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族 “经 名 ”探 析
2015-08-15苏磊
○苏磊
(陕西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2)
回族作为我国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之一,她以汉语作为交际工具,在与中华大地上的汉族等其他民族兄弟共同生产、生活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其中也包括取名文化。尽管回族在伊斯兰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二元”文化的影响下诞生并成长,最后以回回的称谓出现在华夏大地上,但是他们在本民族的交往中有其特殊的名字,那就是教名,回族民间称之为“经名”。此名与我国汉民族的取名大不相同,因为回族“经名”深受伊斯兰文化的影响,所以回族“经名”具有深厚的伊斯兰文化烙印。
人名是人类在生产生活过程中形成的个体识别符号。人名是特殊的名字,名字具有特殊性、符号性和变异性。特殊性是指其与具体所指对象的联系,符号性是指其作为之别的符号,变异性是指人们在命名时使其带有某种意义。[1]43起“经名”是伊斯兰教的礼法制度之一,《提儿密济圣训集》有段圣训说:婴儿出生后父亲应在第七日“为其宰羊、命名、剃胎发”。
一、回族民间取“经名”的过程
早期,随着阿拉伯及其他地区穆斯林来华定居,他们之间的称呼对当地伊斯兰教信仰追随者具有一定的影响,所以穆斯林只要有新生儿,就为其起一个阿拉伯语的名字,以象征孩子出生在信仰伊斯兰教的家庭。取“经名”在回族穆斯林新生儿出生后,请阿洪(波斯语,意为老师或学者)为孩子举行的一种包含宗教礼仪的命名仪式。大人(或请阿洪)先对着婴儿右耳念“唤礼词”(也叫吹外“邦克”),然后再朝其左耳念“宣礼词”(也叫吹内“邦克”),其大致程序如下: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吉庆的新生儿之名是“某某”。
求您使他(她)健康长寿、使他(他)身体健康、使他(她)性格和善、使他(她)给养丰富、使他(她)信仰坚定、使他(她)享有美好的事物!
祈主承领!
在举行命名礼这天,有条件的要宰羊,一般的也要炸油香、炸馓子、做点心等,或者包核桃、糖果、花生等礼包送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以示庆贺。命名礼结束后,要用红枣、白糖、红糖、冰糖水等甜东西给小孩儿开口。给孩子取“经名”,也是孩子出生以后,家人通过命名的仪式使孩子打上回族伊斯兰文化的烙印,是回族儿童来到人间的一份珍贵的礼物。
二、回族“经名”的分类及取名原则
(一)回族“经名”的分类
笔者将回族穆斯林的“经名”大致分为以下类型:
1.与真主尊名相关的名字。根据《古兰经》经文的内容,真主除了本名“安拉”外,还有99 个美名,也就是对真主的诸多称呼。在真主的诸多美名中,一类属于让人敬畏的称呼,另一类属于令人赞美的称呼,其中各个美名的用词都有引申的意义。[2]31如:男名,阿萨杜拉(真主之狮子)、哈比卜拉(真主喜欢的人)等等;女名,阿卜杜·拉赫曼(普慈主之仆人)等。
2.诸圣人的名字。伊斯兰教的圣人数量很多,据传述约有12 万4 千。圣人分为4 个品级:列圣、钦圣、大圣、至圣。[2]31如:男名,默罕默德、阿丹、伊司玛仪等;女名,阿伊莎、法蒂玛等。
3.表伊斯兰月份命名。这些月份大多为禁月,或者孩子诞生的月份。如:男名,主麻(星期五)、拉马丹等;女名,朵哈(上午)、塞哈尔(黎明)。
4.职业身份的命名。不同身份的人,称呼时常不尽相同,有的人为了给小孩寄予希望,有时会用职业身份取名,比如汉语里的歌手,穆斯林则用沙迪亚。如:男名,埃米尔(领袖王子)、法里斯(骑士)等。女名,艾麦动拉(安拉女仆)、沙迪亚(歌手)等。
5.与伊斯兰教文化相关的命名。除了以上一些命名类别外,伊斯兰教文化博大精深,有的人会使用与伊斯兰文化相关的词取名,如伊甸园-法尔杜丝就是伊斯兰教文化之一,此处不再赘述。如:男名,阿布德(礼拜者)、哈桑(行善)等。女名,法尔杜丝(伊甸园)、哈蒂耶(引向正道)等。
(二)回族“经名”的取名原则
回族穆斯林取名的目的主要为了方便其在生活、生产、社会交往中的应用并期待婴儿能在伊斯兰的光辉下健康快乐成长。如何取好名,命名遵循什么样的原则?笔者通过查阅文献、访问回乡阿洪,总结为以下几条取名原则:
1.直系血亲间不重名原则。三代之间的“经名”不可重复,出生的婴儿不能和有血缘关系的长辈取相同的“经名”,父子之间,母女之间,爷孙之间等。如奶奶的“经名”叫法蒂玛,小孩就不能取名为法蒂玛,这也体现出回族穆斯林辈分之间的明确界限。
2.男女性别各异原则。汉族人取名逐渐趋于男女混用,如田少华,即可作男性名,也可作女性名。但是回族穆斯林就不能两性混用,回族男性必须用男性的名字,女性有女性的名字,两性不能混用。如阿里为男性名,女性则不能使用。由于回族穆斯林居多,“经名”有限,回族群体里面重名较多,比如默罕默德、哈桑、主麻儿等的重名率很高,为了区别这些“经名”人们一般在“经名”前加上大、小或者姓氏。
(三)回族“经名”的语义选择
1.表达道德品行,彰显宗教观念。回族取“经名”是以伊斯兰文化为标准,男性一般以《古兰经》中提到的圣贤的名字,如阿丹、哈桑、易卜拉欣等等。他们在回族穆斯林中是完美人格的体现,更是“真、善、美”的化身,以这样的名字可以表示对受名着的尊重和对先贤的纪念,同时也寄托了亲人的希望:希望孩子长大能和圣贤那样具有完美的道德品行走上正道,不做损人利己的事情,做一个合格的公民。“经名”的命名更加体现出伊斯兰文化对回族文化的主导作用,也显示出回族穆斯林对伊斯兰教信仰的虔诚和对真主的敬畏。
2.表达自强自立,期待功成名就。回族是我国分布最广的少数民族,他们和其他兄弟民族一样具有自强不息,任劳任怨,努力奋斗的优秀品质,在中华大地上也作出了巨大贡献,构成了其独特灿烂的回族文化。家长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能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所以有的家长给新生儿取名如:阿西母(保护人)、法提赫(征服者)等,这也与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汉文化心理一样。
每个孩子都以‘圣名’圣名为“经名”,这在其他民族可能认为是一个宗教习惯,其实,它凝聚着伊斯兰文化在培育后代方面的经验和智慧。[3]188穆斯林家长给孩子取名最主要的还是希望孩子能够置身于灿烂的伊斯兰文化光环之下,以伊斯兰文化作为自己的行动指南,指引其走上正道,追求两世吉庆,不损人利己,应以善待自己,善待他人,善待周围的万事万物。
三、回族“经名”的语法特征分析
美国著名语言学家萨丕尔(Haward Sapir)反对说语言与文化是一致的,但是他又说:“语言的内容,不用说,是和文化有密切关系的,不懂的神通论的社会,用不着神通论这个名称……语言的词汇多多少少真实地反映出它所服务的文化。”[4]196回族“经名”的命名是以伊斯兰教经典为依据的,阿洪命名时大都是音译,音译的阿拉伯语正规但“经名”音节很多,这样叫起来不顺口。由于在穆斯林社区或者村落中流通起来不太方便,回族深受汉文化和语言的影响从某种程度也习惯了汉语词汇的音节。所以他们在使用的过程中缩减音节,比如安友卜缩减为安友,或者友不。
(一)修辞转换
所谓修辞转换,指的是经过修辞加工的多音词或作为词用的固定词组。“可以归入修辞转化法的有两个小类,一是缩略词,一是外来半音半义的外来合并词。这两个小类都是为了避免音节的太长而加以修剪的,通常是二音节或三音节。”[5]比如:艾步渡·杜拉艾布拜克尔缩减成拜克尔或者艾步,阿卜杜勒·阿里木简称阿里或者阿卜杜,在缩减的过程中也会发生语音变异,比如阿里成为尔里,阿卜杜成为尔卜杜。
这样符合语言的经济型特征也符合汉语双音节律的特点要求,一是读起来顺口,二是就可以压缩音节。“这类词显然是20 世纪以来才兴起的,也就是与现代汉语同步产生的。”[5]这样经过回族民间的改造,由一个“经名”可以称呼为多种称谓,这也符合他们的官名。
(二)附加语缀
回族“经名”后缀儿、子,这在呼叫“经名”时是司空见惯的,因为回族置身于汉族的文化之中,深受汉族文化的影响。“名词后缀‘子、儿、头’也是魏晋之后的中古汉语普遍使用开来的。”,[5]所以在回族“经名”称呼中沿用我国汉语影响经常会出现名字后缀,如:主麻——主麻儿,乃比——乃比儿,法图买——法麦儿等等。
四、回族“经名”的时代变迁
回族的姓有的来自于“经名”的前音或尾音,如马姓,它是默罕默德前的默的音变,苏姓是苏达尼和苏来麻衣的后裔取苏为姓,所以在回族群体里官名就有姓氏后面直接加“经名”,如马尔萨、苏阿里、李尔沙等等。此为回族特有的一种命名方式,有这样的官名,我国回族群体则容易地断定这个人是否是回族。这样的取名原则一直延续到新中国成立,然而“文革”期间,国家施行宗教统一,回族阿洪不能在清真寺里劝教,回族群体不能进行自己的宗教信仰活动,有部分寺院被拆,啊洪和回族群体禁止一切的宗教活动,所以当时的回族新生儿的“经名”就随着社会的环境而消失,他们以动物、数字等以汉文化的要素取名,如使用七八、五四、桂花、狗娃子等这些不属于回族命名原则的名字取名。随着文革的结束,国家保护民族文化,清真寺里穆斯林云集,回族“经名”又开始得以延续。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城市化步伐的加快,越来越多的回族融入城市,离开了回族聚居地在城市零星居住,久而久之,远离回族圈也就疏远了回族文化。再加上回汉通婚,回族“经名”文化在都市渐渐遭到遗弃,有的回族孩子有“经名”,由于官名用的时间久了,很多穆斯林就忘记自己的“经名”。甚者有的回族孩子已经开始使用带有汉族及其他民族的一些名字,如:兰兰、婷婷等。
总之,回族“经名”是一种语言文化,语言是文化的载体,人的名字总是以一定语言来标志的。人名上的外来词不仅可以说明这种语言现象,而且在各个时期也反映出不同历史时期的一些特点。回族起“经名”是回族信仰伊斯兰的一种宗教形式,是每个穆斯林出生后必须履行的程序之一。
[1]王建华.文化的镜像——人名[M].吉林教育出版社,1990.
[2]从恩霖.回族穆斯林经名文化的内涵[J].中国宗教,2010(4).
[3]高慧珠.阿拉伯的智慧:信仰与务实的交融[M].浙江人民出版社,1995.
[4]萨丕尔.语言论中译本[M].陆卓元,译.商务印书馆,1985.
[5]李如龙.汉语词汇衍生的方式及其流变[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2002(5).
[6]王逢鑫.论命名——英汉命名方法比较[C]//观海登山集——英语语言文学论文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