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空海一体战”作战概念与B—1B远程轰炸机

张洋

为在21世纪应对中国崛起，美国通过全面的战略情报分析和预判，将中国为应对强敌干涉而进行的军事斗争准备概括为“反介入/区域拒止”，并依托其历史上发展运用“空地一体战”概念的成功经验，提出“空海一体战”概念。本文将从解析“空海一体战”概念的本质出发，探讨美国空军现役的惟一只执行常规打击任务的轰炸机—B-1B“枪骑兵”远程轰炸机在“空海一体战”概念背景下的运用，及其升级改造的现状与趋势。

“空海一体战”的地位和特点

奥巴马政府上台以来，美军开始推进以“瞄准亚太地区、应对大国挑战”为中心的战略转变，并为此构建和发展了新型作战概念体系。“空海一体战”概念，就是美军为应对当前及未来的“反介入/区域拒止”挑战、维持对西太平洋和全球其他地区的进入能力，和在其中的行动自由而发展的一种新型联合作战概念。

在考虑潜在对手“反介入/区域拒止”能力的特点和运用方式的基础上，“空海一体战”概念明确提出了综合解决方案，即以跨域作战行动的方式，在全部作战域（空、天、海、网电、陆）中实现“网络化、一体化和纵深攻击-破坏、摧毁和挫败”，同时加强自身的防御能力。

追求更广泛深入且常态化的网络化和一体化。网络化和一体化是当前各国军队的发展方向和建设重点，但“空海一体战”概念为其注入了新的、更高层次的内容。

对于网络化，各国长期以来将重点聚焦于实现互联互通互操作，但对于实现之后如何立足部队整体、充分发挥其效力考虑较少。“空海一体战”概念提出，网络化的关键是跨域作战行动的指挥控制，强调按使命任务预先组织可实时紧密协调的部队，通过在军种间、部队各建制间、域间建立常态化联系，并给予作战部队适当的指挥控制授权，使部队不受特定的操作程序、战术和武器装备制约，能够跨全域实施一体化作战行动。

对于一体化，各国长期以来将重点聚焦于实现军种联合，而“空海一体战”概念要求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实现系统集成和力量融合，要求实现全域作战和跨域协同，将一体化渗透到部队建制的各个层级，并强调联合部队要“预先一体化”，即通过加强针对“反介入/区域拒止”的联合训练，在某些情况下要求各军种协作制定装备规划等，确保部队进入战区前已经一体化。

综合来看，对于网络化和一体化，“空海一体战”概念均强调跨域、全域、预先，并重视向更低建制部队推进。

重视纵深攻击的全谱效果、全域实施和目标选择。纵深攻击是“空海一体战”概念强调的一种作战方式，关键是经由拒止区域投送力量，与美军20世纪80年代出台的“空地一体战”概念强调的对处于战场纵深的后方梯队实施打击有相似之处。但是，“空海一体战”概念是服务于有限目标的作战概念，其目的是为同时开展的或后续的作战行动提供条件，而“空地一体战”是面向高强度、大规模常规战争的全过程作战概念，这是两者的一个主要区别。

根据“空海一体战”概念，美军将在战事一开始就并行实施多种全域纵深攻击行动，以同时达成“破坏、摧毁和挫败”的目的。其中，“破坏”是指破坏对手的情报保障网、作战指挥网、通信基础网和武器控制网，有效阻止对手实施攻击并使己方获得决策优势；“摧毁”是指摧毁对手的平台和武器系统，使己方生存力提高并获得行动自由；“挫败”是指使对手的武器发射后达不到预想效果，使己方维持进攻作战。

综合来看，“空海一体战”概念中的纵深攻击重视全域、全纵深、快速和并行，强调破击体系和击敌要害，同时也关注做好己方的基地及部队防御。

“空海一体战”概念与B-1B轰炸机

“空海一体战”概念的主要特点是强调“全域作战、跨域协同”，并试图摒弃以往那种从外围压制开始逐步突破的“剥洋葱”式战法，改为在战役初期即实施全纵深攻击，力图速战，以便尽快为己方部队的介入和自由行动创造条件。以此为需求牵引和指导思想，美国空军对B-1B轰炸机的运用和升级改造也体现出一些新的特点。

B-1B是美国原罗克韦尔国际公司（今波音公司）为美国空军研制的可变后掠翼四发涡扇超声速远程重型轰炸机，主要用于执行常规轰炸和近距空中支援任务，也可作为巡航导弹载机使用。1984年，首架B-1B出厂，1986年10月形成初始作战能力，1990年5月被美空军命名为“枪骑兵”。1995年后，B-1B的核武器挂架及引信装置全部被拆除，不再担负核打击任务，而专用于常规作战。根据美国《空军杂志》数据，截至2014年9月20日，美空军现役B-1B共有63架；根据美空军当前的计划，该机将持续服役至2040年。

B-1B机长44.5米，机高10.4米，翼展24.1米（全后掠）～41.8米（全展开），空重87.1吨，内埋弹舱最大载弹量34吨，最大机内燃油重量88.5吨，设计最大起飞重量216.4吨，最大平飞速度在高空可达马赫数1.25，在低空可达1130千米/时，实用升限18千米，航程1.2万千米，作战半径5500千米。

B-1B的主要特点是采用可变后掠翼布局和翼身融合体设计，既降低了阻力，又增加了升力和内部容积。该型机是美空军现役飞行速度最快、内埋弹舱总容积和内埋载弹量最大的轰炸机。虽然该机的内埋弹舱载重低于俄罗斯图-160远程轰炸机，但由于弹舱布局灵活、机载武器种类丰富，其内埋载弹灵活性是最好的。该机配装联合式航电系统，各主要子系统均采用相同的计算机，通过美军1553B数据总线等在主要的子系统/设备之间建立互连。雷达和导航设备由F-16战斗机的设备改进而来，攻击电子设备则与B-52轰炸机的最新改进型设备类似。主要任务设备包括AN/APQ-164无源相控阵雷达、AN/ALQ-161射频监视/电子对抗系统、AN/ASQ-184防御管理系统等。

2011年6月，时任美国国防部副部长林恩曾发表题为《美国必须为未来战争趋势做好准备》的演讲，明确指出远程打击系统和导弹防御系统是击败大国“反介入/区域拒止”挑战的两大关键。由于“空海一体战”概念是针对“反介入/区域拒止”挑战量身定制的，因此远程打击系统的发展对于落实“空海一体战”概念具有重要作用，其内涵既包括研制远程打击轰炸机等下一代远程打击装备，也包括对B-1B等现役轰炸机的运用和升级改造进行调整。从实际情况来看，美军推行战略转变和落实“空海一体战”作战概念，确实提高了B-1B等轰炸机在美空军装备体系中的地位。

“空海一体战”概念将中国视为头号假想敌，强调全域作战和跨域协同，重视纵深攻击。在这种情况下，美空军加强了B-1B的前沿部署和训练、远程打击演练、协同作战演练和对海作战训练。

前沿部署和训练方面，美空军持续将全部现役部队的B-1B轰炸机轮换部署在西太平洋第二岛链的枢轴—关岛安德森空军基地，且基本上每次部署B-1B都采用不经停（进行空中加油）、从美国本土直接飞抵的形式。通过在关岛安德森空军基地进行轮换部署，美军一方面能以B-1B（以及在此轮换部署的另外两型轰炸机B-2A和B-52H）快速响应相关事态、实施威慑巡逻飞行，意图对中国军队形成慑止作用，一方面又能使其指挥、战斗及维护人员持续熟悉并适应关岛和西太平洋的环境，为未来可能在此实施的作战任务做好准备。通过不经停飞抵，可锻炼机组乘员的远程飞行能力，为实施纵深攻击作战提供保障。

协同作战方面，近年来美空军多次组织有B-1B参与的多机种作战演练，B-1B多与战术飞机互相配合。例如，在2012年4月，B-1B飞赴阿拉斯加州，与E-3预警机、F-22和F-16战斗机、KC-135空中加油机等进行了联合演习，“目的是确认B-1B的远程打击能力，以及F-22和F-16战斗机为B-1B出击机队提供护航以进入反介入目标区的能力”。在这样的演习中，B-1B的连续飞行时间（包括返回基地的时间）一般达到10小时以上，甚至可达30小时以上。可见，美空军的设想是：战时在空中加油机和情报保障体系的支援下，利用F-22战斗机等的护航和B-1B轰炸机自身的对抗能力直接突防，此后由B-1B使用防区外导弹或其他类型精确制导弹药实施纵深攻击。

对于美空军而言，使用轰炸机与其他装备进行海上作战，也是“全域作战、跨域协同”的一种形式。因为自冷战结束之后，由于不再需要针对苏联的强大威胁实施海上控制作战，海上作战不再是美空军轰炸机的优先任务。但是，“空海一体战”概念的主目标是中国，主战场是西太平洋，B-1B必须重拾海上作战任务，并确保能够帮助美海军控制海洋。为此，美空军首先实施了海上战术开发与评估试验。2013年9月，美空军第337试验和鉴定中队利用B-1B与其他轰炸机、战斗机一起进行了此项试验，收集有利于最终任务的所有飞行数据信息，以确定如何有效跟踪、交战并摧毁目标。B-1B轰炸机在此项试验中的任务是，运用当前部署的可在任何气象条件下投放的可用武器，探测、定位小型舰船并与其交战。在评估中，B-1B共计投放6次弹药，其中包括加装激光导引头、口径500磅的激光制导型“杰达姆”炸弹，以及“杰达姆”系列中口径500磅的GBU-38和2000磅的GBU-31制导炸弹。

此外，美空军还与海军合作，先后开展了B-1B轰炸机布放水雷、使用激光制导炸弹打击海上活动目标等方面的训练。例如，2014年6月初，美空军与海军展开合作，在一次联合训练任务中练习了B-1B布放海军水雷的能力。当时，美空军第28弹药中队与海军弹药司令部海豹滩分部首次合作完成了Mk-62和Mk-65“快速打击”水雷的组装、装机和布放演练，其中海军人员主要负责水雷组装，空军人员主要负责水雷装机。第28弹药中队的人员表示，“这样的训练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进行过了”。可见，为了落实“空海一体战”概念，美空军B-1B轰炸机已重新开始海上目标打击和海上布雷等任务训练。

升级改造方面，按照落实“空海一体战”概念的要求，B-1B近年来的升级改造以提升一体化联合作战能力和海上作战能力为目标，以采用全新航电系统和集成新型防区外武器为重点，稳步、持续实施。

在航电系统方面，近年来持续开展的项目是换装一体化作战乘员站。该工作从2012年11月开始实施，由美空军基地在对B-1B进行基地级修理时完成，将改装66架，共需8年时间和约9.75亿美元，2014年4月开始部分更改后的试飞。主要改进内容包括：加装全综合飞行数据链，实现玻璃座舱，升级中央综合测试系统。其中，全综合飞行数据链使B-1B乘员能够与战区内的地面或海上部队进行语音和数据通信，并使指挥官能够直接把目标集发送给该机所搭载的武器，大大提升了B-1B参与一体化联合作战的能力和效率。除此之外，美空军还在2011～2014年为该机实施了“雷达可靠性和可维护性计划”，全面升级其AN/APQ-164无源相控阵雷达，解决了过时淘汰问题，提高了可靠性和可维护性，并为未来更换有源相控阵雷达留下了空间；目前，正为该机换装环形激光陀螺惯性导航系统，实施周期为2012～2015年，可显著提升导航系统的可靠性和精度。这些改进对于提升B-1B的海上态势感知和作战能力有重要作用。

在机载武器方面，美空军近年来主要为B-1B增加了使用AGM-158B轻型隐身空射巡航导弹和GBU-54激光制导型“杰达姆”炸弹的能力，正在形成使用基于AGM-158B远程反舰导弹的能力。在美空军全部三型轰炸机中，B-1B率先集成了这些武器，主要原因之一是其内埋弹舱载弹量最大，可内埋多达24枚AGM-158B，是目前B-52H轰炸机的两倍；B-1B还能通过数据链为该导弹提供飞行中的重新瞄准。如前所述，B-1B已在海上战术开发与评估试验中演示过使用GBU-54打击海上活动目标的能力，而将在2018年正式配装B-1B的远程反舰导弹可在严酷的“反介入/区域拒止”环境中大大减少对通信和全球定位系统的依赖，可实现自主远程发现和定位目标，并从舰艇群之中识别出特定目标进行打击，将对他国军队的大型水面作战舰艇带来严重威胁。

尽管已对B-1B轰炸机进行了上述升级改造，但美空军仍试图进一步提升该机的海上作战能力，以更好地支持“空海一体战”作战概念。2014年2月，美国空军发布通告，请求工业界为升级美国空军轰炸机机队现有的雷达系统提供技术方案信息和建议，以提高B-1B和B-52H轰炸机进行广域海上监视和瞄准敌方水面舰艇的能力。美空军在通告中指出，他们对基于有源相控阵雷达技术的方案尤其感兴趣，要求雷达有120°的视场、高可靠性和经济可承受性。该通告发布之后不久，美空军即宣布成功地将AN/ASQ-236有源相控阵雷达吊舱快速综合到了一架B-52H轰炸机上，该吊舱可极大提升B-52H在复杂电磁环境、昼夜及恶劣气象条件下的海上感知、高分辨力成像和精确地理空间定位等作战能力。由于B-1B和B-52H一样，均可外挂“狙击手”等传感器吊舱执行非传统情报、监视与侦察和瞄准打击任务，因此“龙之眼”吊舱也可能快速与B-1B综合，提升该机的海上作战能力。

未来展望

2015年1月，美军宣布将“空海一体战”概念更名为“全球公域介入与机动”概念。目前，这一概念仍在制定之中，但从其诞生背景分析，正如其俗称—“空海一体战2.0版”一样，它将是对“空海一体战”概念的继承与发展，而非否定；它将在“空海一体战”概念重点关注对抗“反介入”以确保美军力量投送的基础上，进一步关注对抗“区域拒止”，以确保投送进入战区之后美军的行动自由；它将在“空海一体战”概念确立的作战原则基础上，扩大美陆军和海军陆战队的作用。

因此，在可预见的将来，美空军装备的运用思路仍将与“空海一体战”概念一致，B-1B在未来20多年的服役期中，其运用和升级改造仍将朝着提升“全域作战、跨域协同”方向进行，一体化联合作战、海上作战、网电作战等仍将是该机着重提升的能力。

B-1B作为服役已近30年的远程轰炸机，生于冷战，却又能通过人员训练和升级改造，在冷战结束20年后开始在对付新兴大国、支撑信息时代新型联合作战概念中发挥重要作用。这充分表明：远程轰炸机是一种灵活性极高的作战装备，不仅能提供恒久威慑能力，也能不断地与时俱进，通过人员训练和升级改造持续地支持新的作战概念和满足新的作战需求，是大国手中恒久的“国之重器”。

责任编辑：葛 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