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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五凉文化的特征

2015-08-19孙占鳌

丝绸之路 2015年10期
关键词:酒泉河西敦煌

孙占鳌

[摘要]五凉文化是十六国时期北方先进文化的代表,在我国文化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和影响。其特征突出表现为:儒学兴盛、文学繁荣、史学成果丰硕、佛学广泛传播、艺术成就辉煌。

[关键词]河西地区;五凉文化;地方文化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3115(2015)10-0029-07

十六国时期,甘肃河西地区(包括今青海的河湟一带)分别有五个凉国政权割据称雄。这五个凉国是:汉族张氏建立的前凉(301~376),氐族吕氏建立的后凉(386~401),鲜卑族秃发氏建立的南凉(397~414),汉族李氏建立的西凉(400~421),匈奴卢水胡沮渠氏建立的北凉(397~439),史称“五凉”。

五凉时期,中原地区战乱不断,社会经济遭到极大破坏。大批中原有识之士为躲避战乱,纷纷迁入河西。他们或开馆延学,倡导儒术;或著书立说,弘扬传统文化;或辅佐王侯,出谋划策,申管晏之志;或身体力行,保据河西,躬行治国之道。涌现出张轨、张骏、李暠等治国安邦的政治人才,谢艾、沮渠蒙逊等功勋卓著的军事名将,宋纤、郭荷、郭瑀、刘昞、阚骃等誉满河西的儒士文豪……他们与河西人民一道,创造了繁荣昌盛的五凉文化。本文以历史文献为依据,对五凉文化的特征作一概述。

一、儒学兴盛

五凉时期,各个割据政权出于安定邦域、维护统治的需要,大力倡导儒学,积极培养和选拔重用人才。张轨统治时期,“中州之人避地河西,张氏礼而用之,子孙相承,衣冠不坠,故凉州号为多士”。①张轨到凉州不久,即“征九郡胄子五百人,立学校,始置崇文祭酒,位视别驾,春秋行乡射之礼”。②张重华统治期间,闻酒泉人祁嘉博通经史,精究大义,征他为儒林祭酒,让他传授儒学。当时“在朝卿士,郡县守令彭和政等,受业独拜床下者二千人”。③西凉国主李暠,出身于官宦世家,“通涉经史,尤善文义”。他执政期间,注重教育,兴办学校,不仅“立泮宫,增高门学生五百人”,还在各郡设立五经博士。李暠还经常训诫诸子,要他们“熟读周礼之教”,他认为唯有通晓儒学,才能“为国足以治安,立身足以成名”。④北凉时期,沮渠蒙逊、沮渠牧犍父子不断招揽儒士,重用儒学人才。

五凉政权重视汉文经籍的典校和编著。北凉时敦煌学者阚骃“博通经传”,被沮渠牧犍拜为秘书考课郎中,后阚骃率文士30人进行古籍整理,典校经籍三千余卷。敦煌学者刘昞学识渊博,沮渠牧犍尊其为国师,令敦煌学者索敞、阴兴为助教,令国人皆从而受教。刘昞曾主持编写《略记》130篇,凡84卷。他编著的《人物志注》一书经近代学者翻译在美国出版后,曾经引起极大轰动,被誉为“早于西方千年的人文主义著作”。

此外,五凉时期敦煌、酒泉一带名儒开设私学之风盛行,仅宋纤、郭荷、郭瑀、祈嘉、刘昞等几位大教育家的受业弟子就多达六七千人。如前凉敦煌学者宋纤隐居酒泉南山,前来求学的弟子多达三千。敦煌学者郭瑀,精通经学,擅长辩论,“多才艺,善属文”,隐居临松薤谷(今张掖市甘州区城南60公里的临松山下),专事著书授业,门下有弟子千余人。在西凉和北凉做过儒林祭酒的敦煌人刘昞,最初曾拜郭瑀为师,他隐居酒泉时,开设私馆,纳弟子五百余人。大批名儒开馆办学,使儒学得到广泛传播,也极大地推动了河西地区教育的发展。

二、文学繁荣

自西晋中期开始,中国北方处于十六国时期,战乱频繁,文学创作整体处于低迷的状态。河西地区逐渐成为北中国的文化中心,学者云集,文风大振。在河西本土文士与外来英才的联袂推动下,开创了五凉文学的繁荣局面。

五凉文学上承建安,下启隋唐,创作成就居于当时北中国之首。《晋书》、《北史·文苑传》、《十六国春秋》、《隋书·经籍志》都记载了这一时期文学创作的盛况。南朝文学评论家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有两处对五凉文人张骏、谢艾、王济的创作给予充分肯定,说明五凉时期的文学作品在南朝也有较高声誉。

在五凉文学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武威、酒泉、敦煌三个创作中心,就作家、作品而言,敦煌居多。

诗歌创作方面,五凉诗人首推张骏。张骏擅长写五言诗,《隋书·经籍志》著录有《张骏集》8卷,作品题材多为咏史与感怀两类,代表诗作有乐府诗《薤露行》和《东门行》。其中《薤露行》系咏史之作,悲叹晋朝亡乱,模仿建安时期曹操的作品而成篇。主要抒发诗人对西晋“皇道昧不明,主暗无良臣”,以致于“祸衅萌宫掖,胡马动北坰。三方风尘起,猃狁窃上京”的扼腕之情,表达了诗人对国家和民族命运的忧心和欲荡戎狄、复中华、澄清乾坤的远大志向。《东门行》是对前凉政治清明、安居乐业景象的描写,字里行间流露出作者的满心喜悦,但很快思绪又转入对乱世中盛衰不定的忧虑。尤其是“春游诚可乐,感此白日倾。休否有终极,落叶思本茎”两句,表达了诗人居安思危和心怀故国的情感。此外,五凉时期著名的诗作还有马岌的《题宋纤石壁诗》、宋钦的《赠高允诗》、段成根的《赠李宝诗》、张湛与崔浩的《酬唱诗》,以及后凉段业的《七讽》、《九叹》等,均有很高的文学价值。

五凉时期的民歌以谣谚为主,代表作是后凉时期的《朔马谣》。这首民谣产生于吕光麟嘉六年(394),谣词“朔马心何悲,恋旧中心劳。燕雀何徘徊?意欲还故巢”,⑤表达了河西各族人民对后凉民族压迫政策的不满和被迫徙离家园后的悲愤心情。这一时期的谣谚还有张骏时的《凤凰鸣》、沮渠牧犍时期的《破带石》等。

五凉时期有多篇赋传至后世,即前凉张斌的《葡萄酒赋》,西凉李暠的《述志赋》、《槐树赋》、《大酒容赋》,后凉段业的《龟兹宫赋》,南凉秃发归的《高昌殿赋》,北凉张穆的《玄石神图赋》。其中,《龟兹宫赋》、《高昌殿赋》、《玄石神图赋》等为典型的汉大赋,而李暠的三篇作品是抒情小赋。张斌“作葡萄酒赋,文致甚美”。⑥《北史·文苑传》评价刘昞的《酒泉颂》,“既而中州板荡,戎狄交侵,僭伪相属,生灵涂炭,唯有文章黯焉……唯有刘延明之铭酒泉,可谓清典”。⑦

北凉时期的著名作家张穆,在辞赋创作方面有很高的造诣。《晋书》记载,沮渠蒙逊因张穆博通经史,才藻清赡,拜为中书侍郎,委以要任。不久,沮渠蒙逊至盐池,祀西王母寺。“寺中有《玄石神图》,命其中书侍郎张穆赋焉,铭之于寺前”。⑧

西凉李暠的《述志赋》、《槐树赋》、《大酒容赋》是五凉文学的佳作。作品以表现对兵难繁兴、世道沧桑、时俗喧竞的感伤为主要内容,文辞绮丽,对仗工整,在五凉文学中占据重要地位。尤其是以《述志赋》为佳,全文一气呵成,意蕴悠长,气势浑成。《述志赋》载于《晋书》本传,是存留至今的五凉乃至整个十六国时期唯一完整的赋作。这篇赋文长920余字,共分6段,追溯了河西自张轨以来的治乱历史,分析了重新统一河西的现实可能和面临的困难,表达了李暠决心克服一切困难,以“跨弱水以建基,蹑崐墟以为墉,总奔驷之骇辔,接催辕于峻峰”的勇气完成河西统一的宏图大志。也有“榛棘交横,河广水深,狐狸夹路,鸮鸱群吟”的艰险;既能“思留侯之神遇”、“想孔明于草庐”,亦能“嘉关张之飘杰”、“绍樊韩之远踪”;但放眼河西,“人希逐鹿之图,家有雄霸之想”,面对这种局面,只能是“求欲专而失逾远,寄玄珠于罔象”,令人无可奈何。整篇赋中,作者使用了比兴手法,如“秽鸥鸢之笼吓,钦飞凤于太清”;还引用了神话传说,如“将戢繁荣于常衢,控云辔而高骥;攀琼枝于玄圃,漱华泉之渌浆”。纵观全赋,一方面呈现出李暠作为政治家的那种波澜起伏、跌宕回环的宏伟气势;另一方面,全赋古奥典雅、情笃意切,字里行间表达出作者壮志难酬的心情,是十六国时期北方文学中难得的佳作。

李暠重视文学创作,对繁荣五凉文学作出了突出贡献。据《晋书·凉武昭王李玄盛传》记载,李暠曾在敦煌、酒泉等地组织过三次较大的文学创作活动,一是敦煌靖恭堂图赞,二是勒铭酒泉,三是曲水诗宴。这三次活动,李暠都亲自参加,或勒铭颂德,或赋诗为宴,说明他极为热爱文学,其僚佐也大都具有相当的文学才能。他们作文赋诗,创作了大量作品。这种有组织的文学创作活动,在十六国时期绝无仅有。

五凉时期的名士散文作品极其丰富,大到子集类,小到表章、疏文、政论、铭文等各类散文一应俱全。其中,李暠的《诫子书》与西凉建初元年《上东晋朝廷表》、刘昞的《靖恭堂铭》等都是名篇。这一时期的大部分散文作品见于北凉末年献给刘宋王朝的一些文集。前凉国主张骏的《上疏请讨石虎、李期》与张重华的《上疏请伐秦》是五凉散文的代表作品。这两篇文章都是前凉较强盛时期的作品,记述了凉州张氏以地方臣属的身份请缨讨伐胡虏政权等内容。其中,《晋书》列传中就记载有前凉张骏写给晋成帝的名为《上疏请讨石虎、李期》的奏疏:

东西隔塞,逾历年载,夙承圣德,心系本朝。而江吴寂蔑,馀波莫及,虽肆力修途,同盟靡恤。奉诏之日,悲喜交并。天恩光被,褒崇辉渥,即以臣为大将军、都督陕西秦雍凉州诸军事。休宠振赫,万里怀戴,嘉命显至,衔感屏营……

臣闻少康中兴,由于一旅,光武嗣汉,众不满百,祀夏配天,不失旧物,况以荆阳栗悍,臣州突骑,吞噬遗羯,在于掌握哉!愿陛下敷弘臣虑,永念先绩,敕司空鉴、征西亮等泛舟江沔,使首尾俱至也。⑨

《上疏请讨石虎、李期》一文情感真挚,颇有苦谏的意味,责斥东晋朝廷偏安一隅、不思进取的现状。张骏在疏中分析了当时的形势,认为用兵可获成功;建议东晋北伐,他将东下积极配合,使得“首尾俱至”,胜券“在于掌握哉”。该疏文风犀利,行文略带骈俪气息,情真意切,富有气势,被刘勰评为“文致耿介”、“陈事之美表”,⑩是五凉文学的代表作品。

李暠的散文也很有名,以《诫子书》和《上东晋表》为代表作。在《诫子书》中,李暠借教育子弟表达自己的处世思想。他在《诫子书》中写道:

节酒慎言,喜怒必思,爱而知恶,憎而知善,动念宽恕,审而后举。众之所恶,勿轻承信。详审人,核真伪,远佞谀,近忠正。蠲刑狱,忍烦扰,存高年,恤丧病,勤省案,听诉讼。刑法所应,和颜任理,慎勿以情,轻加声色,赏勿漏疏,罚勿容亲。耳目之间,知外患苦;禁御左右,勿作威福。勿伐善施劳,逆诈亿必,以示己明。广加咨询,无自专用,从善如顺流,去恶如探汤。

全文质朴无华,言简意赅,说理清晰,是五凉时期最具代表性的教子格言。

三、史学成果丰硕

五凉时期,史学开始脱离儒学藩篱,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在五凉政权的高度重视和大批史学家的辛勤努力下,五凉史学取得了巨大成就。具体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设立史馆或置史官,撰修国史。五凉诸国都设立史馆,或置著作郎,或置太史令,负责记载和修撰国史。前凉张骏时,刘庆迁儒林郎、中常侍,在东苑撰有国书。敦煌索绥被征为儒林祭酒,张骏命边浏搜集材料,由索绥修撰《凉春秋》50卷。南凉秃发乌孤时,以其参军郭韶为国纪祭酒,撰录南凉国史。西凉也设有史官,据《凉武昭王李玄盛传》记载,李暠迁都酒泉后,由于敦劝稼穑,五谷丰登,百姓乐业,于是使儒林祭酒刘延明为文,刻石颂德。北凉沮渠蒙逊时征宗钦为中书郎,撰《凉记》10卷。五凉史学在十六国史学中占有重要地位,对北魏的史学有重要影响,也是唐代大规模官修史书的渊源之一。

二是史书编纂成果众多。据《隋书·经籍志》、《史通》、《旧唐书·艺文志》、《太平御览》等记载,五凉史学家有11人,其中曾修撰过前凉史的史学家就有索绥、刘庆、刘昞、索珲、张谘、喻归等。敦煌人索绥作《凉国春秋》50卷(又作《凉春秋》),今佚。前凉刘庆在张重华时专修国史20余年,著《凉记》12卷,记前凉张氏事,今佚。

敦煌人刘昞隐居酒泉多年,潜心于典籍,是五凉时期的一位史学大师。刘昞一生著述甚多,内容丰富,总计著书5种共118卷、注疏4种(本)。其中《略记》130篇、84卷,《凉书》10卷,《敦煌实录》20卷,《方言》3卷,《靖恭堂铭》1卷;另注《周易》、《韩子》、《人物志注》、《黄石公三略》。刘昞受到西凉王李暠的重视,曾“书史穿落者亲自补治”。11北凉统治时,刘昞仍“专管注记”,备受沮渠蒙逊父子恩宠。《敦煌实录》是我国古代第一部实录体编年史,在中国史学史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略记》是删削《史记》、《汉书》、《东观汉记》三书而成的一部通史著作。在魏晋以前,还没有一部直接叙述上古至魏晋的通史,司马迁的《史记》虽然是我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但是其内容只记载到西汉武帝太初年间,班固的《汉书》只记载了西汉的历史,《东观汉记》也只断断续续记载了东汉至曹魏的历史。刘昞对此三本书进行了大规模的删削,去繁就简,加工整理成一部系统而又全面的纪传体通史,这是他对史学的一大贡献;《凉书》是专门记述前凉史实的纪传体国别史,也是第一部详细记载公元4世纪河西历史的一部史书。刘昞成为专门记载河西历史的第一人。

史料记载五凉时期的史书有:索晖,敦煌人,著有《凉记》10卷,记前凉张轨事,今佚。张谘,敦煌人,著有《凉记》8卷,记前凉张轨事,今佚。喻归,著有《西河记》2卷,记前凉张重华事,今佚。张澍《二酉堂丛书》中有辑本。段龟龙,著有《凉记》10卷,记后凉吕光事,今佚。张澍《二酉堂丛书)中有辑本。高道让,著《北凉》10卷,记北凉沮渠氏事,今佚。宗钦,著《凉书》10卷,今佚。《魏书·宗钦传》云:“(宗)钦在河西,撰《蒙逊记》十卷。”《蒙逊记》即《凉书》之异名,实为一书。此外,还有北凉时阚骃所撰《十三州志》10卷,刘昞的《略记》等著作。

三是促进了与东晋、南朝的文化交流。五凉史学的发展,不仅表现在政府设立史官、组织修史和成书卷帙之多,而且表现在他们与东晋、南朝的学术交流方面。前凉张氏统治期间,曾“遣督护王该送诸郡贡计,献名马方珍、经史图籍于京师”。12说明前凉与东晋王朝保留着经济上和文化上密切联系。北凉与前凉一样,不仅在政治上与江南的东晋、刘宋王朝信使往还,而且在文化上的联系也特别密切。宋文帝元嘉三年(426),北凉遣使至宋,“请《周易》及子、集诸书,太祖并赐之,合四百七十五卷”。13元嘉十四年(437),沮渠茂虔“奉表献方物,并献……《三国总略》二十卷,《十三州志》十卷,《敦煌实录》十卷,《凉书》十卷,《汉皇德传》二十五卷,《皇帝王历三合记》一卷,合一百五十四卷。茂虔又求晋赵《起居注》诸杂书数十件,太祖赐之”。14由此可见,河西地区与江南之间的文化交流相当频繁,它们互赠书籍以史书最多,是五凉史学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

四是五凉史学对后世史学影响深远。五凉史学的发展,为后世留下了不少重要资料,这些资料是研究五凉历史的重要资料,更是研究我国西北地方史、民族史和中西交通史的珍贵资料。五凉史学对后世史学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其一,对中原史学的影响深远。一些著名的五凉史学家在北魏进入中原,成为北魏史学界乃至学术界的重要人物。敦煌史学家刘昞在迁魏之后,被拜为乐平王从事中郎,潜心著述百余卷,以史传为主,兼涉文学和诸子哲学;宗钦入北魏后,拜著作郎,著有《凉书》10卷;阚骃入北魏后,被拜为乐平王从事中郎;索倘入魏后为中书博士;宋繇入魏后拜著作郎,参与撰修国史。他们的成果既是当时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对后来中原史学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其二,为后世史学研究提供了大量史料。后世研究五凉史主要依据是《晋书》和《十六国春秋》。北魏崔鸿依据十六国旧史,利用15年时间写成《十六国春秋》,多取材于《五凉录》。唐代官修的《晋书》除了取材于十八家的《晋书》外,还引用了《十六国春秋》的相关史料。

四、佛学广泛传播

河西走廊是佛教东传必经之地,佛教在从西域沿着丝绸之路向中原地区传播的过程中,敦煌、酒泉、凉州等地逐渐成为佛教传播的中心。

五凉统治者多信奉佛教,佛图澄、道安及鸠摩罗什等一批大德高僧,驻留河西,传播佛学,弘扬佛法,使佛教在河西地区发扬光大。佛图澄为西域僧人,他精通经文并擅长幻术。道安为佛图澄的弟子,他致力于整理和翻译佛经,编定的《综理众经目录》中的《凉土异经录》搜集流传于河西而失译的佛经59部,共79卷;他还为僧团制定法规,为寺院制度奠定基础。道安的弟子后来分布各地,成为佛教传播的重要力量。前秦统治时期,苻坚尤其佞佛,他听从道安建议,于东晋太元七年(382)命大将吕光西征龟兹后,迎接鸠摩罗什到长安。后吕光割据凉州,鸠摩罗什留居凉州共17年。东晋隆安五年(401),后秦姚兴将鸠摩罗什迎到长安,以国师之礼相待。当时僧人群聚长安,在鸠摩罗什主持下共译出《槃若经》和大乘中观学派的论书《中论》、《十二门论》、《百论》、《大智度论》、《法华经》等35部200余卷经典,成为后来佛学教派和宗派所依据的主要法典。北凉时期译经之风盛行,成就卓著。据《魏书》卷114《释老志》记载,北凉主沮渠蒙逊“亦好佛法”,甚至为其子取名“菩提”。随着佛教的传播,酒泉、敦煌出现许多高僧。酒泉僧人慧觉,不辞辛苦,跋涉西行,到西域拜师求法。前凉时期,世居敦煌的大翻译家竺法护被称为“佛教入中华以来,译经最多者”。15

竺法护,原名竺昙摩罗刹,世居敦煌。他8岁出家,拜外国僧人竺高座为师,是河西佛学方面的代表人物,被后人称为“敦煌菩萨”。竺法护曾游历西域诸国,通晓36国语言,熟谙印度、西域各国字体、发音等,并携带《贤劫》、《大哀》、《法华》等梵本佛经165部东归,奠定了他翻译经典的基础。竺法护自武帝太始二年至怀帝永嘉七年(266~313 )先后译经47年,除去他后来去长安、洛阳等地的时间,大部分时间在敦煌与酒泉。他翻译的经典,据唐代《开元录》刊定法护译本存在的凡91部、208卷。他所译的《光赞盘若》、《法华》、《维摩诘经》等在敦煌一带颇为流行。在竺法护的组织和推动下,酒泉、敦煌出现了许多以竺法护为核心的译经团体,形成了西晋时期酒泉译经活动蓬勃发展的局面。敦煌、姑臧、长安、洛阳、邺城成为当时北方著名的译经中心。围绕译经,竺法护培养出不少高僧。如竺法护的弟子敦煌人竺法乘,在敦煌“立志延学,忘身为道,悔而不倦地宣传佛法”,使“豺狼革心,戎狄知礼,大化西行”。16众多胡汉高僧聚集酒泉、敦煌讲经说法,译经印经,对佛教文化在中国传播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北凉昙无谶少习小乘,后从一白头禅师专攻大乘。他由印度去罽宾,辗转龟兹、鄯善到敦煌、姑臧,开始译经。据《高僧传·昙无谶传》记载,当时参加译经工作的僧俗有数百人之多,疑难纵横,独有谶(昙无谶)“灵机释滞,清辩若流”,加上他的文字功底深厚,译经完成得十分出色。昙无谶翻译的佛经共11部、104卷,均属宣传“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的大乘教佛经。其中,《大涅槃经》(40卷),是中国涅槃宗的经典。此经译成后在河西广为流传,对大乘教的传播起到了推动作用。这一时期,河西僧人沮渠京声、道泰、宝云、法盛、僧表等前往西域,求取真经,中原与江南也有许多僧人经河西前往西域,如东晋的法显、智严、法勇、支法等。五凉佛学的兴盛,得益于这些文化使者的传播,他们带回大量佛学经典,首先落户于河西,然后传到中原和江南地区。

佛教在北凉达到极盛。沮渠蒙逊并不满足于拜僧译经,他又在凉州南山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凿窟造像活动,使河西佛教石窟林立。

总之,佛教在五凉时期得到广泛传播。各地广建寺庙,开窟造像,大兴佛事活动;大德高僧,驻锡讲经,翻译佛经,弘扬佛法;民间信众,慷慨布施。河西地区香火旺盛,佛事盛行,寺庙林立,窟龛密布,呈现出空前繁荣的景象。据《魏书》卷114《释老志》记载,“凉州自张轨后,世信佛教,敦煌地接西域,道俗交得其旧式,村坞相属,多有塔寺。”

五、艺术成就辉煌

(一)书法艺术

五凉时期是写经书法的创立时期。由于佛教广泛传播,经卷翻译、抄写风靡一时,写经书法由此诞生。代表作品是敦煌发现的书写于前凉升平十二年(368)的《法句经卷下》、西凉建初七年(411)书写的《妙法莲花经》、北凉承平十五年(457)书写的《佛说菩萨藏经》。这些写经书法的笔法古朴,结构端严,真楷中略带隶法。其中,以《法句经卷下》最具代表性。该写经书法作品出于敦煌莫高窟藏经洞,用黄麻纸书写,纵24.9厘米,横135厘米,现由甘肃省博物馆收藏。卷首有剪截痕,现存《道行品法句经第二十八》、《泥洹品法句经第二十九》。题记二则:“升平十二年(368)沙弥净明”,“咸安三年(373)十月二十日沙弥净明诵习法句起墨笔”,可知这是东晋十六国时期前凉张天锡当政时的写经。前凉张氏在河西地域建国后,一直奉晋正朔,先奉建兴年号至四十八年,再用升平年号至十五年,又用咸安年号至六年,表示不忘晋室。该写经题有两个年号,是极少见到的。其书体正处在由隶书向楷书过渡的初期阶段,保留了敦煌写经书体的早期风貌。文字沉雄朴茂,是国内现存时代最早的写经书法作品。

五凉时期的写卷,直接继承汉隶的笔法,如写于西凉建初元年(405)的《十诵比丘戒本经》,根据题记可知为敦煌僧人所书,具有浓厚的隶书特色,字形不太严整、大小不一。通篇显得意态潇洒,奔放不羁,行笔迅疾,很多字末笔重顿或拉长,与汉简之风一脉相承。著名的作品有前凉的《李柏文书》、前秦的《譬喻经》、西凉的《十诵比丘戒本经》和《妙法莲华经》等。其中,《李柏文书》与东晋王羲之的《姨母帖》皆留有行、楷书变迁痕迹,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这些写经风格基本展示出脉络清晰的民间书法艺术史。

(二)绘画艺术

五凉时期河西绘画多取圣贤、神仙、高士的形象,以人物画为主。《山海经》里的神话传说由于统治者的附应礼拜,为画工们提供了丰富的素材。《晋书·张骏传》引有酒泉太守马岌给张骏的《宜立西王母祠》的疏文,其文曰:“酒泉南山,即昆仑之体也。周穆王见西王母乐而忘归即谓此山。此山有石室、王母堂,珠玑镂饰,焕若神宫。宜立西王母祠,以裨朝廷无疆之福。”而《太平御览》和《初学记》中,也保留有张骏所作《山海经图赞》的零星佚文。这就说明,在张骏之前,酒泉南山已有了“珠玑镂饰,焕若神宫”的石室、王母堂,其中绘有《山海经》记叙的西王母故事。张骏也看到过画工们取材于《山海经》的画作,因有图赞之文。至于北凉沮渠蒙逊所祀西王母寺,位置在金山(今甘肃山丹县南)以西,也应该在南山(即今祁连山),是否即前凉所立西王母祠,很难判定,但其中有玄石神图,则说明五凉时期,河西在尊奉西王母的寺中是绘有图画的。

1977年,酒泉、嘉峪关发掘了一批魏晋墓,其中酒泉丁家闸5号墓的年代大致在五凉后期,墓室中的彩绘壁画内容丰富,艺术高超,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墓室除顶部的莲花藻井图案外,四壁分五层,分别描绘了天、地、人间的内容。第一、二层绘的是天上的符瑞图,四壁上部各有一倒悬龙首,龙首两侧是庆云,下部是山峦,山峦间分别绘有青鸟、神马、神兽及汤王纵鸟等形象,中部绘的是东王公(东壁)、西王母(西壁)、神马(北壁)、白鹿和羽人(南壁),还有陪伴的侍女,以及映衬上下左右的日、月、树、华盖、九尾狐、三足乌等形象。第三、四层是表现人间的内容,绘有燕居行乐、出游等图以及坞壁内外饲养、耕作的场面,具体反映了墓主人的日常生活起居情况。第五层四壁各绘一龟,象征四方之地。

丁家闸5号墓壁画的彩绘技法十分讲究,很有特色。以用色而论,除用土红或墨色作底色、勾勒线条外,尚有朱砂、朱磦、石绿、石黄、白、灰等色,同一色的浓淡处理和几种色彩的配合运用都给人一种和谐匀称的感觉。以运笔而论,庆云的飘浮变化,神马的昂首奔逸,山峦的叠嶂起伏,人物的动静神态,都显得刚柔相济,粗细得当,流畅自如,显示出娴熟的技巧。再从构图来看,举凡天上人间、虚构符瑞和现时场景,都要集中体现在有限的画面中。画工的高明处在于:采用虚实相间的手法,使整个画面错落有致,构成了气象万千而远近高低不同层次的绚丽图画。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南北朝时期谢赫总结的绘画“六法”(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模写),在壁画中融为一体,得到了生动的休现。比如西壁所绘的墓主人燕居行乐图,除跪坐榻上的墓主人外,服侍主人的男女侍仆、演奏乐器的乐工乐伎、百戏演唱的舞伎,多达十余人。壁画既反映出他们各自的身份地位,又表现了他们不同的神态动作,甚至连人物的须眉鬓发和飘拂的衣袖都有细腻的描摹刻画,给人以构图严谨而生动传神的印象。把众多的人物容纳在小小的画而里,如果没有高超的艺术才能,是无法合理摆布,更不可能产生如此强烈的艺术效果。

五凉时期,佛画大量出现。酒泉文殊山和敦煌莫高窟,都有五凉时期的壁画遗存。酒泉文殊山石窟群中的千佛洞,其西、北二壁所绘的千佛和佛说法图,与炳灵寺169窟的壁画风格近似,在用色和画法上比较接近。敦煌莫高窟第268、272、275三窟开凿于北凉时期。第268窟南北两侧壁绘的是坐佛和药叉,其上部为飞天形象。第272窟的侧壁绘画分三段:上绘天宫伎乐,中绘说法图、千佛、供养菩萨,下绘三角垂帐纹。第275窟侧壁的中段和下段绘有壁画,中为佛传和本生故事画,并有一列供养人像;下绘三角垂帐纹。总之,以现存的河西石窟壁画来看,这一时期佛画内容为佛说法图,并绘有千佛、飞天和供养人(或菩萨)像,构图比较简单,线条较为粗犷,风格上受到西域的影响。

五凉时期的河西绘画,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中原和西域风格的影响。一方面,画工们沿袭汉魏以来的传统,题材上既取古代神话和圣贤故事,又注意反映现实生活图景。绘画的技巧显得较为成熟,在线条的处理、色彩的运用和细节的刻画等方面,都有值得称道的地方;另一方面,由于佛教的传播,佛画的绘作开始出现,从形象到线条都可以看出西域画风的痕迹。

(三)彩塑艺术

五凉时期的彩塑,以敦煌石窟最具代表性。敦煌莫高窟268、272、275窟为北凉时期作品。主像的弥勒菩萨多交脚而坐,一般在窟中心柱或南北壁上层阙形龛中,象征居于“兜率天宫”中。北凉275窟为其典型。北凉第268窟的交脚弥勒像是莫高窟最早的彩塑佛像。它的手臂已残损,整体造型简洁洗练,身披红色袈裟,两脚相交,垂在座前,全身和头部完好,含笑慈祥,神情庄重。这一时期的菩萨像多为思维像,他们与交脚弥勒一样高居天阙,但多半跏坐,右足叠于左膝上,显然是西域胡人的坐姿。至于右手支项,俯视下界,又似在冥思苦想中,或许属于禅定的本义——静虑。北凉275窟的交脚弥勒菩萨是莫高窟现存最大的弥勒菩萨,其面颊丰满秀雅,五官线条柔和,鼻梁高隆,直通前庭,眼珠外凸,鼻翼单薄,嘴唇微抿,神态安详庄重,整个塑像造型简括,稳定挺拔,给人以动感和艺术美感。272窟佛龛中的正坐佛,是当时西域文化影响中国内地的重要体现,佛取分腿正坐姿态,与中国传统的跪坐,稍后的跽坐、盘腿坐、交脚坐截然不同。佛着轻薄贴体的紧身红色袈裟,取秣菟罗式样,偏袒右臂,肌肉与躯体已是尽情显露,身后的背光以图案精美而吸引人。

敦煌莫高窟共有2400尊彩塑保留至今,其中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彩塑共729尊,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敦煌雕塑艺术的水准。虽然佛教与佛造像均是外来文化内容,但古代中国人毕竟依据自身的文化传统为基础,对外来文化因素进行了一系列去粗取精的艺术加工,形成了中国艺术发展的创造性成果。

(四)佛塔艺术

五凉时期的佛塔建造艺术,以北凉时期的成就最具代表性。酒泉境内先后出土的北凉时期的造像塔,大都小巧玲珑,以高善穆造像塔、程段儿造像塔、马德惠造像塔、田弘造像塔、白双且造像塔及石造像塔残件为这一时期造像石塔的代表。从塔上的文字看,除了经文以外,还刻有功德主的祈求和愿望文;从形体特征上看,还残留有印度“窣堵波”的影响,属于北凉早期作品;从造像特点上看,无论是风格还是气质上均有一种古朴严峻的气氛,属于我国早期造像中最常见的。这些造像塔一般置于寺院中的殿堂内,奉献给佛与菩萨,供人们瞻仰和祈福。据《太平御览·沮渠茂虔传》记载:“初,(沮渠)茂虔为酒泉太守,起浮屠于中街,有石像在焉。” 17《法苑珠林》卷14《集神州三宝感通录》卷上亦记载:“北凉王蒙逊为母造丈六石像在于山寺。”从上述记载和出土的石塔来看,北凉时期造塔规模之宏大,与北凉统治者“索奉大法,志在弘通”有很大关系,其主要目的是为了崇尚佛教,通过宣传佛教思想,维护自己的统治。

高善穆造像塔。1969年在酒泉县城南石佛寺湾子附近(今酒泉市肃州区专署街86号院内)施工中发现,现藏于甘肃省博物馆。其发愿文曰“高善穆为父母报恩立此释迦文尼得道塔承玄元年岁在丙辰四月十四日”。由发愿文内容可知,该造像塔为北凉沮渠蒙逊承玄元年(429)所作。造像塔形制独特精美,内容丰富,为我国有纪年的早期佛塔的珍贵实物资料;塔身采用印度佛塔的样式,塔体呈圆锥形,通高44.6厘米,底宽16.2厘米,整个造像塔由塔顶、刹柱、相轮、塔颈、塔肩、塔腹及塔基等组成。塔顶为半球形,顶正中阳刻北斗七星,用来表示塔寺坐北朝南的传统风水观念。顶下刹柱上雕七重相轮,呈立锥形。塔颈较短,下为覆钵式塔肩,上刻尖角莲瓣。莲瓣下周围(覆钵下层)凿八个圆拱形浅龛,除一龛内雕一尊作交脚状的弥勒菩萨外,其余七龛中每龛内雕一佛,代表着佛法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佛均结跏趺坐于长方形低坛基上,佛面形圆润,肩宽体健,着通肩袈裟,上身微前倾,双手置于腹前作禅定印,衣纹细密如行云流水。弥勒菩萨头戴宝冠,有宝缯,袒上身,有颈饰、臂钏,下着裙,披巾绕臂下扬,交脚式坐,显得古朴而庄重。塔腹为圆柱形,其后为阳刻《增一阿含经》之《结禁品》中的部分经文,经文后阴刻发愿文。塔腹下的塔基呈八角形,每面阴刻一尊天人像,共四男四女。其中,男像上身袒,戴项圈,下着犊鼻裤,均有圆形头光;女像上着圆领对襟衫,下着曳地长裙,手捧花或珠宝。每尊天人像头部均有圆形顶光。基座八面每尊天人头部左侧上方分别刻有八卦符号,其排列与《说卦传》中的八卦方位顺序一致,八尊像分别依次代表着龙、树、狮、鸟、河、山、火、象、珠、风神等,这与当时盛行的鬼神护法思想有密切关系。基座八面的八卦符号用来表示塔的八个方位,是我国最早出现八卦的实物资料之一,开创了中国特有的八面佛塔的先河。八卦与北斗七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标志,而塔上所刻的则是佛教大乘经义,这也中国石窟凉州模式的特点——道教石窟与佛教禅窟的混融。

程段儿造像塔。此塔的出土时间、地点、塔形均与高善穆造像塔基本相同,现藏于酒泉市博物馆。其发愿文曰:“凉太缘二年,岁在丙子六月中旬。程段儿自惟薄福,生值末世,不观佛典,自竭力父母合家立此石塔形象,愿以此成无上道……亦同上愿。”由此可知,塔是“程段儿”“为父母合家立此塔”。石塔为圆锥形,通高42.8厘米、底径12厘米,塔底无榫头,由基座、经柱、覆钵、塔顶、相轮、宝顶六个部分组成。程段儿造像塔的上半部由圆形宝顶、七层相轮和圆形覆钵组成,为印度佛塔式样。经柱之上为覆钵形塔腹,覆钵下层有八个圆供龛,七个龛内各雕佛一尊,另一龛内雕交脚弥勒佛。龛柱为正方形,斗小,略与柱齐。龛中造像面形略长,发髻较小,上身着圆领通肩大衣。另一式为内穿僧祗支,外着对襟垂统大衣。佛像为高浮雕,坐于莲台之上。最下层为八棱形基座,高8厘米,线刻八尊供养人像,每面一尊,四男四女。塔顶呈突出的半球形。塔腹周围阴刻经文及发愿文。塔基八面形,每面也阴刻天人一尊,共四男四女,形与前塔大同小异,只是天人头侧没有八卦符号。据考证,这是根据八卦“乾(父)、震(长男)、坎(中男)、艮(少男)、坤(母)、巽(长女)、离(中女)、兑(少女)”所造,表示八个方位,寓意为父母及三男三女,各占一位。中部圆柱形经柱高8厘米,上刻发愿文及经文28行、250字,文末刻有“劝书令狐廉嗣”6个字,其后为发愿文。

马德惠造像塔。此塔为民国初年一杨姓人在酒泉城内垦地时发掘,现藏于酒泉市博物馆。塔的顶部已毁,残留方形塔顶、塔肩及塔腹部分残高34厘米,塔肩部浮雕八个圆拱形浅龛,龛内以顺序雕七佛及弥勒菩萨,佛均结跏趺坐于束腰方形台上,双手置于腹前作禅定印,或施无畏印。龛顶空间浮雕飞天,塔腹上阴刻文字几行,内容与前塔略同,经文后阴刻发愿文。塔基八面形,每面阴刻一天人,多为坐式,每尊天人顶部正中阴刻一个八卦符号,每个像的侧旁还刻三股叉和供养人的姓名等。

田弘造像塔。此塔的出土时间、地点与马德惠造像塔相同,现藏于酒泉市博物馆。塔的顶部及肩部已残,肩部八龛内亦雕七佛及弥勒菩萨,塔腹为圆柱形,周围刻有经文及发愿文,经文与前塔的内容基本一致,但有残缺,经文后有发愿文。塔基八面形,每面刻天人一尊,装饰亦与上述塔同,天人顶部刻八卦符号现仅存6个符号,由发愿文“戊辰”可知此塔应为北凉承玄元年(428)所造。

白双且造像塔。此塔的出土时间、地点与上述两塔相同,现藏于酒泉市博物馆。此塔上部亦毁,仅留塔肩、塔腹和塔基三个部分,残高56厘米,塔肩及塔腹均为圆柱形,塔肩部凿八个圆拱形浅龛,龛内以顺序雕七佛及一弥勒菩萨。塔肩下腹周边开八个圆拱形浅龛,除两龛中分别雕一思维菩萨和弥勒菩萨外,其余六龛内各雕一佛。佛均结跏趺坐。塔基作八面形,上阴刻经文及发愿文,现存文字仅有六面,经文几行,其后为发愿文。此塔为北凉永和二年(434)所造。

上述石造像塔的塔基下均有榫,说明石塔的塔基下原有塔座,但现已缺失。从这几座石塔的塔形看,还受到印度“窣堵波”的一些影响。从造像特点看,佛多作磨光高肉髻,面形圆润丰满,体态雄健挺拔,身着通肩大衣或半披肩袈裟,衣纹为较规则的阴刻密线。菩萨高发髻,宝缯束发垂肩,上身袒露,戴项圈、臂钏,胸前挂短璎珞,下着大裙,披巾穿肘下垂。无论佛与菩萨,都具有一种古朴严峻的气概。

(五)音乐艺术

历史上,五凉时期,是民族交流与融合的一个重要时期。酒泉、敦煌作为音乐艺术的保存和传播地,使中原农耕文化与北方及西域游牧文化在此得到空前广泛交流。隋炀帝时,曾颁行清乐、西凉乐、龟兹乐、天竺乐、康国乐、疏勒乐、安国乐、高丽乐、礼毕乐。其中,清乐和西凉乐就是魏晋南北朝时期保存和盛行于河西地区的音乐。

清乐本来自中原地区,是“华夏正声”,汉魏以来就很流行。“永嘉之乱”后,北方少数民族入主中原,晋室南迁,清乐一时失传。苻坚灭凉后,清乐“始于凉州得之”。西凉乐是盛行于敦煌、酒泉、武威等地的音乐。吕光灭龟兹得到龟兹乐,割据河西建立后凉后,将龟兹乐加以改造,既混杂了秦汉旧乐的成分,也注入了酒泉、敦煌音乐的成分,从而形成武威、酒泉、敦煌特有的音乐——西凉乐。所用乐器除笙以外,主要是鼓类,有毛圆鼓、都昙鼓、答腊鼓、腰鼓、羯鼓、鸡娄鼓等,另有铜钹、贝等辅助乐器,约以15种乐器合为一部。演奏时音调高亢,节奏明快,气势磅礴。代表歌曲有《善善摩尼》,解曲有《婆伽儿》,舞曲有《小天》、《疏勒盐》等。酒泉丁家闸魏晋壁画中的乐伎、乐队阵容,就是西凉乐舞艺术在酒泉繁盛的表现。

河西出土的魏晋墓室壁画,记录了当时各种乐器的形状和使用情况。墓画描绘和记载的乐器主要有箜篌、琵琶、阮、秦筝、洞箫和长笛、手铃等。

(六)舞蹈艺术

五凉时期,西域乐舞传入河西。《隋书·音乐志》:“《天竺》者,起自张重华据有凉州……歌曲有《沙石疆》,舞曲有《天曲》,乐器有凤首箜篌、五弦、琵琶、笛、铜鼓、毛员鼓、都昙鼓、铜钹、贝等九种,为一部;工十二人。”由此可见,前凉张重华时,天竺(今印度)乐舞传入凉州,并随之传来了乐器9种和乐工12人。河西乐舞的真正形成是在后凉。吕光于公元384年远征西域时,被龟兹瑰丽的文化艺术所倾倒。在班师东归时,用2万只骆驼运送珍宝和乐舞艺人。到姑臧(今武威)后,他将带来的乐人舞伎和各种乐器编成一支庞大的乐舞队,又将大量的龟兹乐曲加以改编,与河西地区的中原乐舞融合,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后凉乐舞集曲调欢快、舞姿矫健的西域风格和轻盈柔曼、婀娜多姿的中原特色于一身,融入大量的龟兹乐舞成分,使手、眼、步、身变化无穷,形成了舞蹈语言相当丰富的独特艺术风格。

西域乐舞传入内地,这在敦煌壁画中也有所反映。在北魏、北周壁画中,有许多高鼻深目、肤色各异的人物形象,有些乐器是西域的,有些表演者所穿的是西域少数民族服饰。有的两臂高举于头上托掌;有的双手搭掌,头和腰成曲线形扭动,具有有浓郁的西域特色。

五凉统治下的河西地区在十六国时期“是北中国保存汉族传统文化最多,又是接触西方文化最先的地区”。18五凉文化繁荣的特征具体表现为儒学兴盛、文学繁荣、史学成果丰硕、佛学广泛传播、艺术成就辉煌等方面。五凉文化是中西文化、民族文化交流融合的结晶,也是十六国时期我国先进文化的代表,在我国文化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注  释]

①宋·司马光著、胡三省注:《资治通鉴》卷123,中华书局2011年版。

②⑨12唐·房玄龄等《晋书》卷86列传第五十六张轨,中华书局1965年版。

③唐·房玄龄等:《晋书》卷94列传之六十四隐逸,中华书局,1965 年版。

④唐·房玄龄等:《晋书》卷87凉武昭王李玄盛传,中华书局,1965 年版。

⑤唐·房玄龄等:《晋书》卷122《载记》第二十二吕光,中华书局1965年版。

⑥宋·李昉:《太平御览》卷972果部九,中华书局1985年版。

⑦唐·李延寿:《北史》卷83列传第七十一,中华书局1974年版。

⑧唐·房玄龄等:《晋书》卷129载记第二十九沮渠蒙逊,中华书局,1965年版。

⑩梁·刘勰:《文心雕龙》,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44页。

11北齐·魏收:《魏书》卷52列传第四十《刘昞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

1314梁·沈约:《宋书》卷98列传第五十八氐胡,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145页。

15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武汉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10页。

16梁·慧皎:《高僧传》卷4《义解》,中华书局1997年版。

17宋·李昉:《太平御览》卷124“编霸部八沮渠茂虔”,中华书局1985年版。

18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34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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