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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大理

2015-08-17周明江

大理文化 2015年3期
关键词:岳母大理果子

周明江

晨练

乡下的鸡总是起得比人早,天未明公鸡已开始打鸣,天亮了母鸡咯咯叫,鸭子呱呱跳。农家的小院好比城里的公园,只不过“晨练”的是鸡鸭而不是人罢了。

这时候母亲在地上撒一些玉米,鸡鸭吃完“早点”后,都“游山玩水”去了。

要是在城里,这时候我还在梦乡呢,睡得很香,香得连梦都来不及做。乡下却不同,“瞌睡虫”像地上的玉米,都被那些鸡鸭啄飞了。

小住几天后好不容易适应了,告别的日子却又来临。说与不说,母亲都是要送到村头的。母亲有眼疾,她的眼泪,比别人家的母亲要浑浊得多。

生于斯长于斯,望着这里的山山水水,我心中的滋味,比母亲的眼泪还要浑浊。我是天上的风筝,那拴线的桩子,牢牢地钉在了故乡大理的土地上。

有时候,真分不清白已是客还是主人?

地薄人情厚

记忆如不堪重负的小木桥

架在时间的河岸上

月色还嬉笑着奔下那边的石阶吗

……

舒婷的这首《还乡》,是我一直钟爱的小诗,作为一个离乡人,这首诗我读过一遍,便能背诵了。近乡情怯,每次回大理这种感觉都是有的,好在有舒婷伴我。

作为大理人,我深深地感谢金庸和雷振邦先生!

每次站在点苍山下,眼前浮现“谁见幽人独往来”情景时,我都会像金庸先生一样,问一声:“为谁开?茶花满路”。夕阳照耀天龙寺(崇圣寺),我仿佛看见“南帝”“一阳指”纵横的剑气。古城景前,“悬赏”多年的“四大恶人”不知抓住没有?

蝴蝶泉边,我的“金花妹妹”在遥远的他乡化作浓浓的乡情。每次和朋友一起上歌厅,《蝴蝶泉边》都是我必点的曲目,兴致高时,要“滚动播出”好几遍呢!好在朋友们不烦,直说唱得好!我知道他们有私心,想空闲时蹭着我到大理玩儿哪。但不管怎么说,无论走到哪里,唱《蝴蝶泉边》,唱《小河淌水》,都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正是有金庸、雷振邦先生这样的大家让大理的名声响亮了起来。然而,照我看来,大理之美,美在厚厚的人情。

一次,我带着岳母、女儿一同回大理,岳母是四川人,一位极有学养的民盟老知识分子。老人家因为晕车,不爱出远门。但她是金庸迷,不看点苍山,不看天龙寺,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车到大理,山野气息扑面而来,阳光蓝天犹如水洗,老人居然不晕车了。后来离开大理回四川,也没再晕。

大理,就是这么神奇!

宝贝儿子带着老小回来,最高兴的还是母亲,家里备下的食材都拿了出来,还赶着妹妹上街:“多买点儿!品种多点儿!”大理话和四川话沟通起来很难的,但两位老人好像都懂,一说一半天,有时我没事儿,给她们当当“翻译”。其时女儿还小,歪着头学奶奶说大理话。她现在懂事多了,年龄和“职务”共同进步,被我提拔为“勤务兵”,每次我给她下“命令”,她都会用大理话说:“好呢,好呢,周大爷”,听起来无比亲切。

大理人话少情真。离开家时,令岳母想象不到的一幕发生了:早上装车,堂屋里满是一筐筐火腿等土特产,都是乡邻送的,连个招呼也不打。岳母说,筐上没有名字,咋还人情?妹妹说,都是这样的,我们心里有数,你放心。

到了县城,老师、同学难免要尽尽心意。大家聚在一起喝酒,说着盐是咸的醋是酸的之类近乎“真理”的闲话,其乐融融。一位老师提议:次日到卓潘(永平县一个小镇)杀羊招待老人家,大家一致同意。

到卓潘等羊肉吃的空闲,我和几个女同学陪岳母在林间散步时偶遇一老妇,年龄和岳母相当。交谈中得知岳母从四川来,老人很高兴。她说:“我的儿女都到外地工作了,家里有好吃的,好好招待你们吧。”一脸的真诚。

岳母很感动,过后问我:“你们这儿的人都这样的吗?”

我说:是。

在洱海边吃饭时,岳母突然对我说:“我还有一笔钱,你加一点,就在洱海边买一套房子吧,我想每年来住几个月。”——岳母看重的是厚厚的人情。

这就是大理!

下关风来,有些暖意。

秋天的树林里一片金黄,落叶挤在一起,想过一个暖冬。

走路要轻一些,虫子们还没有睡沉,你能听得见它们呢哝中的报怨声。

记忆要是树叶多好,可以捡起来,生火取暖。但她们却是地上的阳光,一点点、一片片、细细碎碎。

深秋回到阔别多年的乡下,很多的人已不熟识了,儿时的乡亲已不是当年的容颜,儿时的玩伴儿坐在一起,找不到共同的话题,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不停地抽烟。乡音已改,眼前的孩子们,以为我是外乡人呢,我故意怪腔怪调地逗他们说话,快乐就像爆米花,炸了一地。

寂寞还是难免的。记忆就这样笼上心头,复杂的滋味,分不清是喜是忧。

那条小河

老屋门前有一条小河。

河上面铺了青石板,我在青石板上跳几下,就进家门了。

河边是我家的菜园子。奶奶在河上用木头、竹子搭起了架子,再在园子边上种上南瓜、丝瓜、佛手瓜……春天来了,瓜蔓争先恐后地爬上架子,很快,黄的、白的花儿开满一架子,之后,长的、圆的、扁的各种瓜吊了下来,人吃不了,猪也跟着分享呢。

最喜欢这长长绿绿的瓜架子的,当数河里的鱼儿了。夏天来了,热浪袭人,河里的鱼儿也耐不住热,我家的瓜架下,水缓微深,成了鱼儿纳凉的好地方。

少时家贫,没有好理由,是吃不到肉的。青菜吃得越多,我和妹妹的头发就越黄。馋得受不了的时候,只有自己想办法——拿个大竹筐,妹妹在瓜子架下摁住了,我脱光衣服,到上游去搅水,一会儿功夫,鲫鱼、泥鳅、鳝鱼、乌鱼……在提起的竹筐里乱蹦,一次一两斤呢。

奶奶烧好油,从坛子里捞出泡好的酸竹笋,配上辣辣的骨头酱,厨房里的香气飘得老远。一家人围锅吃鱼,幸福是什么?妹妹说,幸福就是哥哥吃大鱼头,我吃小泥鳅!

孩子多或有客人的时候,奶奶总是说,这鱼儿太香,吃的时候要用双手蒙住后脑勺。要不,香气从后脑勺冲出去,长大后会变笨的。

成年后才知道这是一个骗局!原来,奶奶是怕我们吃得急,怠慢了客人,失了礼数。

奶奶信佛,每月阴历的初一、十五,她是不准我们去摸鱼的。她说,这两天,菩萨普度众生,鱼儿念经呢。将来生活好了,你们就不要杀生了,“打鱼摸虾,饿死全家”,可要记好哟。

如今站在这小河沟边,水没那么清了,鱼儿也不见了。一位长者对我说:“现在种田都打药呢。”

奶奶已离开我们多年,我想,那些鱼儿都去陪她去了。那个地方,不杀生,还有人搭纳凉的瓜架子。

那些麻雀

知道什么季节的麻雀肉最香吗?谷子将黄未黄的时节!

这时的麻雀最肥,老中医说,吃了谷黄雀,腰板硬如铁!

村子里有几片竹林,每到黄昏时,整个村子都不得清净,麻雀们在树上、在竹林,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现在单位开会,秩序不好时有人会说“麻雀开会”,我想就是从这来的吧。

夏末多雨,最好是狂风暴雨!这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拿上口袋,走到竹林里,在大雨狂风中不停地摇晃着竹子。雨水打湿了麻雀的翅膀,飞不起来的,落了一地的麻雀,捡起来装进口袋。来到河边,支一口锅,有的人回家偷油盐,有的人就着清清的河水收拾麻雀。那香喷喷的油炸麻雀就着椒盐,这恐怕就是天下美味了吧。

吃完回家睡觉,梦里还舔嘴皮子呢。

大人们是不反对吃麻雀的,对于庄稼人来说,那东西多了是个祸害。他们有时也会参与进来。可奇怪的是,那麻雀多得总是吃不完。

后来我有几年回乡,却没见到麻雀了。

云南的民居为土木结构,打墙时,一层层往上加,支撑夹板的地方,会留下一些网洞,那就是麻雀的家。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墙体都讲究美观了,粉刷粉刷,洞子都堵上了,麻雀没了家,有的自杀,有的走了。这是乡亲们给出的理由。吵是不吵了,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去年我回家,发现同学家的一棵桂花树上,居然柄息了上百只麻雀,那叽叽喳喳的喧闹声又回来了,到处走走,还不止这一家哪。

麻雀回来了,打鸟人却少了,也鲜见有人吃了,这令我欣喜不已!

我家的老屋,屋檐下年年来一群燕子,做了好几个窝。想起回来的麻雀,我给晚辈们立了个铁规矩:不准打鸟;不准捣燕子窝。

晚辈们炸开了锅:“奶奶说你当年都干过!”

我无言以对,看来,这些年我们有很多事,经不起晚辈们的质问。

好在他们都表态,照我说的做。还说,即便我不交待,也会那样做!

麻雀回来了,有的东西应该还能找回来,一起努力吧!

那片果子林

大理多山,气候多变,十里不同天。

平坦的地方不叫小平原,而叫小坝子。我家就在小坝子上。夏天的小坝子,总是酷热难当。而外婆家在森林里,暑假的时候,外婆家就是我的“避暑山庄”。

背上作业,上“避暑山庄”,几乎每个暑假,我都是这样度过的。

在外婆的眼里,和同我一般大小的表姐、表弟们相比,我就是个无用之人。他们都是半劳力,我打柴草不在行,干农活不细心。好在外公慧眼识才,安排我放猪牧羊,我天生身手敏捷,这活儿做得总是比别人好。

那时候的猪羊,野性十足。一打开栅栏,漫山遍野跑。羊儿好办,赶进林子里就行。猪的破坏力最强,一不留神,庄稼地尽毁,我可不能让外婆伤心。

好在有那一片果子林。那时果贱,没有几人舍得花钱买的。果子林里,梨树、桃树、核桃树最多,暑假之时,有的梨子、桃子虽未熟透,却可入口。好多果树又大又粗,一串串果子挂满枝头,压弯枝干。我把猪赶到果子林,爬上大树,在树上给自己先编一张“床”,然后拿一根长竹竿,打一地的果子给猪吃,大热的天,猪吃饱了就会躺下睡觉,我也躺在“床”上小眠,醒来时,顺手在太阳晒红的果子上咬一口,受伤的果子还在枝头摇晃着。

一次听见外公说:“现在的老鼠真厉害,专挑红的一面啃哩。”听得我心里直发笑。

参加工作后,难忘我的“避暑山庄”和那一片果子林。十年前的一次休假,小舅来接我,他让我骑马,我坚持走路,谁曾想到,以前两个小时的山路,我居然走了一天!到了后腿疼,又躺了一天,成为笑谈。之后就再不好意思回去了。

此时还乡,小舅又来接我,他说,这次坐车吧,公路早通了。我问起了果子林,小舅说,都退耕还林多年了,你的果子林,比原来更大,这些年种得最多的是核桃树,都挂果了,收入一年比一年多。

都说山里人命苦,但我从舅舅的脸上,从门口表弟新买的车上,看到了山里人新的希望。

……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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