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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亚文化作品在传播过程中的亲社会性回归

2015-08-15龚少微

新闻研究导刊 2015年6期
关键词:魔王勇者魔鬼

龚少微

(重庆大学 新闻学院,重庆 400000)

魔鬼作为西方文艺作品中的重要形象,其影响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单纯的宗教概念,被赋予了丰富的内涵。魔鬼这一形象虽然在现实中没有实体,但是构成魔鬼的文化要素一直存在于人类社会当中。作为人类社会诸般要素的集合体,在文艺作品中展示这一形象可以轻易唤起受众的相关联想,因而可以通过这一形象传达特定的意义和达到固有目的。

一、作为文化符号的魔王

(一)传统西方文艺作品中的魔王形象

在传统意义上,或者说是亚伯拉罕诸教的语境当中,魔鬼一直扮演着用各种方式诱惑人类背离唯一神意志的角色,因而常常被用来象征邪恶、背叛、欺骗、禁忌、傲慢等等一系列负面的概念。在这一语境下魔鬼是作为社会主流价值观,即信仰唯一神的宗教组织及其所领导的社会秩序的对立面存在。显然,他是一个承载反社会意义的载体,亚伯拉罕诸教将魔鬼的形象融入其宣传、宗教典籍仪轨和道德说教当中,通过对这一载体的批判来向信徒展示正确的行为范式,以期提高信徒的社会化水平。文艺复兴后,一些文艺作品为魔鬼这一形象赋予了新的内涵,如追求自由、遵守契约等等,但作为形象核心的“对既存秩序的否定”这一要素并没有被动摇。基于这种非主流要素诞生的魔鬼形象可以说无论在哪个时期,其总体印象都是负面和叛逆的,也是反社会性的。

魔王这一形象一方面来源于对魔鬼形态的想象。古代的神秘学者在想象魔鬼的社会形态时很自然地将中世纪欧洲的封建社会结构套用进去,认为魔鬼的社会也应当如人间一般是由强有力的统治者所统治的金字塔形。对应于人世间的君王,魔鬼也拥有自己的君主,如《所罗门的小钥匙》[1]当中描绘了统治地狱的七十二柱魔神,《失乐园》[2]中万魔领袖的撒旦,是不容于社会主流价值的文化要素的集大成者。

现代奇幻作品中的魔王形象除了亚伯拉罕诸教的内容之外,更吸收了大量的异教元素,如拜火教中善恶二元对立的观点和拟人化的恶之化身,《贝奥武夫》[3]《尼伯龙根的指环》[4]中英雄与邪恶力量的战争等。而将这一形象最终固定下来的《指环王》中意图征服中土世界的魔君索隆则是这一系列传承的集大成者。故事的基本结构,即一个(或者多个)邪恶力量试图征服世界,为了将其打倒,英雄踏上了旅途,魔王作为邪恶力量的总体象征,其被消灭即代表邪恶力量的失败。《蛮王柯南》[5]《龙枪编年史》[6]《地海战记》[7]等作品都继承了这一范式。

(二)日式奇幻作品中的魔王形象

脱胎于西式奇幻故事的日式奇幻也并未超出这一范式的藩篱,《罗德岛战记》[8]构架于幻想的西方中世纪风格世界中,故事结构也是年轻的英雄受到感召为了与邪恶势力对抗而踏上旅途、打倒魔王,采用的依然是从中世纪的骑士小说开始一脉相承的范式。技术的进步为文艺作品带来了新的表现方式,日式奇幻的内容载体已经不再局限于小说一类的文字载体,动画、漫画和电子游戏成了它勃兴的新阵地,但在日本漫画的代表《少年jump》杂志上连载的作品,如《龙珠》《猎人》《火影忍者》中,依旧处处可见这一范式的踪影。电子游戏作为一种新兴的文艺作品形态,其承载的内容从故事来看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被称为日本“国民游戏”的《最终幻想》系列和《勇者斗恶龙》系列的故事剧情刨去繁复的背景设定,其剧情依然是围绕着破坏和平的邪恶力量和勇者之间的战斗这个主轴,因而魔王或者说邪恶势力的大头目的形象也并未发生太多的变化。

进入新世纪,“轻小说”这一面向年轻读者的作品体裁因其与动画、漫画、电子游戏等的紧密联系,[9]代表性的作品,如《灼眼的夏娜》《某魔法的禁书目录》等在故事结构上很多作品几乎是全盘继承了上述的要素。[10]

二、魔王的亲社会变化

(一)轻小说中对魔王形象的颠覆

新世纪以来,作为一个尚未定型的体裁,轻小说在内容的多元化方面不断扩展,各种类型的作品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市场对类型作品的审美疲劳与作者不断的尝试为传统的文艺形象带来了新的生机。在这之中,新时期的创作者对原有的魔王这一经典文艺形象做出了全新的诠释。

作品《最后大魔王》[11]中的主人公被预言为会成为“魔王”,但在开篇主人公就表明希望成为神官,即作品中社会秩序的维护者,在故事中的行动原则也符合公序良俗,表达出明显的亲社会性。在这一作品中,魔王这一形象本身并未被颠覆,但已经可以看出对以往文艺作品中魔王形象定式的挑战,即这一形象的承载者不再是破坏社会秩序的象征,甚至主动采取亲社会的行动。在这基础上更进一步的是《魔王勇者》[12]中,作为人类社会敌对方的魔王主动与人类社会的代表、她的敌人——勇者合作,通过传授知识和新生产方式推动人类的社会进步以实现人类和魔族之间的和平;这一作品中没有出现任何具体的名称,所有的人物都以“勇者”、“魔王”、“女仆姐”等人物的身份代词出现,全文未对人物做客观的具体描述,只有对话,以类似提词本的形式写成。这一小说完全抛弃具体人物描述,将人物形象完全构筑于读者的“刻板印象”[13]上,并在此基础上达成对传统中魔王这一形象的颠覆。魔王不再是秩序的破坏者,而是新秩序的创造者和进步的代表。

而到了《打工吧!魔王大人》[14]中,几乎征服了整个异世界的魔王来到了现代的日本,竟然成了遵纪守法、工作认真负责的模范市民。魔王与其党羽蜗居于东京一隅的破旧公寓当中,整日为生活劳碌奔波;魔王成了快餐店的模范员工和代理店长,与同事关系良好,乐于助人,会为是否使用魔力修理炸薯条机而烦恼,全部的雄心壮志只是成为麦当劳的正式职工,魔王手下四天王之首成了偶尔打零工的家庭主男;勇者则成了电话公司的客服,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除去魔王和勇者在作品设定中拥有的超自然能力之外,完全就是日本平成年代青年人的生活写照。作品中,魔王完全以“深具社会常识的市民”形象出现,扮演着“合格的社会人”的角色,甚至为了修复异界来客造成的破坏而主动放弃回到故乡的机会。在作品中,魔王全身穿着UNIXLO(暗指UNIQLO)的廉价服装,会为还上信用卡账单而去日薪制的建筑工地打工,甚至在受到欺诈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武力解决而是向消费者协会求助,总体来看是高度社会化的,甚至成了社会人的典型模范;与作品中所述在其异世界穷凶极恶的传统反社会魔王形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将传统意义上的魔王形象彻底地颠覆。

(二)魔王形象的变化与读者的社会化进程

轻小说的出版是商业行为,作为商业化作品的轻小说需要迎合读者的趣味。因此,作为作品内容的一部分,魔王形象的变迁与读者年龄层的变迁有着直接的关系。轻小说这一概念出现于20世纪90年代,大规模流行则开始于21世纪初,但符合其概念的其针对的读者以初中和高中的学生群体为主,至今已经培养出一个庞大的固定消费群体。[10]在早期,轻小说大多选题为校园或奇幻、科幻故事,着重强调作品的带入感,主人公大多是学生身份。[15]从社会化理论的角度来看,轻小说的读者群尚处于社会化的过程中,[16]有学者认为,亚文化是一个与主流文化相对的概念,代表了社会中某一次级群体所共有的独特信念、价值观和生活习惯。而亚文化群体则是由遵循这些共同观念的人群所构筑的特定文化群体。[17]由于社会化过程中这一人群价值观、人生观和世界观的剧烈变动,使得其对主流文化产生了疏离和怀疑,在这一过程中孕育出了属于这一群体所特有的文化价值体系、思维模式和生活方式,构筑了一个独有的亚文化群体。而轻小说正是迎合了这一群体的需求,而魔王这一形象正是这个年龄层次读者潜意识中反社会欲望的投影。[15]

进入21世纪10年代,早期的轻小说读者已经陆续地离开学校进入社会,开始工作。在这一背景下,以强调代入感、迎合读者趣味为主旨的轻小说中间出现如《打工魔王》《没能成为勇者的我无可奈何决定去工作》[18]这样以都市中的社会人为主角的作品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了。这些作品将传奇与童话解构,将其中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角色还原为平凡的人物,让他们同普通人有着一样的忧虑、苦闷、凡俗甚至是某些人性的缺点,为世俗的杂务而奔波劳碌,但同时又保留着某些超凡的闪光之处,通过这种手法,将轻小说中“世界系”作品惯用的宏大叙事消解,回归到对个人行动的关注上来。这一系列作品对魔王形象的颠覆对应着因为生活的压力而不得不向社会现实妥协,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市侩的读者;作品中魔王的社会化不仅象征读者的社会化过程,同时也是行为模范从反社会形象到亲社会形象的转移。而作品中颠覆性的魔王形象对社会规则的尊重和对原则的坚持则代表着读者心中对理想社会人形象的憧憬,也是对不得不为生活而践踏原则的读者自身的一种批判和鞭策。

三、结束语

轻小说产业的发展壮大不仅仅是商业上的成功,同时它也成功地塑造了一大群读者的消费习惯,它对应的是泡沫经济破灭后弥漫于整个日本的进取心缺乏和轻松教育(ゆとり教育),前者跟日本严格的年功序列制使得青年缺乏足够的向上通道,而丰富的物质供应和高收入使得日本的青年维持基本生活的压力极小也缺乏向上的动力;后者则使得一大批日本青少年在中小学时期就失去了向上了压力和能力,由于文化水平较低、想象力缺乏造成了对经典文学的阅读困难;而以插画为核心,阅读难度符合这一人群阅读能力的轻小说正好填补了漫画和经典文学间的空白。其低廉的价格也迎合了中学生的消费水平。伴随着一批人的成长,其消费习惯已经逐渐被养成,购买和阅读轻小说成了一种生活习惯。在这样的情况下,轻小说读者的年龄层次开始扩大;尤其是新世纪以来由于经济不景气造成的原创作品风险加大使得动画甚至电视剧制作开始大规模采用轻小说原作,这进一步扩展了轻小说读者的年龄层。这使得原本为迎合中学生年龄层次而以各种反权威反社会约束内容为主题的轻小说不能完全覆盖其读者群体,这种需求进而促进了轻小说市场的进一步细分。在这一背景下,作为新的产品线路,一系列对原有范式的颠覆性产品被生产出来,以迎合初入社会的青年对过去幼稚自身的否定和与社会的妥协,辅助其社会化进程。

[1] Mathers,S.L.M.所罗门的小钥匙(The key of Solomon the king)[M]. Book Tree,1999.

[2] Milton,J.,D.S.Kastan and M.Y.Hughes. Paradise lost(失乐园)[M]. 2005:Hackett Publishing.

[3] Mitchell,B.and F.C.Robinson. Beowulf:an edition(贝奥武甫)[M]. Oxford:Blackwell,1998.

[4] Wagner,R.and J.Burghold.Der Ring des Nibelungen(尼伯龙根的指环)[M].Decca,1997.

[5] Combs,R. Conan the Barbarian(蛮王柯南)[M]. Monthly Film Bulletin,1982(49):167-168.

[6] Weis,M.,T. Hickman and M.Williams,Dragonlance chronicles(龙枪编年史)[M].TSR,1988.

[7] Le Guin,U.K. Tales from Earthsea(地海战记)[M].Graphia Books,2012.

[8] 安田均 原案 水野良.ロードス島戦記:灰色の魔女(罗德岛战记)[M].東京:角川書店,1988.

[9] 高木聡司.“轻小说”“少女小说”类型的再讨论:从两性一元的文学史开始重新整理[M]. Core ethics:コア・エシックス,2011:385-392.

[10] 遠田千晶.轻小说的现状与新文学的未来[M].恵泉アカデミア,2011:233-254.

[11] 伊藤宗一.いちばんうしろの大魔王[M]. HJ 文庫,日本:ホビージャパン,2008.

[12] 橙乃真希.魔王勇者“勇者啊,当我的人吧。”“我拒绝!”[M]. 2011.

[13] 王沛.刻板印象的社会认知研究述论[J].心理科学,1999,22(4):342-345.

[14] 和原聪司.打工魔王[M]. 2011.

[15] 塞神雹夜.中二病说明书[M]. 2009.

[16] 刘少英,等.民族传统体育教学与素质教育[J].西安体育学院学报,2001,18(4):65-87.

[17] 李晗龙,高军.青年亚文化群体的特征及其类型分析[J].学术交流,2010(2):206-208.

[18] 佐京润.没能成为勇者的我无可奈何决定去工作[M].富士見書房,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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