病率仅为0.21/10万。

为了阻止“非典”疫情向农民工传播，我们指导建筑工地实行业主负责制，严格控制民工跨区流动，坚持城市民工健康人员就地预防，有接触史的就地观察，已患病的就地治疗，并实行免费医疗救治。为减少人员流动，政府还对麦收期间在建筑工地坚持务工的农民，每人每日补助20元。

为了确保学校的平安，我们指导学校实行校园相对封闭管理和师生员工健康状况日检报告制度。省城太原等地中小学的部分年级采取了停课措施，开设了空中课堂，有效地控制了学生的“非典”疫情，学生发病率仅为1.13/10万。

为了切断“非典”疫情的传播途径，我们指导有关部门在全省设立检查站点和留验站，实行出入“双控”制。对各类交通工具所载旅客进行健康申报和检疫。及时对疑似患者或密切接触者隔离观察和转院治疗。疫情高峰期，全省共设置检查站点1076个，留验站426个，留验观察4393人。

为确保“非典”病人早发现、早隔离、早治疗，我们将流调关口前移。定点医院和发热门诊派驻流调人员1434人，出动流调人员28540人次，对20571人进行了流行病学调查，隔离观察14453人。病人发病到住院的间隔时间由3月中旬的4.3天，缩短到5月下旬的1天，二代感染病例明显减少。

为了加强与周边省份联防联控，我们与周边省、市建立了联防机制，实行统一的《旅客健康申报卡》和《车辆通行证》，公布联系方式和联系电话。任何一地发现“非典”病人或疑似病人，在第一时间内相关省市都可以获得病人的疫情、住址和联系方式等多种信息，以便及时隔离、确诊和治疗。我们先后共处置跨省疫情线索30余条，省内疫情线索300余条。

在这一阶段的“非典”防治工作中，山西省人民医院急诊科副主任、主任医师梁世奎同志因救治“非典”患者不幸被感染，经全力抢救无效，献出了57岁的生命。4月24日8时10分，当我接到这个噩耗时，悲痛万分。我们和新华社驻山西分社的帅政记者沟通，当天就整理出梁世奎同志的先进事迹材料，分别上报国务院、卫生部和省委、省政府，并提议卫生部追授梁世奎同志为“人民健康好卫士”的称号。4月27日，温家宝总理得知梁世奎同志因公殉职的消息后，深感悲痛，亲笔批示：

“成平、振华同志：得知梁世奎医生不幸以身殉职，深感悲痛，请代我向他的家人表示亲切的问候。无数医务工作者在这次抗击“非典”的斗争中，临危不惧，舍生忘死，无私奉献，救死扶伤，表现出高尚的革命情操和人道主义精神。他们的优秀品德和杰出贡献，祖国和人民是不会忘记的。只要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不畏艰险，顽强拼搏，我们就一定能够夺取抗击“非典”斗争的最后胜利。”

中组部追授梁世奎同志“优秀共产党员”称号，人事部、卫生部、解放军总政治部联合追授他“白求恩奖章”荣誉称号，卫生部追授他“人民健康好卫士”称号，省人民政府授予他“革命烈士”光荣称号，省劳动竞赛委员会追授他省“五一奖章”和“山西省特级劳动模范”称号。省委发出通知，号召全省共产党员向梁世奎同志学习。省卫生厅作出了《关于在全省卫生系统开展向梁世奎同志学习活动的决定》。一个梁世奎倒下去，千百个梁世奎站起来，广大医务工作者挺身而出，前仆后继，筑起了一道道血肉堤防。

4月份，是山西省“非典”疫情的高峰期，也是决战“非典”最激烈、最残酷的一个月。经过全省上下的顽强阻击，至4月底，“非典”疫情开始呈现下降趋势。4月24日，以时任中纪委常委、监察部副部长黄树贤同志为组长的国务院督查组对我省的“非典”防治工作进行了督导。在反馈会上，黄树贤副部长说：“省卫生厅在全省防治“非典”工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厅领导身体力行，带病坚持工作，亲自到医院看望病人，做病人的思想工作，表现出共产党人临危不惧、率先垂范的高尚品德和优良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