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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窥唐传奇中男性文人的悲剧性

2015-08-15郝敏丽

语文学刊 2015年9期
关键词:太平广记门第小玉

○郝敏丽

(内蒙古师范大学 文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2)

唐传奇是我国文言小说成熟的标志,代表着小说观念和审美观念的巨大变革,特别是人物形象塑造,作为传奇小说的灵魂,经历了由单一扁平到立体复杂的蜕变,较之六朝小说更为打动人心。相对于对爱情充满执著追求的女性形象,男性文人则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悲剧感。他们承担着及第入仕,缔结良缘,改造社会的人生和社会理想,但同时,也要承受来自命运际遇、伦理道德和自身性格缺陷的压力,矛盾性和复杂性交织,读来令人可悲可叹。

一、怀才不遇的苦闷愁绪

我国古代文人大多以及第和入仕作为自己最高的人生理想,特别是生活在唐朝盛世,他们曾经乐观自信,博学善文,怀着热衷科考仕途、追求风流的心态,然而随着人生经历的丰富,他们对科举仕宦的痴迷和困惑往往与日俱增,唐传奇作品真实、深刻地展现了科举制度下唐代文人的心态,高中及第、仕途显达毕竟只是少数人的谈资,绝大部分知识分子始终沉沦下僚,郁郁不得志。

《枕中记》中道士托梦,使穷书生卢生经历了他渴望的仕途。在梦中他娶到贵妻,中了进士,又屡屡升迁官至宰相。当他梦醒后才发现,“其身方偃于邸舍,吕翁坐其旁,主人蒸黍未熟,处类如故”[1]。卢生的梦中富贵是按照唐代士人的理想设计的,然而刹那梦醒后却是现实的穷困和失意者的惆怅。《李徵》中的李徵作为皇族,善文博学,然而“徵性疏异,恃才倨傲,不能屈迹卑僚,尝郁郁不乐”[2],“其僚佐咸嫉之”,所以“退归闭门”,不与别人交往,逐渐产生了他抑郁自闭,狂妄偏执的性格,后来他化狂虎而暴戾食人,偶遇昔日友人,感到朋友如今“容妻子,耀闾里”,反观自己却身毁不用,感叹相差何其大,可以说他的悲剧是“古代失志文人的人生缩影”。[3]《赵合传》中的李文悦,生前曾是一位面对强敌多谋善断、勇猛威武、临危不惧的大英雄,作为鬼魂,他希望曾经保护过的地方百姓能为他立块德政碑,但百姓和刺史不相信赵合所述李文悦的英雄事迹,李在失望之后,没有向冥府求情,致使盐州城万人饿殍。李文悦生前身后惧失意,一位英雄的满腹悲愤令人心酸。《双女坟记》中的崔志远,因在双女坟题诗石门,夜遇女鬼八娘子、九娘子。三人饮酒唱和,同眠共寝,直至月落鸡鸣,二女烟消云散,一切如旧,只留下一腔幽恨的意绪。传奇作者崔志远是新罗旅华文人,宦游异国他乡,同女鬼一样孤寂忧闷,壮志难酬而又四处漂泊,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

二、婚姻仕途的两难抉择

唐代社会氛围开放,思想兼容并包,为青年男女大胆追求自由的爱情创造了条件,然而文人们恋爱之余最终还是要以仕宦为人生第一要义。封建社会里婚姻对象的高低深刻影响仕途的顺逆,进士及第、获取功名的重要途径就是联姻贵族,娶望族女。文人希望婚姻成为仕宦的助力,成为功名的捷径,不愿意也不允许因婚姻而连累仕途。另外传统的礼法制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然在无形之中阻碍着他们的婚恋,创作者笔下文人们的爱情也许是真挚深沉的,但他们浸染于等级门第之别,不得不让位于现实和家族,这无疑是其人生的巨大悲剧。

《霍小玉》中李益被异地授官,他离开小玉到任后,碍于母威,准备迎娶卢氏表妹,并且“大愆回期,寂不知闻,欲断期望”[4],“虚词诡说,日日不同”,回到长安后也避而不见,甚至在小玉生病的时候他也“终不肯往”,与小玉的痴情形成鲜明对比,因而时人“共感玉之多情”,“皆怒生之薄行”。最终有黄衫豪客愤怒于他的薄情,挟持其至小玉处,二人才得相见,小玉在斥责其负心后长恸而亡。李霍二人的爱情悲剧,主要是门第婚姻的不自主和家长意志的绝对权威,在门第家族和个人爱情之间,负心人李益选择了妥协,显示了其性格薄情寡性的一面。《莺莺传》的张生在门第婚姻和自己真实情感的漩涡中,在情与理的夹击下,抛弃了风华绰约的莺莺,他为自己冠上“善补过”、“忍情”[5]者的头衔,实际是为自己充满矛盾情感,难以抉择的心理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玉箫》中,韦皋与侍奉自己多年的婢女玉箫相爱,后韦皋因事离开。韦皋走后,书信不通,音信全无,相见无期,玉箫等了韦皋七年后“绝食而陨”[6]。韦皋在官场,身不由己,以至于背弃了七年之约,导致了他和玉箫的双重悲剧。

三、多情之人的生离死别

唐传奇中,有相当数量的爱情题材小说因为门第观念和科考仕进的原因而以悲剧收场,但是也有一部分男女主人公虽然因为阴阳而阻隔,因为地域而限制,但真挚的爱情,往往能够令他们超越时空界限再次相聚,相见不易,别时更难,这种超越了一般经历的恋情,呈现出永恒的、地老天荒的巨大悲怆。

《李章武传》中的李章武王氏妇“两心克谐,情好弥切”[7],从章武临别作诗,将靺鞨宝视作至宝可以看出,他对王氏妇是出于真心。两位有情人,因世事的无常而生离死别,彼此都恨叹不已,人已去,情仍在,李章武重返故地,与王氏妇神魂相交,一若从前。爱情令人冲破阴阳时空界限而相聚,短暂的一夜回报二人痴情的等候离别后,章武听到“复闻空中有叹赏,音调凄恻,更审听之,乃王氏自妇也”,有情人的再次别离,凄艳哀痛,充满了永恒性的巨大悲情色彩。《谢翱》中,谢翱寓居长安时与一异类美人邂逅,两人一起赠诗酬唱、赏花饮酒,美人离开后,谢翱“虽知为怪,眷然不能忘”[8],牡丹花开之时,谢翱与女子再度相会,但美人行色匆匆,再次错过相聚之期,佳期难遇,唯剩相思,恋情虽短却愈加弥足珍贵。谢翱明白人妖殊途,感情自不会有结果,“以怨结遂卒”,幽怨而亡,令人感伤。《长恨传》中的玄宗还都后,“时移事去,乐尽悲来”,[9]失去了帝王威势,亦失去了欢情荣华,变为一个风烛残年的孤独老者,在寂静清冷中他刻骨地思念当年惨死在马嵬的爱妃,于是派使上天入地,遍访仙地,哀怨缠绵,感人至深。

文人作为唐代社会中心态最为复杂的一类群体,明显带有着时代的印迹。他们拥有盛世王朝的进取胸怀,希冀兼济天下,追求美好爱情,不幸的是他们被社会和家族寄予厚望,注定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最终只能在深深的矛盾和失意中独自承受婚姻和人生的巨大不幸。

[1]李昉.异人二(卷八十二)[C]//太平广记.中华书局,2013.

[2]李昉.虎二(卷四百二十七)[C]//太平广记.中华书局,2013.

[3]李剑国.唐宋传奇品读辞典[M].新世界出版社,2007.

[4]李昉.杂传记四(卷四百八十七)[C]//太平广记.中华书局,2013.

[5]李昉.杂传记五(卷四百八十八)[C]//太平广记.中华书局,2013.

[6]李昉.题《韦皋》,情感(卷二百七十四)[C]//太平广记.中华书局,2013.

[7]李昉.鬼二十五(卷三百四十)[C]//太平广记.中华书局,2013.

[8]李昉.妖怪六(卷三百六十四)[C]//太平广记.中华书局,2013.

[9]李昉.杂传记三(卷四百八十六)[C]//太平广记.中华书局,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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