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人推动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历史逻辑
2015-08-15张廷广
张廷广
(中国人民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100872)
继党的十七届四中全会之后,党的十八大等重要会议多次明确提出“大力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任务。这充分彰显了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在回应和解决时代课题、推动马克思主义自身发展等方面的重要性。研究共产党人在历史上推动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历史逻辑,对我党在当下更好地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共产党人推动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品质的要求
任何真理都是自己时代的精神上的精华。“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的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的需要而形成起来的。”[1]493作为真理、作为科学的理论体系,马克思主义的诞生是时代的产物,是马克思、恩格斯立足于资本主义时代发展的最新特征,广泛参与时代实践,批判地继承和发展人类历史上一切优秀文明成果的结果。然而,“每一个时代的理论思维,从而我们时代的理论思维,都是一种历史的产物,它在不同的时代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同时具有完全不同的内容。”[2]284马克思主义这一诞生于资本主义时代的“理论思维”要想始终保持真理性,始终具有科学性,始终能对无产阶级革命和人类解放事业提供强大且先进的理论武器,始终能对社会主义国家的建设与改革提供有效的指南,就必须始终要求自身绝不是离开世界文明大道而产生的一种故步自封、僵化不变的学说,必须始终要求自身是一个开放的理论体系,必须始终要求自身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向前发展、完善和创新,归根到底,必须始终要求自身具有与时俱进的理论品质。
与时俱进是马克思主义内在的理论品质。“如果不顾历史条件和现实情况的变化,拘泥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特定历史条件下、针对具体情况作出的某些个别论断和具体行动纲领,我们就会因为思想脱离实际而不能顺利前进,甚至发生失误;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必须始终反对以教条主义的态度对待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道理所在。”[3]282-283在标志着马克思主义诞生的经典文献《共产党宣言》发表以后,马克思、恩格斯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不断根据时代的新变化、新情况对这一理论体系进行完善和丰富——新的思想火花竞相迸发、新的经典著作不断产生。不仅如此,他们还反复告诫人们:“我们的理论是发展着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烂熟并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2]681,“这些原理的实际应用,正如《宣言》中所说的,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4]248。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列宁显然没有将马克思主义当作教条,而是将其和新的历史时代的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相结合,深入研究资本主义发展到帝国主义阶段的规律,总结无产阶级斗争的新经验,概括20世纪初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发展的新成果,创造性地运用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形成了以帝国主义理论、无产阶级革命理论、建设社会主义理论、无产阶级政党建设理论为主要内容的列宁主义,并成功领导俄国无产阶级实现了社会主义从理论到现实的飞跃。列宁无疑是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理论当之无愧的坚持者和实践者。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的理论成就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无产阶级革命先辈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完善与发展、马克思主义实践等方面的辉煌,必将继续要求他们之后的共产党人,特别是共产党的领导人根据变化了的时代特征来发展、完善和创新马克思主义。正如恩格斯所说:“无论如何应当声明,我所在的党并没有任何一劳永逸的现成方案。我们对未来非资本主义社会区别于现代社会的特征的看法,是从历史事实和发展过程中得出的确切结论;不结合这些事实和过程去加以阐明,就没有任何理论价值和实际价值。”[2]676
二、共产党人推动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实践性的需要
任何理论要始终具有科学性,要始终能够有效地发挥对现实的指导作用,要始终能够保持强大的生命力,那就一刻也不能没有实践性。凡是与实践相脱离的理论,不管理论创造者在自己的时代属于多么“百科全书式”的人物,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都会不可避免地丧失自身应有的光辉。历史上,老年黑格尔派是如此,青年黑格尔派是如此,以费尔巴哈为代表的旧唯物主义者亦是如此——要么认为宗教、概念、普遍的东西统治着现存世界,要么“对事物,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他们当作人的感性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5]54,其本质都是脱离现实的实践,都“没有一个想到要提出关于德国哲学和德国现实之间的联系问题,关于他们所作的批判和他们自身的物质环境之间的联系问题”[5]66。他们没有走的一步,必定会有人走的,而这一步主要是同马克思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马克思在对德国古典哲学的批判彻底完成了理论的实践性转向。他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阐明了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原则,即“哲学把无产阶级当作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作自己的精神武器”[5]15。他在被恩格斯称为“包含着新世界观的天才萌芽的第一个文件”——《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明确指出理论的实践检验标准,即“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自己思维的此岸性”[5]55。不仅如此,他还在《提纲》末尾揭示了理论的最高实践性目的,即“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5]57。因此,实践性在很大程度上是马克思主义基本的和首要的特性。
实践性为马克思主义理论提供了生长点和立足点,从根本上决定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必然要求自身是一个开放而不是封闭的体系,必然要求自身是一个由不完善到逐渐完善的理论体系,归根到底,必然要求马克思主义者在回应并解决各个时代所赋予的实践课题中不断推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创新和发展,不断实现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与时俱进,不断把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推向前进。正如江泽民同志后来在《党的作风是党的形象》中指出的那样,“实践永无止境,认识真理是一个不断深化的过程。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在继续前进,我们对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探索和认识也要继续下去,永远不能停顿。”[3]327
三、共产党人推动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是适应国际局势风云变幻的需要
马克思恩格斯曾经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进程中越是扩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4]88随着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世界市场逐渐形成,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具有世界性;生产工具和交通工具迅速改进,使一切民族哪怕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入到文明中;世界各地的联系日益加强,使未开化或半开化国家与文明国家之间、农民民族与资产阶级民族之间、东方与西方之间日益成为相互影响、相互依赖、相互制约的有机整体。在这种背景下,一国欲孤立于世界之外,封闭于自身之内变得越来越不可能,与此同时,指导思想或科学理论在某一国家或地区内的创新和发展也越来越受到国际局势变化带来的深刻影响,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表现得尤为突出。
一般而言,20世纪的国际局势可以大抵被划分为两个时期,即20世纪上半期和20世纪下半期。随着各主要资本主义国家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先后进入到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帝国主义时期,资本主义“经济和政治发展的不平衡……的绝对规律”[6]274以及与金融资本紧密相连的世界殖民政策以其前所未有的强化态势使原本就动乱不堪的国际局势更加波诡云谲。一方面,帝国主义与殖民地或半殖民地人民之间的矛盾、资本主义与被压迫民族之间的矛盾、世界资产阶级与世界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资本主义国家内部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落后国家内部资产阶级与劳苦大众之间的矛盾、封建势力与人民群众之间的矛盾等,不仅表现得更加剧烈,而且呈现出相互交织的状态,使得20世纪上半期的国际局势整体处于“革命和战争的新时代”[7]631。“革命和战争”的局势必然对处于落后国家无产阶级先锋队地位的中国共产党人在理论探索方向与主题、革命性质、革命策略等方面产生重大的影响,推动马克思主义在相关理论上的与时俱进。另一方面,“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革命的运动……只有以先进理论为指南的党,才能实现先进战士的作用。”[6]311-312中国共产党人在应对“革命与战争”的局势过程中,必须对诞生于自由资本主义时期的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理论、政党理论、革命策略理论、革命阶段理论等),在结合新的大背景、大环境中进行创新和发展,即实现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才能始终为中国共产党人完成时代赋予的新任务提供科学的理论指南。国际局势在20世纪下半期,由于战后制约世界大战的因素增多以及人们对战争残酷性的深刻反思而进入到一个较长时间的和平阶段。国际局势的转向不仅为中国共产党人继续发展马克思主义提供了新的环境和条件,也对中国共产党人在探索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方向、主题与内容等方面提出了新的要求,从“以探索和发展革命理论为主”转向“以探索和发展社会建设理论为主”。
无论是20世纪上半期“革命与战争”的国际局势,还是20世纪下半期相对和平的国际局势,都对中国共产党人在推动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与发展方面提出了新要求——理论创新与发展因国际大环境的改变而各有侧重,都使中国共产党人实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不同阶段的与时俱进。正如恩格斯在1886年2月28日致弗·凯利-威士涅威茨基夫人的信中所说的那样,“我们的理论不是教条,而是对包含着一连串互相衔接的阶段的发展过程的阐明。”[2]680
四、共产党人推动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是适应国内形势不断发展的要求
恩格斯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中指出:“为了使社会主义变为科学,就必须首先把它置于现实的基础之上。”[8]732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最大的“现实”莫过于国内形势所处的状态。回顾文化传播史不难发现:国内形势的变化往往会在较大程度上决定一种理论,尤其是一种外来理论的命运。这是因为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取决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需要的程度。国内局势的变化不仅在很大程度上会决定一种外来理论能否在所传入国家的土壤里“生根”,而且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这一外来理论能否在所传入国家的土壤里“发芽”,更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这一外来理论能否在所传入国家的土壤里“开花结果”,归根到底,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这一外来理论在所传入国家所处的状态。国内形势的变化要求理论本身不断与时俱进。理论(前提条件是理论具有科学性)如果能随国内形势的变化而及时得以创新和发展,就能始终保持强大的生命力,就能始终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相反,理论如果在国内形势的变化中不是及时得以创新和发展,而是因循守旧、故步自封,就会丧失生命力、失去光辉,不仅会逐渐被不断变化的国内形势所淘汰,而且会给党和国家的事业带来重大损失。邓小平后来在中共中央工作会议上提出的一个著名论断无疑深刻地揭示了这个道理,即“一个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一切从本本出发,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进,它的生机就停止了,就要亡党亡国”[9]143。
回顾近现代史不难发现,中国先进知识分子选择马克思主义既是由于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身具有科学性和革命性,又是由于“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带来的榜样作用,更是由于国内形势长期发展的必然选择——近代无数仁人志士为改变国内日趋严峻的形势而相继出台的一系列方案和理论由于自身的局限性而不能适应国内形势的迫切需要,都没能彻底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更没能使中国彻底摆脱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厄运。马克思主义适应国内形势得以“生根”,但国内形势的变化要求马克思主义不能成为死的教条,而只能是不断发展着的活的理论。国内形势的变化集中表现为国内社会矛盾的变化。虽然“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封建主义和人民大众的矛盾……是近代中国社会的主要的矛盾”[7]631,但这些矛盾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表现和不同的地位。有效应对不同表现和不同地位的矛盾不仅对中国共产党人在探索马克思主义革命性质、革命策略、革命动力、革命任务、革命对象、革命前途等理论方面产生直接影响,也必然要求中国共产党人适时推动马克思主义理论在这些方面的创新和发展。以马克思主义统一战线理论为例,在国内主要矛盾表现为“北洋军阀统治集团和中国人民之间的矛盾”的大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形成的是“以推动国民革命为目的,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由广大工人、农民、城市小资产阶级组成反帝反封建的民族统一战线理论”;在国内主要矛盾表现为“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和中国人民之间的矛盾”的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形成的是“以反对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为目的,由工人阶级、劳动农民和贫苦的城市小资产阶级组成的民主统一战线理论”;在国内主要矛盾表现为“日本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之间的矛盾”的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形成的是“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为目的,由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城市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海外华侨以及除汉奸、投降派以外的地主阶级和亲英美的官僚买办资产阶级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理论”;在国内主要矛盾表现为“国民党反动统治和中国人民之间的矛盾”的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形成的是“以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为目的,由‘工人、农民、城市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开明绅士、其他爱国分子、少数民族和海外华侨’[10]1213组成的人民民主统一战线理论”,等等。
因此,“实践发展永无止境,认识真理永无止境,理论创新永无止境。”[11]9国内形势的发展一方面必然要求共产党人不断推动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另一方面又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提供了不竭动力。马克思主义理论也只有不断与时俱进,才能始终满足不断变化的国内形势的需要。这就要求“我们决不把马克思的理论看作某种一成不变的和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恰恰相反,我们深信:它只是给一种科学奠定了基础……如果不愿落后于实际生活,就应当在各方面把这门科学推向前进”[6]274。
[1]十六大以来党和国家重要文献选编:上一[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江泽民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列宁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10]毛泽东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1]胡锦涛.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 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