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狮山》悲剧人物的欲求对峙

○谭野

（黑龙江大学，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小说的开头为我们描述了一幅美丽的画面：古朴的清真寺，高耸的宣礼塔，赭色的狮山和蜿蜒的小溪。胡丽娅就在这片宁静的土地上成长，守着祖先留下的土地，默默等待人生最后一天的到来。生活看似将如从前的几十年一般延续下去，然而政府派来的官员，打破了小村庄的平静。胡丽娅的命运从此迈向毁灭的结局。

一、欲求的内容

“欲求”作为一个词，早已沿用，按照以往的一般定义，词义当为“想求”。但这里探讨的“欲求”不是做动词解释，而是有名词的含义，即不是想要什么，而是想要的东西是什么、需要什么。

那么胡丽娅的“欲求”是什么？我们可以从小说中有所了解。

胡丽娅生活的狮山是由盖里卜祖先们开拓，文中这样描述：“那遥远的天际——我们的祖先有一天突然在那儿出现的地方——把他的名字给了这个村子，狮山。盖里卜的子孙们——那些开拓者，博学、善战的部落首领们，他们的传说浸透了这里的一切。”胡丽娅幼年就伴随着首领们的传奇故事成长，她对此深信不疑，胡丽娅的精神世界被祖先的荣耀占据，她为自己是盖里卜的子孙而自豪，她虔诚地守护这片土地，就像守护着祖先的荣耀。因此可以说，胡丽娅所欲求有对祖先荣耀的守护，是个人基本欲求中的“崇拜欲”。人可以有多种欲求，胡丽娅也不例外。她自愿为邻里们为儿女们编织围巾和披巾，体现了她的“服务欲”，经常求助村子里的伊玛目并听从他的话，体现她的“服从欲”。但是胡丽娅众多“欲求”中占主导地位的是“崇拜欲”。“崇拜欲”作为基本欲求，从中我们可以引申出尊重欲、尊敬欲、倾慕欲这样一些个别欲求。胡丽娅幼年时期听着祖先的故事长大，对祖先从向往到尊敬再到崇拜，无意中将祖先塑造成一种“偶像”。同时她又是一位虔诚的穆斯林，在对真主的崇拜过程中，又再次无意地将祖先神化，将祖先的遗产“狮山”神圣化，最终变为她个人的独特的信仰，即“这是超出了自然及物质意义的地方，它也不只是与人有联系：它带有宗教意义，它是神圣的”。

二、欲求的实现与调节

小说中胡丽娅的欲求是贯穿始终的，但是在不同时期欲求实现的方式是不同的，因此可以将其欲求对行为的影响划分为战前和战后两阶段。

战争爆发时，男仆萨德应征入伍，胡丽娅不得不独自承担照看果园、田地的重担。当她忠实的朋友伊玛目建议她走出院门劳作时，她把头抬得高高的，坚定地走入了男人的世界，和男人们一样下地劳作，赢得了村民们的钦佩与尊敬。深受传统教育，认为“男主外、女主内”是天理的胡丽娅为何有这么大的转变呢？事实上，这与人的欲求有关。守护祖先的土地是她内心的欲求，对她来说，狮山是真主赐予的礼物，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荒芜土地是对祖先、对真主的亵渎。于是她通过调节自己的行动实现这种内心的欲求。

战争结束后，狮山人民的生活回到了原本平静的状态。然而萨德领残疾养老金的事情引起了风波：可胡丽娅确认为一个“智力低下的人，一生只踏进过学校一次的人”凭什么领退休金呢。但在伊玛目主持下两人取得了和解：首先胡丽娅必须接受萨德领取残疾养老金的事实，并予以尊重；其次萨德需支付聘请新伙计的花费，以弥补胡丽娅的损失（因为萨德失去了劳动能力）。这正是胡丽娅和萨德两人的欲求产生了对峙冲突的结果，但由于伊玛目的调解，胡丽娅的欲求内容发生了转移。欲求内容转移分为“升华转移”和“平行转移”。升华转移简单来说是把个人的欲求实现从低级转向高级。比如胡丽娅将对自己土地的爱惜扩大到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的爱，于是她对萨德产生了同情，接受了他领取残疾养老金的事情。平行转移是指在同一文化层次里对个人追求实施无需升华内容的转移。例如把萨德对胡丽娅的不满转移到胡丽娅的损失上来，从而解除冲突危机。

三、欲求的对峙

看似胡丽娅的生活将在平静环境中继续下去，然而政府派来的新官员使得她的生活来了个急转弯。

这位新来的官员不关心人民的生活，只关注自己发展了多少党员、吸引多少游客。男仆萨德由于拒绝入党被监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三个月，但胡丽娅没有站出来反对，而是对自己的儿子说：“没有事物是可以永远持续下去的。他们将忘记萨德，萨德将忘记他们——他们和他们的暴政，事情将恢复到过去的状态。”她如此行为的原因还是源于她内心的欲求——对祖先的崇拜。战争爆发时她曾向真主和祖先祈祷，保佑自己的土地不受战火侵扰。而狮山也像世外桃源一样安然度过了战争岁月。因此当新官员骚扰村民时，她也坚信祖先会像以前一样保佑他们，让暴政早日灭亡。可是当政府下令开发狮山做旅游景区，祖先没有再一次“显灵”，她就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这时胡丽娅欲求已经处于一种“普遍对峙”状态，即人除实现自身欲求外，已不在向外负担实现社会及他人需要之责任。胡丽娅心中除了实现自己欲求的想法，已经不能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否会对他人产生影响。于是胡丽娅的欲求受到压制，由原本的善欲逐渐转化为恶欲，并带来欲求对峙的结果：责任与信任的消除，即善与恶纠缠不清的矛盾首先导致人们之间的责任与信任的消除，继而导致人们之间的爱的流失。终于，她心中的纯净世界崩溃了。

这时胡丽娅的恶欲都已到达极限无法抑制，于是在萨德找来了隐藏的机关枪后，在奠基仪式的那一天她疯狂地扫向人群，与开发景区的士兵们同归于尽。

四、结论

胡丽娅的结局无疑是令人叹息、令人警醒的。

首先，胡丽娅悲剧产生的根本原因是她对祖先的崇拜欲求被新官员开发旅游景区政策伤害，甚至极度压制到难以忍受的限度，刺激她的欲求中恶的部分无限扩大，最终爆发出来。人生的意义正在于最大可能实现自身利益，真实表达自己的本性，充分实现自己的欲求。当这三者全部被否定时，便无异于扼杀个人幸福，将人推入无法实现欲求的深渊，引发灾难。

其次，当局缺乏安抚、疏导工作也是重要原因之一。从书中可知，胡丽娅从来没有受过教育，她不会读书写字，更不懂什么大道理、什么圣人之言。她唯一坚信的就是真主，唯一看重的就是祖先的遗产。可是当局没有对胡丽娅进行细心开导或作出赔偿，而是用简单粗暴的手段对待，极大地刺激了她，引发悲剧。

综上所述，胡丽娅悲剧的成因不仅在于欲求对峙带来的负面影响，还在于缺乏社会疏导。而在现实生活中也有许多类似的悲剧为我们敲响警钟：人在精神上和物质上欲望是无止境的，理想与现实之间却有很大的距离，人为了实现理想必须缩短理想与现实间的距离。《狮山》讲述的悲剧故事告诫我们：人的欲求需要加以正确引导，使之充分实现；欲求被抑制，则需要正确的疏导，以防发生难以挽回的悲剧。

[1]穆斯塔法·特利里.狮山[M].郑大民译.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

[2]吴昕.论人的欲求与社会的疏导[M].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3]乔治·H·米德.心灵、自我与社会[M].赵月瑟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