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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建种族和谐的梦想:布林克《风中一瞬》之生态女性主义探析

2015-08-15王倩方文开

语文学刊 2015年21期
关键词:伊甸园亚当种族

○王倩 方文开

(江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无锡 214122)

南非著名作家安得烈·布林克的早期成名作《风中一瞬》,秉承爱情、生存与种族主题,以19 世纪70 年代种族隔离制为依托,描绘了白人女性伊丽莎白与潜逃黑奴亚当之间的跨种族婚恋。它是对“女性他者生存困境的书写”[1]61-75,对“南非民主共和国所宣传的禁止白人女性与黑人男性相接触的一次深刻探寻”[2],更是作家通过“伊甸园”的描绘来构建种族和谐之梦的一种期盼。在过去的研究中,学者已从历史、叙事等角度进行解读,还未涉及生态女性主义研究,因此本文试从生态女性主义视角并结合种族主义及隔离史对小说进行剖析:一方面探寻女性作为“家庭天使”的生存困境,展现边缘化他者被遗忘的人生图景;其次,再现作家通过“伊甸园”的描绘来实现构建和谐南非的梦想并彰显其生态女性主义情怀。

一、温顺的“家庭天使”

弗吉尼亚·伍尔夫在《一间自己的房间》中指出,在强大的男权氛围下,女性的自我消失,潜移默化地被男性的价值标准异化。她们把男权社会强加的种种约束与禁锢当作自然法则,内化为女性自身的价值取向,成为女性自觉的要求,她们也就成为“房间里的天使”[3]55。小说里的白人伊丽莎白,虽是社会的主人,却成为被压迫对象,沦为温顺的“家庭天使”。

首先,“家庭天使”坚持淑女风范,拥有优雅外表,遵循父权规范。“铭记你是上层社会的女性,拥有无人企及的自尊,做好自己,成为别人的榜样”①(200)。所以,她努力学习跳舞、唱歌,“不弄脏衣服,注意头发,不让阳光灼伤皮肤,吸引男性”(163-164)。在父权思想的藩篱下,伊丽莎白“丧失自我意识,身处他人或者环境的支配下,处于客体地位”[4]。

其次,在男权至上的南非,布林克曾这样论述女性:她们“应该待在家里,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服务丈夫,服从即女性的天职”[5]。不论在与拉尔森的婚姻生活还是与亚当的两性关系中,伊丽莎白都是温顺的“家庭天使”。在婚姻生活方面,丈夫是自然科学家,认为一切都是被探寻的对象,自己的妻子也不例外。在日记中,他将伊丽莎白描述为“令人好奇的哺乳动物,等待被命名的器物”(65),时刻提醒她,“要认清女性地位,清楚生存价值以及作为女性甚至妻子的责任”(177)。在两性关系方面,她虽是白人,却因性别而顺从亚当。“亚当是主导者,她是被统治者;虽来自‘文明’,却只是跟随者”[6]。伊丽莎白满怀不满:“你说去看海,我就像听话的小狗一样,恢复了令人厌烦的开普敦女性的温顺品质”(66)。由此可见,不论在婚姻生活还是两性关系中,伊丽莎白都是温顺的“家庭天使”。

此外,作为“家庭天使”,伊丽莎白的话语淹没在男性话语之中。如福柯所论,话语是权力的表现形式,权力决定话语,权力与话语不可分割。面对父亲与女奴通奸的事实,伊丽莎白也试图发出声音:“又是另外一个私生子吗,他将来又会怎样,你认为女性就是奴隶吗”(20)。她的努力是徒劳的,“无关你的事,注意言行,回你的房间”(20)。“你应是男孩,否则一切无从解释”(27)。正如有评论家所述:“在男权至上的南非,女性是绝对低等的,教堂和政府都拒绝她与男性享有平等地位,尤其在家庭之中,她的作用更被严格限制”(张勇92)。她将无法言说的命运与灌木丛相比,它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犹如自己“因为是女人,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唯有接受”(64)。这也正展现了生态女性主义所坚信的自然与女性之间具有某种先天的密切联系。

布林克笔下的伊丽莎白是温顺的“家庭天使”,虽为个体,却是整个南非女性的缩影。正如博埃默指出:“在一部民族主义的小说或诗歌中,局部抗议可以代表整体……作家或许选择了一个人物的经历,即可反映整个民族群体的历史”。[17]25

作为具有社会责任感的反种族主义斗士,布林克不仅关注女性生存困境,更为种族隔离时期各种社会问题的解决寻找方案,希望通过“伊甸园”的刻画来实现构建种族和谐的梦想。

二、种族和谐关系的构建

布林克基于弗雷泽夫人海难故事原型②,依据史料,加以虚构想象而创作小说《风中一瞬》。它是对“种族隔离意识形态及时而又尖锐的批判,也是作家为解决现实问题而寻找方案的伟大尝试”[8]17-28。漫长的种族主义与隔离史,无论给黑人还是白人,都带来无法抹除的创伤。布林克试图通过“伊甸园”的描绘来实现构建种族和谐的梦想,彰显生态女性主义情怀。

首先,作家笔下的“伊甸园”是一个远离种族隔离等殖民现实的天堂,“文明价值观念从未缺失,而被重新确立”。[9]37-126原始伊甸园这样展现:石楠花簇波浪起伏,有山毛榉材、接骨木,也有青苔与常春藤,远处的藤本植物也在努力攀爬……(115),尽显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这幅图景“像一片净土,给予他们从未有过的自由”[9]37-126,成为彼此的精神支撑与心灵家园。本能的释放,让他们更加亲近,更与自然相融合。“她在他身旁躺下,将篮子放在旁边,海水打湿了身体,溅起的浪花冲刷着岩石……”(118)。在“伊甸园”内,他们认识自我,“在这空旷的空间,衍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默,让我们认识彼此”(199)。

“伊甸园”内,肤色等已不再重要,“当别人发现你时,只不过是一具骨骼,赤裸的骨头,甚至都无法分辨性别,只是一个人类而已”(65)。然而这种图景及种族间的和谐关系为社会所禁止,再次刻上种族烙印,当局更用荒谬可笑的法律来确保种族隔离的实施。1949 年通过“禁止通婚法”,规定不同种族间的通婚为违法;1950 年的“不道德法”,禁止白人与非白人间的性关系,借此维护白人血统的纯洁性,使其免遭其他种族的“玷污”,[10]这是维护白人特权的一种借口。新生的“夏娃”与“亚当”“远离束缚与压迫,倾听与交流得以显现……崭新的社会秩序油然而生”[11]。

对于黑奴亚当,社会塑造了白人与黑人的主奴命运,“我只是奴隶,有两只脚与两只手,像驴,像牛,任人驱使,而你是白人,是主人,我仅作为一个物存在,我要认清自己的位置”(80)。在南非,白人至上思想占主导,黑人被视为劣等种族,罪恶与无知的代名词。作为白人,伊丽莎白从小就被灌输:不要相信奴隶,尤其是黑奴,你像对待《圣经》一样教育他,他也像看门狗一样乖巧,最终原形毕露,如野兽一般(90)。在“伊甸园”,亚当的身份得以转变,他是与荒原相连的“自然之子”。小说暗示了这种自然联系,试图归化种族、阶级与特定空间之间的相互关联。[7]他“从不带地图,却能用眼看,用耳听,用手捉,能感知一切”(27-28)。单凭他与荒原的灵魂相通,成为伊丽莎白的自然向导。在这里,亚当摆脱黑奴的命运,成为自由人。

对于伊丽莎白,作为父权社会的女性,与亚当一样,都承受被奴役的命运。“伊甸园”赋予她勇气,不再顺从,去寻找自己的天地。这是她情感释放的平台,“只有在这,才可远离束缚,探寻自我”。[12]37-126她视大地为保护神(53),也阐释出女性与大地间的内在联系。

作家构建的“伊甸园”是对种族隔离期间所宣扬的“Thou shalt not(你不准)”的背弃,也是构建种族和谐之梦的尝试。同时,它也体现了小说的目的是“救助与解救,寻找解决社会问题的理想方案,尽管和谐的种族关系阻碍重重,通过‘伊甸园’的构建,布林克试图揭示它是可能发生的,而且是南非社会所企盼的”。[13]37-126

三、结 语

南非是种族主义与隔离制所结的一枚苦果,外表光泽鲜丽,内心实则苦涩,创伤累累,女性的生存困境尤为凄苦,她们是温顺的“家庭天使”。作为极具责任感的作家,布林克批判种族隔离,关注女性命运,“通过女性叙事展现不平等主题,追溯社会异议存在的根源,展现殖民权力运行”。[1]61-75

《风中一瞬》是种族隔离下的南非剪影,也是了解边缘化他者历史的窗口。虽以悲剧收尾,却是“构建种族和谐之梦的美丽瞬间”[13]37-126。在渴望爱与信仰的南非国度,构建男性与女性、黑人与白人等和谐共存的生态女性主义期许漫长而艰辛,创建“彩虹之国”任重道远,“不仅需要作家的创作与想象,更需要信念”(279)。

【注释】

①《风中一瞬》(Brink,André.An Instant in the Wind.London:Allen&Co.,1980)尚无中文版本,文中所引内容均为笔者自译,以下出自该作引文均只标注页码。

②据记载,故事发生于1836 年,一艘前往澳大利亚的船只在昆士兰附近失事,弗雷泽上尉与大部分乘客遇难,弗雷泽夫人得以幸存,被澳大利亚某土著部落俘虏并囚禁两个半月,直到被一个潜逃罪犯所救。

[1]Wenzel,Marita.Reading the Ideological Subtext in André Brink’s An Instant in the Wind and Patrick White’s A Fringe of Leaves[J].Liberator 22.2(2001):61-75.

[2]Kossew,Sue.1992.Pen and Power:A Post-colonial Reading of the Novels of J.M.Coetzee and André Brink.[M].Diss.U of New South Wales.

[3]杨晓敏.从《一间自己的房间》看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女性主义思想[J].语文学刊,2006(12).

[4]西蒙娜·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5]Brink,André.1996.Reinventing Continent:Writing and Politics in South Africa[M].London:Socker.

[6]Viljoen,Louise.2004.Civilization and Wilderness:Colonial Spatial Binaries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Contemporary South African Identity in André Brink’s An Instant in the Wind and Kirby van der Merwe’s Klapperhaar slaap nooist stil nie.[M].Storycapes:South African Perfectives on Literature,Space and Identity.Ed.Viljoen,Hein and Chris N.Vander Merwe.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7]赵梓汛.经典重写中的声音——对《福》的女性主义解读[D].四川外语大学,2013.

[8]Titlestad,Michael,and Mike Kissack.2005.A Wrecked Life:Allegorical Transcendence in André Brink’s An Instant in the Wind[J].Issues in English Studies in Southern Africa 10:1:17-28.

[9]Kossew,Sue.1998.From Eliza to Elisabeth:André Brink’s Version of the Eliza Fraser’s Story.[M].Constructions of Colonialism:Perspectives on Eliza Fraser’s Shipwreck.Ed.Kossew,Sue.126-37.

[10]葛佶.南非——富饶而多难的土地[M].世界知识出版社,1999.

[11]Jacobs,Alan.1994.The Nightmare of History Revisited:André Brink’s An Instant in the Wind[M].Postcolonial Literature and the Biblical Call for Justice.Ed.Gallagher,Susan V.Jackson: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183-197.

[12]张勇.话语、性别、身体:库切的后殖民创作研究[D].山东大学,2013.

[13]Davidson,Jim.1998.No Woman is an Island:the Eliza Fraser Variations[M].Constructions of Colonialism:Perspectives on Eliza Fraser’s Shipwreck.Ed.Kossew,Sue.126-37.

[14]安得烈·布林克.小说的叙事和语言:从塞万提斯到卡尔维诺[M].汪洪章,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

[15]Brink,André.1980.An Instant in the Wind[M].London:Allen&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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