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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短篇小说)

2015-08-27徐倩娜

广州文艺 2015年9期
关键词:门楼葬礼

天上云层厚厚的,云团接处露出淡蓝。有风,水汽渐渐散开,太阳所在的地方开始透亮。

“等下会出太阳花了。”兰姑说着,和英姆一人一边,用力把手中的白布甩上竹竿,再铺展开来。兰姑和英姆姓什么,全名是什么,大概村中的小辈一时都说不上来。即便是平辈,日常里也这么叫着她们,是一种亲昵又尊敬的称呼。

晒谷坪,也叫“禾坪”,从前是用来晒稻谷的,现在十根竹竿,一边架在石墩的干树丫上,一边支在围着禾坪的矮墙沿,都已晾满了布幔,白色的,紫色的,黑色的,还有二十四幅印着二十四孝图。

禾坪外面是一口塘,塘外是一湾小溪,溪后一片竹林。风吹得竹叶刷刷,云片四起。

晾在门楼边上的这幅,画着三国时孟宗“哭竹生笋”的故事,楷体写着“泪滴朔风寒,萧萧竹数竿。须臾冬笋出,天意招平安”的诗句。

这个村寨,在粤东客家一带,与潮汕相邻,距离广州四百五十公里,名叫“广盛”,村里人都姓蔡。繁体的两字刻在门楼上,涂了朱红色的漆。走进门楼,下了台阶。这座平日里安安静静的旧围屋这时聚满了村里的妯娌,在收拾着厅堂。

昨日刚办完一场葬礼,还下了一下午的雨,纸炮的红屑粘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晚间的“做灯”仪式到十点,完了就散了,最后烧的纸屋纸钱灰烬还在。茶具也零落在那儿,瓜子壳遍地。

做灯,是请和尚来念经送亡灵,孝子孝孙要跟着在灵前转圈跪拜。做灯的仪式,旧时很隆重,吹拉弹唱,直把黄泉路、望乡石、阎王殿和十八层地狱的苦难都唱全了,念啊唱啊到凌晨一两点。和尚带着孝家对着墙上上刀山下油锅的图画一路跪拜,拜的是什么与为什么,也不清楚,只当是最后一次尽孝。和尚念了长长一段后,最后总是拖着长音重重地一声“跪”,孝子便参差不齐跪倒在地,再一拜。再跪,再拜。村里的老人小孩搬着凳子,在下堂观看。看得呵欠连连,直到孝子们把双膝都跪得红肿,跪得破皮。

那都是旧时,现在一切仪式都简化了,怕跪痛了膝盖,怕折腾了孝子。十点也能收工,况且昨日大雨,天也冷,观众早早散了。

今儿早上七点多,兰姑就拿着细竹枝做的大扫把,第一个到达“现场”。从南门楼开始,扫起地来。南门楼离北门楼五十米,中间就是晒谷坪,坪中一口井。兰姑六十三岁,一米四的个子,瘦瘦的身子,显得扫把尤其笨重。只是禾坪地粗,要这种细竹枝扫把,才能扫出被雨水打进缝隙里的纸炮屑。

扫了半个小时,住在后巷的妯娌陆续来了。围屋年代久远,一间间的屋子矮且小,已没有人住在老屋中。有些搬离到镇上,有些迁到城里,有些在老屋后面的田里建了小楼,连成两条长长的巷子。

全村三十来户人家,能聚齐的时候,除了红事(婚礼),就是白事(葬礼)。现在红事都兴在镇上的酒店办。聚在村里,还能在老屋的,只有白事了。

住在村里的,只有十来户了。老人居多。一早来打扫的,也多是老年妇女。七八个,自觉分工干起活来。

有人扫地,有人从井中打水,有人擦桌子,有人洗布,有人把一件一件擦抹好的茶具、水壶、铝盆,收到库房里。每一张桌凳,每一件器物,都有红漆在显眼处写了“广盛”。这是村中的集体财产。所谓库房,是某家的老屋,不住了,又愿意给村里用,村里稍一整修,用来存储公共物品。

兰姑和英姆是姑嫂。英姆很高,一米七。两个人在井边拧布的时候,一高一矮,却并不输力。

早已过了立冬,南方的天渐寒,井水沁凉。

“礼钱就收了二十八万。”英姆一边用手拍打着展开的布,一边说着。昨天红榜之上,白粉笔写下每户人家的名字和礼钱,不在村里住又不回来的,收到消息也会托了隔壁邻居先垫出。一个村的,同一个姓,说起来都是亲人。少的一百,多的几千。当然财务会帮主家记下收到的每一笔,来年他日,这些都是要还的。

“说是花了十七万。她女婿就出了八万。”兰姑的丈夫一直是村事务的义务会计,公认的做事细致,昨天就是做出纳,在中门楼足足坐了一整天。她压低声说道。

“多少?啧,昨天打炮真是把我耳朵震聋了……睡觉耳朵里都是炮声……”连清五十多岁了,在一旁搓洗茶杯,念叨道。

“仪仗队的号声大鼓也刺耳得很,还是听不惯这个‘现代的。”雪云在一旁说。她才三十四岁,是媳妇们中的后起之秀,村里有什么事,都走得近走得勤。她在镇上的银行上班,村中有大事,也是要请两天假的。

“你这么年轻也听不惯?一天一万,就听着吹了一天的《世上只有妈妈好》。”兰姑接话道。

“不好听也抢了风头了。唢呐二胡在三厅的大木门边,声音被盖过了。”连清说。

“外氏倒是威风,一律的青色长衫。看着来了十几个。”英姆说。外氏,是死者娘家的人。死者望婆,娘家在离村十里路的另外一个村,姓杨。

“说这一天外氏最恶,所以才板着脸严肃得很是不是?”雪云问。

“外氏一来,孝子孝孙都要哭得最大声。看孝不孝,就看这一天哭得多大声。”连清说。

旁边有人听了,嘿嘿笑着。

“昨天这阵势,是这几年来最大的一场了吧?”连清又说。

“你看那礼炮车多大一辆,还有乐队、彩旗、花圈、大锣队……”阿美接话。她四十岁,天生爽朗,嗓门大,或许是心胸开阔,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

“有钱,办葬礼当然也不能寒酸啊……”

“你看昨天下雨,沿途多少人站在屋檐下看,还有打着伞在路口看的……”

手脚忙着,嘴也没停,一直到了十一点多,收拾得差不多了,陆续回家煮饭。兰姑掏出事先准备的红包,给每人发一个,里面包十二块钱。发个意思,成双数,图吉利。

云层已被太阳挤开,懒懒的光。上中下三个厅堂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白布缦,还滴着水。

兰姑的两层半小楼在后巷的中间。回到家,八十五岁的老母亲已经把饭用电饭锅煮好,把菜择好了。兰姑干活向来手脚利索,她快手把菜洗了,炒起菜来。她三岁的孙女,拿着昨天捡到的粉笔头,在屋檐下的水门汀上画画,画上小花,画上云朵。有过冬的两只燕子在巷子口横拉的电线上停出两个音符。

兰姑的大儿子儿媳在离乡五小时车程的深圳工作,都是医生,总是忙。她也去过深圳,住了十天,就憋不住要回家。她的理由是,上有老人要照顾,怎能离家。还开了家庭会议,协商的结果是,女儿还小,就在老家带,过一段乡下的童年,也未尝不可。

才刚张罗老人孩子吃完饭,还没洗碗。巷子一头,连清就踱步来了。

“吃了?”兰姑问她。

“什么?”连清的声音提高了一倍。

“你耳朵真是聋了。”兰姑甩着手上的水揶揄她。

“都说被炮打的。”连清满肚子气。

搬了椅子,让她坐在门檐下。将近一点钟,阳光渐热,晒到了巷子里。

以往饭后,都各自午休,很少串门。午后的村子常常安静得跟午夜一样。

只是昨天的锣鼓喧天、炮声四起、大雨潇潇,似乎还有余音。今日不能休息,坪上晒着布幔,恐再有雨,妯娌们要望着天。像多年以前,坪上晒着稻谷,吃完午饭都坐在门楼,看天看谷。

还在洗碗,英姆也从巷子另一头走来搭话。兰姑擦了手,给她搬来一张凳子。

洗好了碗,兰姑自己也搬了一张矮凳到檐下坐。老母亲在里间休息,孩子也被她丈夫哄了去午睡。

“前天大太阳,今天也出太阳,偏偏昨日有雨。”英姆说道。

“老天真的灵,不会说假话,早上阴天,晚上也晴着,偏偏送葬路上倾盆大雨。”连清身子往前坐着,弯着腰一双手肘撑在膝上。

“我儿子一路放纸炮,全身都湿了。望婆要淋她的子孙,也连累了别人。”英姆说着来气了。

正说着,前巷的梅英婆也来了。七十多岁,驼着背,花白的头发梳成一个髻。众人起身互让坐。兰姑又搬来椅子,还抬了一张小方桌出来,从柜子里拿出一袋咸干花生。

“中午人困,喝个茶吧。”说罢端了茶盘水壶出来,从写着“凤凰茶”的袋子里抓出一把茶叶放进盖碗茶盅里。凤凰茶,是离村不远的凤凰山所产单枞。当地人喜喝当地茶。

云层薄了,露出整片整片蓝天。太阳晒下暖洋洋。

茶香飘散出来,在阳光下扬起一团热气。

“听到有茶喝,我也赶紧来。”兰姑身后响起阿美的声音。

团团围下,今天算是蔡家媳妇们的主场了。昨天的葬礼,从理事、账房、采购、文房、抬寿,全都是男丁。女眷们做些接待、煮开水等打杂工作。葬礼过后,男主们就撒手不管了,后续一律女人们收拾起来。

时间到了公元2014年,在这个并不闭塞的村子里,媳妇们也受过教育,但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男人们力气大,能干粗活,女人们干得来什么?”兰姑是同意这点的。

况且多少年来,她早已熟知葬礼前前后后一切的来来去去。她二十一岁从邻村嫁到广盛村,四十多年来,未出过远门超过一个月。参与村里每一次白事,到底有多少次了,她也数不过来。见过每个已死之人的最后一面,也见过村里每个在生之人身为孝子时的一面。送葬队伍中的孝子孝女都有前后之分,何况主事与从事,当然分得更清。

“虎仔也回来了。多年没见他了。”梅英婆说起。

“在广州做生意,全家都出去了。还叫虎仔?都快五十岁了!”英姆接话。

“他没到二十岁就出去,现在都多少年了?我都这么老了!”梅英婆身体不好,患有胃病,总说自己老了。

“他跟阿团要好。”连清说。

阿团,就是死者望婆的儿子。

“阿团两兄弟这几年赚到了啊!听说阿团在广州买了一套房子,六百万。”阿美接过兰姑的茶盅,给每个人倒茶,小茶杯端到每个人面前。

“望婆今年七十八,到广州也才两三年,出去前身子硬朗得很,还种菜种番薯。外面吃好住好,怎么身体这么快差了?”梅英婆说。

“望婆可是想回来住,你看,这么多人说着笑着,日子就过一天了。在外面,普通话不会说广州话也不会,整天就跟个哑巴似的。”兰姑叹道。

“在外面成日在家里,不走动,对老人不好,窝着窝着就出病来了。”

“那怎么不回来?”

“听说闹过要回来,两兄弟都不肯啊。说外面高楼大屋不去住,在这小村里。怕别人说他们不孝啊!”

“哦,接出去住就孝顺了?也没个认识的人,说话都难。”

“要是一个老人住村里,也孤单。”

“请个保姆也好。”

“终归以为不是体己的。”

“听说那媳妇对老人可吝啬得很。”

“华春不是在他们家做保姆?说那媳妇一心在她的儿子女儿,对老人是不怎么照顾的。”

“两个媳妇不是都在广州吗?”

“两个媳妇,还不是推来推去。”

“那也是冷清的,还好有华春说说话。”

“还是住村里好,自在。”

“我女儿也叫我去深圳住,我可不去。在村里住,种种菜,挺好。”

“我是晕车,一闻到汽油味就吐。还是不去受那个罪。”

“这孩子大了,也要出去上学。外面的世界跟我们不一样,小孩在我们这老屋,怎么跟得上。唉,过两年再说吧……”兰姑的话,说的是她孙女。

“昨天望婆媳妇可是都哭得很大声。”

“这么多人面前,还不装一装。”

“可怜昨天装衫时,也是瘦得皮包骨。”装衫,是为死者擦净身子,穿上寿衣。

“回来镇医院住半个月了。”

“怎么没在外面的医院?”

“在外面医院也是住了一段时间,看样子也医不好了,回来也是等日子。”

“说是怕死在广州大屋里。几百万的房子,怎么肯让老人死在那里?回来不是在镇上的房子住了一个月?我前头还去看过她,气色还不错的啊!”

“唉,人要死,也是很快的。发高烧一直不退,就赶紧送到医院了。”

“先是说腿不好,后来说肠也不好。”

“回家来也好。人死也是终归是要回乡入土的。”

“死后排场弄得这样大,又有什么用?”

“送丧的队伍,唉,那多长,大黑伞一打,倒是壮观。”

“前面走了一段,后面见下大雨,都陆续拐近路回去了。”

“难为前面打炮放纸炮的啰,淋得从头到脚没处干的。”说这句的还是英姆。

“有些没拿到伞,也全淋了雨。”

“仪仗队不是也全淋了。”

“原本发了白衣白鞋,很是统一。只是一下大雨,衣湿了,鞋黑了。”

“脏鞋还在那呢,还没洗……”兰姑说着望向墙边。

众人的眼睛随着她,白布鞋沾满了泥,湿漉漉的扔在天井里。墙边的泥缝里,长着一株秋海棠,翠绿的叶子,开出一朵紫红色的花。

“你这花还开得好!”

眼光回来,阳光已照在茶杯里,漾出金色的光。水汽沿着光线缓缓而上。

“昨天中午和晚上的菜都没重,分量也足。”

“还算本分。”

“这专门做婚葬宴席的,什么都齐全,桌子凳子都搬来。”

“老时我们都自己架炉烧饭菜,可没这么省心。洗碗抬桌,一天下来累得不行。”

“现在锅碗瓢盆都齐全,连桌椅也准备,很行。”

“主要是味道也不会太差。”

“以前就几样菜,蒜苗焖五花肉,咸菜焖五花肉,哪有这鸡鸭鱼的。”

“咸菜焖五花肉最好了,我孙子最喜欢吃,下饭。”

“那还是因为大锅饭好吃。”

“菜也都吃不完,每家都倒了一两样回去。”

“不浪费好……”

“这花生挺好。香!”

“好就多吃几颗。”

“不行咯,牙不好。”

嚼花生的声音。静默了一阵。

“雪云说擦身时手上还有血。”

“那肯定是医院拔管时流的。半个月没吃没喝,尽输营养水了。”

“那天下午急急忙忙打电话来说要收拾厅堂,我赶紧去叫人。”兰姑说道。停丧五天,那已经是六天前了。

“都是些老的才敢走近前,年轻的都缩在后面。”

“谁家没有这个事,不近前,以后到她家了,谁会近前?”

“要多培养些年轻的才好。”说到这句,众人笑起来。

“要是男的,太重,我们几个老的抬也抬不动。”村中古时就沿下来的风俗,死者不论男女,最后的装衫,都是女眷们做。

“现在外面的殡仪馆,有专门的化妆师,画眉毛,画嘴唇,画得漂漂亮亮。”

“我们这村的,多有钱的,都还是回来办的。”

“落叶还是要归根……”梅英婆说。

“这么多年来,全都还是回来的。”兰姑说。

“只是老屋太破旧了,也要修一修才是,那些泥墙,要是下大雨,真有可能塌下来。”

“那些房梁也要加固才好,不然屋顶也不安全。”

“昨天做灯时,柏爷召集各户开会了。”柏爷是村中的老大了。昨天的老大,也一律褐色长衫,一个一个给死者上香,做足了派头。

“也是,白事人才比较全。平时也就稀稀拉拉几个。”

“白事都能回来,人心还是比较齐的。”

“也不全是送死人最后一程,生人也聚一聚。”

葬礼从来都不全是死者的仪式,而是生者的聚会,在葬礼中相聚寒暄谈笑。多少年了,兰姑是知道的。

真正的悲伤,不在葬礼中。

“这次是修哪里?”

“说是禾坪要重新过灰,墙也要刷过。”过灰,就是重新铺水泥地。

“是要过了,早上一把竹帚都扫坏了。”兰姑说道。

“老茅坑也要填了,做个小的休闲场,弄个小凉亭。”以前村里很少人家屋里有厕所,都是公共的茅坑,四周围着土墙,里面铺两根木板,踩上去咯吱咯吱响。现在早已荒废了,长满了草。

“多少起?”

“这个按各家的意愿。有钱就多拿。”

“五百起上芳名碑。”

“以前都是老的(是指她丈夫)捐,儿子捐。这次我也捐一个,上个名字吧。”兰姑笑着说。

“得有钱才行啊……”旁边有人呵呵笑起来。

“后生们出钱,也还是可以的。少的一千,多的几万。”

“修是修了,现在年轻的很多都不回来住了。”

“住还是要住的,老的还在,后生总要回来。”

“柏爷的儿子说是准备回来了,不在外面做生意了……”

“回来也好,现在镇上也不错的。”

“老小在一起,多些照应……”

阳光晒到了门后,热了起来。

“这太阳,看样子应该能晒干了。”英姆打了个呵欠。

“去翻一翻吧。”

几人起了身,走出巷子。

刮起风,白布翩翩,已经干水。她们两人一组把白布翻面晒。英姆高大,一人翻着二十四孝图。昨天的行葬队伍里,持二十四孝布轴的也是淋了个落汤鸡。后来干脆都把布轴顶在头上,也没能挡住雨。

“你看这太阳,锃亮锃亮。昨天就能落那么大!”兰姑说道。她抬头望了一眼太阳,耀眼迷离得有点眩晕。

昨日后勤组煮了五大锅姜汤,空气中似乎还是那个味道。英姆的儿子还是伤风了。

三点半了。老屋的黑瓦上闪着光。

阳光里容易困。

“回去歇歇。”梅英婆年纪大了。其他几个人也转身。

“前两天种了一畦芥蓝,昨天这么大雨,我去田里看看。”

“六点回来收啊!”

“这什么天,六点早黑了。”

“五点半吧!”

兰姑走出门楼,她这才想起,忙了大半天,自家的衣服还在洗衣机里没有晾。

时间真是容易过。转眼又要辜负了这好太阳。

矮墙边的两缸桂花,飘来幽幽的甜香。

她回头看了看微风扬起的白幔,昨天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聚在这里,送一个人的最后一程,好不热闹。今日又寂寂了。

塘外的竹子吱吱响,风渐大了。

这个午后,妯娌们的絮语,也很快如风烟散了。

兰姑急急出了门楼,碎碎的步子,往家里走去。

徐倩娜:生于广东梅州。毕业于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汉语言系,现供职于某航空公司。

责任编辑 高 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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