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返投降日军
2015-08-30采访整理陈萧军
■采访、整理/本刊记者 陈萧军
遣返投降日军
■采访、整理/本刊记者陈萧军
老兵档案
我叫刘自勖,1923年出生,是河北省井陉县吴家窑乡石佛村人。我从小就特别向往石家庄,非常喜欢登高山往东看,因为从那个方向可以看到石家庄。那时候,石家庄的主要标志之一是棉纺七厂的烟囱。我6岁时失去了母亲,由祖母照顾我,我在本村上小学。 1937年下半年卢沟桥事变的战火烧到了我们村,那年我不到15岁。
姓名:刘自勖
年龄:92岁
主要经历:
1938年参加河北民军抗日;1943年毕业于黄埔军校1分校18期步科; 1944年任青年军206师少尉排长;1945年任东北长官司令部警卫团中尉排长。
少年加入河北民军
日本兵扫荡到石佛村,逮猪、逮羊、逮牛、逮鸡,弄得全村乌烟瘴气。日本兵在大院里把火点着,干什么呢?烧牛、烧羊、烧鸡,什么都烧。日本兵还毫无人性地拿刺刀捅人。
鬼子扫荡后,我和70多岁的祖母又回到村里,学是不能上了,我想去当兵,我痛恨日本人,决心参加抗日。
这时正好村里一个叫刘锦林的叔父在河北民军当大队长,于是我说服祖母,去河北民军参军了。
参加河北民军以后,我一直跟着大队长刘锦林,他尽管文化程度不高,但是非常勇敢,头脑精明,在战场上表现特别突出。我们的队伍经常在元氏、赞皇一带活动。任务是破坏日军的铁路。大队长刘锦林得知日本兵在铁路边巡逻,想消灭他们。摸清日本巡逻兵的情况后,刘锦林和八九个精明强干的战士乔装成老百姓出发了。为了隐蔽,刘锦林只带了一杆“独眼冲”(土名,这种枪一次只能打一发子弹),其余人只拿着镰刀、绳子,在获鹿一带设下埋伏。大队长瞅准机会,一声令下,我和其他几名战士一拥而上,当场将3名巡逻的日本兵擒获。老百姓听说逮住日本鬼子了,纷纷奔走相告,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大队长有个原则,在他看来,我们是游击队,不属于正式队伍,正式队伍需要有攻有防,而游击队就是要有把握打胜仗,不打败仗。这个原则我非常赞成,也由衷地钦佩他的智慧和能力。
那时候我年纪太小,在队里的任务就是管枪械,把大队里的枪支管好、修理好。我虽说是小学文化程度,但造个册子还是可以的,枪支数量型号搞得清清楚楚。石家庄这边是平原,不利于隐蔽,只能夜里行军,还都是泥土道,走起路来拖泥带水,我是管枪械的,有些枪械没有分配出去,我还得背上。由于长期超负荷负重,当时年纪太轻也没注意,导致现在有腰椎歪曲的毛病。
当时行军特别苦,即使躺在坟头上,也能呼噜呼噜睡着了,那个香甜,真是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幸福。
吃苦报考黄埔军校
有一次,上级到河北来视察,视察结束后,需要坐船到河南以南。我从没坐过船,也不知道船长什么样,便申请护送去。当我们刚离开,汉奸就通知了日本人,当晚袭击了我们大队的留守人员,而我由于护送上级人员,逃过了一劫。
我们护送上级人员坐船往南边去,白天隐蔽,晚上行军,一直走到河南濮阳,快天亮的时候在附近遭遇了敌军,日本人的歪把机枪打得很猛,大队长刘锦林眼睛都红了,想夺机枪,吩咐第五连保护好上级人员,抽第六连加强排和第四连掩护,硬是把机枪抢了过来。
河北民军总司令荞明礼特别重视青年,成立了四存中学:存信、存仁、存学、存志,我有幸上了四存中学。部队守河防,大家就轮换着上学。后来河北民军调到山西中条山,1941年正是抗日激烈的时候,学生吃的都是部队的粮食,部队一走学校也就办不下去了。我想去报考黄埔军校,老师不许,说我太年轻,吃不了那份苦,我拍着胸脯说再苦我也能吃,坚决要求跟老师们一块到陕西考黄埔第七分校。人家都是成年人,有知识有个头也有体力,我不行,很快就被淘汰了——年纪太轻,只能去入伍生团。什么叫入伍生团?就是你就地入伍,等什么时候够资格了再正式入校。入伍生团每天的任务就是挖防空洞,每天抬土、挖草、挖坯,天天如此。
由于第七分校入伍生团人比较多,我转到第一分校入伍生团,后来在这里正式加入黄埔军校。这时第一分校由西南王渠迁往山西省,一迁就是两年多,1944年在抗战最艰苦的时候,饭都吃不饱,我们住的房子都是新盖的,铁架子高低床,连火炉子都没有,晚上阴冷刺骨,扛不住的时候,就两人挤一被窝。吃饭的地方就是挖个圆号,圆号坐人,挖下去也能坐,中间留个地放饭桶,炊事长一喊就位,六人一圈。当时条件很艰苦,想刷牙?轮到你去厨房做值日,那里有咸盐,就抓一把咸盐回来刷牙。
到了礼拜日上山砍柴,每人规定最少砍30斤柴,山很高,早晨随身带点吃的东西,中午就在山上吃,晚上才回来,午夜十一二点能回来还保不齐,人不到齐不能开饭,这是纪律。
东北受降日军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重庆206师青年军干训团46队,有一天正训练得起劲呢,听说日本人投降了,大家欢天喜地,四处放烟花庆祝。我们报名去各地接收日本人投降,我去了杜聿明的部队,当时在重庆成立了一个东北干部大队,要去接收东北的日军,大队从重庆坐船出发到贵阳,再坐汽车到上海,最后绕到东北。杜聿明点名把我留在了长官部警卫团。
在东北,我们对待投降的日军可以称得上是人道主义,没让他们腾过住的房子,回日本的时候允许每人带两套最好的衣服,带两天的食品。当时由我们连执行遣返任务,从沈阳上车,坐火车到葫芦岛上船,每个车厢配备一名医生,还提供药品,被遣返的日本人有什么毛病马上给治。相比之下,日本人对中国人实在是太狠了。
到了1947年,内战中,我所在的部队从东北撤退到上海,上海解放后,我才回家,那已经是1949年,姑母见到我后惊呆了——十多年一直没有来往,也没有通信,家里人对我的情况一无所知。因为抗战期间写封信都是沿村转送,送到这个村后挑选一下,再转送到下一个村,所以,战争年代几乎没有通信,只身在外,只能自己孤独地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