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城》看沈从文湘西系列小说
2015-08-19刘伟
在《边城》中,沈从文怀藏深沉真挚的爱心,笔下流露着缠绵温婉的情思,人物形象包含着“善”意,老船夫忠厚纯朴,翠翠天真无邪,大老二老兄弟重情轻财,船总顺顺温和正直;环境描写则充满“美”感,一隅小小的边城模糊了贫富贵贱的界限,成为一个人人坦诚相待,处处温馨祥和的梦境。边城的青山绿水,农村的淳朴民风,人情的深厚真挚,构成了一曲低回婉转、旋律悠扬的山间歌谣。
沈从文曾经自白:“我要表现的本是一种‘人生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我主意不在领导读者去桃源旅行,却想借重桃源上行百里路酉水流域一个小城小市中几个愚夫俗子,被一件人事牵连在一处时,各人应有的一分哀乐,为人类‘爱’字作一度恰如其分的说明。”
沈从文借《边城》的创作,深入开掘了湘西乡村题材所蕴藏的神秘而又亲切的民间风情、粗犷而又率真的山野活力和自然而又纯洁的原始人性,形成了一种带有怀旧情绪的喟叹与带有忧愁美感的叙述相结合的艺术境界。同时,其中对湘西乡村秀丽的山水、动人的歌谣、善良的民心的热情赞颂,也表现了他对现实苦闷生活的极力超脱和对理想人生形式的热切渴望。
《边城》里的世界既是真实的,又是理想的;《边城》里的人物既是美丽的,又是悲伤的。《边城》在以自然空灵为感情基调的情景交融的境界之中,从容叙述了一个富于湘西山村苗寨地方特色的人情之美与人性之善相交织的动人的爱情故事,在缕缕情丝的缠绕和淡淡忧郁的酝酿之间,显示了沈从文寄情于乡村、赋爱于故土的题材开掘之力。
沈从文“湘西系列”小说创作中乡土风格的另一重要标志是对湘西地区特色鲜明的风景风俗和人事人情的动人描绘。在沈从文笔下,山川地理、气候物产、建筑植物、服饰器具、婚丧习俗、节日礼仪、宗教迷信、歌舞娱乐等等,无不显示出各族杂居下文化的相互交汇和风情的多姿多彩,而风俗风景又无不与人事人情相关。
“湘西系列”小说篇篇有景,自然风光景物与人物情绪心态相应和、相映衬,彼此交融,有机统一,诗情画意浸润全篇。在《边城》中,沈从文开篇即铺排大量文字用于环境描写,为人物出现设置了一幅柔和清丽、美不胜收的背景,风俗画与风景画相结合,成为创作主体内心情感的载体和情感触动的媒介,从而构成了乡土风格特定的深邃绵邈的意境。
此外,还有一个构成沈从文“湘西系列”小说创作中乡土风格的重要因素是脱不掉乡村面貌、褪不尽乡村精神的人物形象的勾勒刻画。在人物塑造方面,沈从文长于捕捉人物形象具有乡村本色的点滴情态,着笔墨于一处,状形神于瞬间,摹举止于琐细,留想象于无限。
在《边城》中,翠翠那美善、温顺、纯真、聪慧的性格正是在一系列动作神态的描写中逐步确立的,其中关于翠翠外表的一段描写“看不出翠翠五官四肢的清晰线条,线条消融在周围的青山绿水、翠竹黄麂之间了。她有肤色,有眼神,有奔跑与停留的姿势,但更深的印象是她天真秀逸、羞怯中见娴雅的气质,是她如鱼戏水的融合于大自然之中的诗一般的神韵。”这种与城市气息截然相反的乡村人物性格在沈从文笔端自然流动而出。
在描写人物语言时,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中认为“沈从文小说的对话用语,也若一曲流水,令人有通体澄澈之感。他有多副笔墨,写水手的言谈,豪爽粗俗而有野趣,写少女的谈吐,天真飘逸而有天趣;写阅历丰富的寨主、神巫的对话,满口比喻而有理趣”。凭借着描写乡村生活时朴野生动、情韵十足的语言功力,沈从文从湘西民间生活中汲取生动的语言素材,加工锤炼成别具一格的文学语言。“湘西系列”小说写景、叙事、记人、抒情的语言表达均有鲜明的地方色彩和浓厚的乡土气息,而沈从文又曾有意尝试话语叙述的乡俗化与典雅化、密集化与疏散化、质朴化与生动化的的协调融合,人物开口即讲土话、说俗语、唱民歌,富于乡村特色的个性特征随之活灵活现。
作为一名卓有成就的乡土文学作家,沈从文一生都对存在于故乡土地上的一山一水、一人一事怀有炽烈的爱。这种情感纠缠为结,抽散为丝,分布在以“湘西系列”小说为代表的各篇作品中,具体通过立足开掘乡村的题材,极力张扬原始的生命,坚决摒弃城市的僵病,多方位拓展乡土风格,对其自身的乡土情结作了一番具有悲悯情怀和忧患思想的解构。
刘伟,教师,现居甘肃华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