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俞大绂对中国农业大学的贡献与影响
2015-08-15苏雅澄王玉斌
苏雅澄 王玉斌
论俞大绂对中国农业大学的贡献与影响
苏雅澄 王玉斌
俞大绂是我国近代以来著名的农业科学家和教育家,为我国现代高等农业教育事业和农业发展作出了卓越贡献。文章回顾了他与中国农大的历史渊源,总结了他任职北京大学农学院和北京农业大学时期,在办学治校、学术研究、教书育人等方面的思想和采取的措施,分析了其对中国农大发展作出的重大贡献和产生的深远影响。
俞大绂; 中国农业大学; 历史贡献
俞大绂是我国早期著名的植物病理学家、微生物学家和农业教育家,是我国植物病理学学科和微生物学学科的奠基人和开拓者之一。他在我国最早开展植物病毒病和细菌病害研究,多项研究成果填补了历史空白,进入了当时世界先进行列。作为农业教育家,他从教60余年,历任金陵大学教授,清华大学农业研究所教授,国立北京大学农学院教授、院长,北京农业大学教授、校务委员会副主任、校长、名誉校长,促进了中国现代高等农业教育事业的发展,为中国农业大学(以下简称“中国农大”)成为全国最好、世界知名的高等农业院校作出了卓越贡献。
一、俞大绂与中国农大
清末“新政”时期建立的京师大学堂农科大学是中国农大的源头,后改名“国立北平大学农学院”,抗战时被迫迁往陕西。抗战期间,俞大绂在西南联大的清华大学农业研究所任教授。1946年,北京大学迁回北京,俞大绂临危受命任北京大学农学院(以下简称北大农学院)院长,与由陕西迁回的教师一起,在“国立北平大学农学院”原址筹建新的北京大学农学院,在短短4年时间里,将北大农学院建成当时国内最好农学院,为北京农业大学(以下简称北农大)的建立打下了坚实基础。
“1949年9月,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华北大学的农学院合并,组建成新中国第一所多科性、综合性的新型农业高等学府,并于1950年4月正式命名为北京农业大学。当时,学校已基本形成了学科门类相对齐全的农业高等教育和科技研究中心,对我国农业高等教育和现代化建设意义重大”*出自中国农业大学校史介绍:http:∥www.cau.edu.cn/col/col10256/index.html。。北京农大成立时俞大绂任校务委员会副主任,在之后的40多年里,俞大绂一直是北京农大的教授,带领师生进行了众多植物病毒病、细菌病害研究和真菌异核遗传研究,并建立了农业微生物专业,使北京农业大学成为当时全国第一所拥有微生物专业的高等农业院校。1980年,年近八旬的他出任“文革”后北京农大第一任校长,把“十年动乱”后的学校重新带回正轨。
1995年,经国务院批准,北京农业大学与北京农业工程大学合并成立中国农业大学,成为一所规模更大、学科设置更趋综合化的新型农业大学。中国农业大学的历史翻开新的一页。俞先生未能亲眼见证那一刻,但他为农大付出了一生,对农大的贡献无可替代、影响深远。
二、俞大绂的办学思想及其历史贡献
北大农学院当时能成为中国最好的高等农业院校,与俞大绂的办学思想密不可分。他深知农业院校的学科特点,凭借自己在金陵大学农学院的丰富经验和在美国的留学经历,总结出一套高等农业院校行之有效的办学思想,并在北京农业大学进行了实践和发展。直到今天,中国农业大学依然继承和发扬他的办学思想,为建设世界一流的农业大学而努力。
(一)坚持正确的办学方向
高等农业教育与文理科教育不同,它与地域性紧密相关,与农业实践紧密结合,因此高等农业教育要充分结合“三农”需要,为农业、农村、农民服务。中国农业大学前身北京农业专科学校大门上曾镌刻四个大字“教民稼穑”就指明了方向。抗战胜利后,俞大绂提出“学农不要再怀着经营私有田庄的迷梦”,要求教师、学生应该“走出狭小的实验室,去接触广大的农民,将所学的专长贡献给他们,了解农民的需要,设法帮助农民解决问题”[1]。为更多人群谋求生活改善,这才是高等农业教育努力的方向。在之后办学之路上,俞大绂始终秉承这一思想,将高等农业教育和国家农业生产紧密结合,发展了学科,锻炼了学生,又解决了农业生产中的问题,使农大成为促进国家农业发展不可或缺的力量。
“文革”结束后,对农业大学的办学方向众说不一,有人提出了“理农”方向。当时李青山带着这个问题去请教俞大绂,他稍加思索作了精辟阐述:“农学院不同于理学院,理是基础,基础只能用加强的办法来解决,而不能作为发展方向。农业大学实际上是农业科学技术大学,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农与工的结合将会越来越紧密,若说方向,我看‘农’与‘工’结合是方向。”俞大绂还建议把农业经济学院改成农业社会学院。他说:“没有什么单纯的农业经济,农村是个社会发展问题,像农民住宅,畜禽舍建设,道路设施等问题,都得考虑进去。”他始终心系农业、农村和农民,按照中国的“农情”办中国的高等农业教育,这是他教育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时至今日,中国农业大学“解民生之多艰,育天下之英才”就继承了他的教育思想。
1984年6月22日,在原北农大召开的庆祝12位教授从教50周年座谈会上,俞大绂谈了自己对办好农业大学的想法:“未来的北京农业大学,应办成一个综合性的大学。要办好它,也像做任何事业一样,干部是决定条件,我们应想方设法从国外、校外聘请有真才实学的专家、教师来我校工作,同时也加倍努力培养研究生,尽快充实教师队伍。学校的基础单位是系,学校应给予系更大的人权和财权,在系主任负责下,进行各项工作。在学校下设置以各学科为内容的学院,我认为应增设农业工程学院、农业经济学院、理学院。北京农业大学的办学方向,必须向一个综合型方向发展”*出自中国农业大学档案与校史馆,校史专栏:http:∥archives.cau.edu.cn/art/2015/2/27/art_12848_353548.html。。在他的办学思想中,基础和应用,涉农学科作为一个相互联系的整体,平衡发展是重要的主线。
(二)重视完善的学科体系建设
俞大绂曾反复强调,若想办好一所大学,首先要把系办好。“农业为较复杂学科,复深于地域性,教学之实施,实宜因时因地而变,以谋当地需要之适应”[2]。俞大绂在对北大农学院进行学科专业设置时,经综合考量后,最终确定了10个系。对此,原北京农大党委副书记王步峥在《俞大绂院长的办学特色及其历史性贡献》文中写道:“为了建10个系,北大和当时的国民政府教育部打了一年多的官司。最初未得到教育部的认可,经过反复力争才确定下来。一个农学院设10系之多,不仅北大其他学院没有,全国也绝无仅有。历史证明,俞院长坚持的科系体制,是俞的又一历史性贡献,为解放后新农大科系的体制奠定了基础”*出自中国农业大学档案与校史馆,校史专栏:http:∥archives.cau.edu.cn/art/2015/2/27/art_12848_353548.html。。
他从理论和农业实践出发,将10个系划分为农业基础学科和农业应用学科两大类。农业基础学科类包括植物病理学系、农业化学系和土壤学系;农业应用学科类包括农艺学系、园艺学系、森林学系、畜牧学系、兽医学系、昆虫学系和农业经济系。
他以因地制宜和前瞻性的理念,针对中国南北地域差异,不开设南方农学院如金大农学院和浙江大学农学院设置的蚕桑(学)系;针对北大的办学思想、培养目标、学术资源等特点,更注重农学院学生基础学科的培养,未开设更着重于应用的农村教育系及农业、林业专修科等。
确定的10个系中,昆虫学系、植物病理学系、畜牧学系、兽医学系和土壤学系都是国内第一次单独成系,填补了国内的空白。这样做的优势之一就是“分系多则必修学科可以比较少,或者更适宜于学习的需要,在学生课程的排列上,的确有许多方便和合理之处”。[1]1959年,在多年工作实践和培训人才的基础上,俞大绂在北京农业大学成立了我国高等农业院校中最早建立的农业微生物专业,并主持这个专业的工作,为农大培养农业微生物方面的人才打下了基础。北农大设系之多、分科之细,为当时全国高等农业院校之冠。
(三)注重发挥学科带头人的作用
“办好一所大学,首先要把系办好,重要的是选好系主任,并拥有一批学术水平高的教师,这是我一贯的办学思想。”俞大绂认为创办高水平大学,解决好“找人”问题至关重要,优秀的教师是建设优秀学校、培养优秀学生的先决条件。北大农学院重建时条件极其艰苦,俞大绂在“选人”上下了很大功夫。俞大绂拟选的各系主任,均为国内甚至世界最著名的学者,其中很多人与俞大绂并无交往。这些科学家既是促使北大农学院快速发展的栋梁,亦是后来北农大各重要学科的主要带头人。
抗战胜利后,俞大绂由重庆到京的第二天,就写信给林传光(植物病理学家、植物真菌和病毒学家,俞大绂在金陵大学执教时的学生):“传光学兄,弟已于昨日由渝飞抵北平,明日将赴各处视察各农场并计划教室实验室等一切杂事。弟以此次北大毅然办农学院,胡适之与傅孟真两先生倍极热心,各方面亦对之抱极大之希望,正我辈做事之时。兄何日能来京盼速示知以便预备付处奉致旅费并有何计划盼先示知。弟终不信须借以时日,中国之农业科学不能独树一帜在世界学术界上争逐也。……弟俞大绂上。”[3]
李连捷是我国著名土壤学家、农业教育家,是我国土壤学学科创始人之一。1947年,俞大绂极力邀请他到北大农学院执教。李连捷在回忆起这段往事时说到:“当年我血气方刚,感到国内土壤学跟不上时代进展,所以很不度德量功,想在农学院占一席之地,培养新生力量,推进土壤学思想,发挥它在国内外的光辉作用。作为一院之长的俞老,当此多事之秋,不仅允许我成立土壤学系,还支持我招贤纳士,以扩展土壤教学和科研的影响。若非这位学术思想开明,不拘于一派的领导实难达到今天的局面”。
在1956年全国评聘的第一批186名一级教授中,北京农业大学共有10位,其中当初由俞大绂聘任至北京大学农学院的就有俞大绂、林传光、熊大仕、黄瑞纶、李连捷和周明牂等6位。国内农学界的人才都在这里风云聚会,与俞大绂一起开辟农业教学和研究的园地。这里都是国内农学界第一流人物,教授阵容是全国最强的。正是这些优秀的学科带头人,为农大的学科建设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引领着前进的方向。
三、俞大绂的学术成就及其治学理念
作为我国早期著名的植物病理学家和微生物学家,我国植物病理学学科和微生物学学科当之无愧的奠基人和开拓者之一,俞大绂在国内外学术刊物上发表研究论文110余篇,专著10部,译著8部,其中绝大部分是他本人研究结果的第一手资料,也是国内首次刊出的某种作物病害的专著,极大提升了农大在国内外的学术地位。这些他在一生的学术之路上取得的令人瞩目的成就,结合了我国农业生产实践,极大推动了我国农业发展。
1951年,我国东北地区发生了严重的苹果树腐烂病,俞大绂带队参与防治,就地制定防治措施,取得显著效果。之后又参与承担了防治谷子红叶病的任务,找到了药物防治和抗病育种的有力措施。为此,他带领的防治小组和北农大受到党中央、国务院嘉奖。有关红叶病的论文,引起了国际学术界的极大重视。
1954年开始,俞大绂参加我国植物检疫工作,带队到浙江黄岩,以柑橘疮痂病作为主要检疫对象进行防治和检疫工作,同时开始发展我国的内地检疫。
1958年开始,俞大绂参加赤霉素研究工作,当时的研究与应用在国际上是较为先进的,只有英国、美国能够生产。在俞大绂教授领导下培养出中国特有的“3010”优良菌种,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北京农业大学成为国内首先成功研发的农业高校。为我国赤霉素的研究和生产填补了空白,在农业生产上起了巨大作用。
1960年后,他继续投入研究真菌异核现象,1966年在水稻恶苗病的异核遗传研究上取得重大研究成果,研究论文《赤霉素的自然变异研究》发表在1966年《中国科学》英文版上。该研究在当时只有少数几个国家开展,俞大绂的研究处于世界先进行列,其成果深受重视,曾被国外多种学术刊物和著作引证,使北农大进入世界范围内该领域研究水平先进高校行列。
俞大绂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众多、巨大的学术成就,跟他自身的学术思想和学术态度是密不可分的,其学术思想和态度也是留给后生学子的一笔巨大财富。
(一)始终坚持看书学习
俞大绂一生经历了中国近现代多次重大动乱,但是无论身处何种境地,他始终坚持学习,用实际行动激励着身边学子。抗战时期,俞大绂随金陵大学西迁,在昆明清华大学农研所任职时,他办公室、实验室、卧室满屋是书。当时日寇飞机天天轰炸,他照常办公。王焕如教授曾回忆,“当时俞先生说:‘一颗炸弹能炸多大个坑。中国之大,小日本有多大能耐?’”他当时的研究成果在美国发表后,一位国际闻名的植物病理学家指出:这些工作是在日寇炸弹下进行的。十年“文革”,“知识无用论”盛行,闹革命成了主流,很多学者心灰意懒,产生一切无所谓消极情绪。黄河回忆当时有一次造访俞先生,他70多岁高龄还在挨批斗,可是依然伏案学习,并说:“做工作总是好的。”
在北大农学院,俞大绂任院长,在北农大先后担任校务委员会副主任、校长,并身兼许多社会职务,行政事务繁重,但他从没对学术研究有丝毫松懈,而是把工作都做好。俞先生这样要求自己,也这样要求学生。“文革”结束后,时任河南省农业科学院植保所所长的周汝鸿回忆,“我去看望俞先生,这回俞先生骂我了。俞先生问我当了所长还有时间自己动手搞些研究吗?我说我忙的不得了,连看书的时间都没有。俞先生说,不看书怎么行啊?我这里虽人来人往不少但我每天还得看点书。你正是做事的时候,长期不看书可是不行啊。”他明白,俞先生是启示他不要丢了业务,要刻苦钻研,把行政工作和教学科研两副担子都挑好。
他嗜书成癖,爱书如命,博览古今中外群书,手不释卷,已成习惯。1964年,俞先生眼疾,后左眼失明,右眼浑浊,双耳也有神经性耳聋,但他依然没有放弃学术研究,借助放大镜也要坚持每天看书。十年动乱期间,被管制劳动时,仍然捡起被人丢掉的书以及当作包装纸的书籍和资料来读。他爱书到了如醉如痴的地步,就连开会住在宾馆期间,甚至在患病住院期间,都要抓紧时间看书。75岁高龄以后,体力更衰,腿脚更加不便,但他照旧坚持每天8点独自拄杖走下四层宿舍楼,经过一个横在宿舍楼和学校之间车来人往的大马路,风雨无阻地到植保楼三层看书、做实验,写出了《植物病原研究方法》等巨著。
(二)亲力亲为收集一手资料
俞大绂做学术研究,事事亲力亲为,所有实验(实验室和田间实验)他都亲自动手,为学生树立了榜样。1950年带队参与防治东北苹果树腐烂病时,他不辞辛苦走遍大部分果区进行调查,和果农进行广泛深入的交流。1951年参与防治谷子红叶病时,他身背采集箱,风尘仆仆奔波于华北、西北等地谷子田里,采集标本,走访老农,深入调查,反复试验。之后参与的植物检疫工作,赤霉素的研发工作和真菌异核研究工作,他都是亲自动手,带领学生,收集第一手资料。
(三)科学研究与农业生产实践密切联系
俞大绂教授的科研工作,一直是把解决农业生产问题和促进学科发展紧密结合起来,一生都在为解决中国农业生产中的病害问题而忙碌。1956—1958年,他一方面亲自动手研究小米上新发现的黑穗病,同时还指导着裴美云进行小米红叶病的研究、吴克阳进行柑橘病害的防治试验、徐孝华开展根瘤菌的研究、凌代文进行细菌分类的研究……短短两年时间里,俞先生在完成教学任务和社会活动的同时,组织和指导了多位同志,对农业生产中的真菌、细菌、病毒病害开展研究,不仅直接为农业生产服务,加速了我国植物病理学的研究,而且促进了相关分支学科的发展。
1962年底俞大绂正在从事“真菌异核现象”的研究。曹增良回忆,“当时很多人都说这是个‘理论性’课题,认为俞先生年纪大了想把研究方向从实践转向理论了。经过与俞先生接触,我逐步认识到了这个课题要解决的不仅是证实和确认‘真菌异核体’是病原真菌发生变异的重要途径,而最终是要提高抗病育种的针对性,把对植物病害的防治工作由被动的治病转到主动的防病上来。对农业生产具有重要的长远意义。”
(四)严谨求实的科学态度
俞大绂教授亲自为学生讲授《微生物遗传学》课程,当时米丘林遗传学派在国内占统治地位, 但他不畏风险,勇敢地把当时最新最前沿的摩尔根学术科研成果编入了教材,使这门课程的教学可以与时俱进。
俞先生的科研范围非常广泛。从初期的各种植物病害的调查,病原菌的认识,病害的发生到进入后期的理论研究,我们不难看出这是一个金字塔形的过程。科研在广泛的实践认识基础上,才能浓缩出理论,这也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
在俞先生继续真菌异核研究后,为了证实自己提出的这个想法,他在多年里开展了大量探索性的工作,并取得很多有意义的单项和阶段性的研究结果,按照常规,当时完全可以整理写出若干篇有水平的研究论文。但是俞先生严谨的科学态度和追求更高目标的理想,使他一直默默地工作却没有正式发表一篇研究论文。正因为农大人都秉持俞先生这样严谨的学术态度,才造就了农大今天良好的学术形象和学术地位。
四、俞大绂的教育理念与贡献
俞大绂从教60余年,无愧为一位伟大的农业教育家。他一手创建了北京大学农学院,又在合并后的北京农业大学继续贡献自己的力量,帮助学校建设。可以说没有俞大绂就没有今天的中国农大,是他一次又一次支撑起了农大,并把它建设得越来越壮大。当年北京大学农学院地址位于北京西郊罗道庄,重建农学院等于垦熟荒。当时没有倒塌、略事修葺便可利用的老房舍只有4幢。农学院要先建造学生宿舍以容纳300多学生,还要修葺向市政府借来的“新市区” 平房39幢,作教职员宿舍。俞大绂就是在这样的办学条件下,千方百计筹措经费,为农学院“找钱”,以满足办学条件。俞大绂把全部心血倾注在农学院的建设上,从初期的规划,到具体落实,都亲自把关,他积极争取经费,尽力为农学院师生提供良好的教学、科研条件。到1949年北京大学农学院、清华大学农学院、华北大学农学院合并成立北京农业大学时,为北农大的建设提供了巨大帮助。
王焕如曾在一篇纪念文章中写到,“1949年北京解放前,当大家听到清华大学已经落炮弹时,纷纷从罗道庄进城,在这时俞先生却从城里赶到罗道庄来坐镇。有一天,国民党军队打电话到宿舍区,让大家立即撤走。俞先生却对大家说‘我们不能走,一走全完了。’俞先生这一决定,避免农学院被洗劫一空。”后来,南京政府又派飞机接他去南京,他断然拒绝。此时,英国某研究机构聘请他到国外工作,飞机票已经订好;美国依阿华大学也来函请他去任教,均被谢绝。他冒着枪炮声巡视校园,看到墙壁上被炮弹打穿的一个又一个窟窿,他和同事们就用砖块堵住。罗道庄解放前期,党派人把留守在农学院的人员和贵重仪器带到良乡去。俞先生冒着生命危险保卫了校产。吃水不忘挖井人,农大师生利用这些图书、仪器时,应牢记俞先生的贡献。
“文革”期间,北京农业大学被迫外迁,学校遭受重大破坏,俞大绂留守学校镇定自若,坚决不进城,再一次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卫校产。“文革”结束后学校迁回北京,百废待兴。当时,俞大绂被任命为北京农业大学校长,恢复学校的重担又落在了他身上。1980年,他给时任副总理的万里写信说道,“最大的困难是缺少课堂、实验室和宿舍,原十二万平方米的校舍,至今仍有三分之二被外单位占用着。还有个问题是农大场地太小……所以农大势必进行扩建。听我校基建处同志反映,国防科委507所要征用我校西北面的土地,这是农大周边仅有的一块土地,这样就把农大发展的路堵死了。为此,恳请您给予关怀……”[4]。
1955年,俞大绂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首批院士,1956年被选为苏联农业科学院通讯院士,1981年被国务院批准为首批博士研究生导师,为提升农大的学术地位和教育地位作出了巨大贡献。60余年来,俞大绂为我国农业发展培养了一代又一代人才,桃李满天下,林传光、裘维蕃、吴友三、方中达、王焕如、王清和等植物病理学领域的一批学科带头人和骨干力量,都是俞先生一手栽培出来的。40年代以后培养的学生更是遍布全国,他们有人留在了农大,继承着俞先生的事业,有人扎根农业生产一线,为我国农业发展贡献着力量。
俞大绂为农大的教育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堪称一代宗师,不仅因为他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也因为他为农大留下了许多珍贵的教育理念和方法,一直被农大沿用至今,让后代受益不尽。
(一)重视基础教育,打好专业根基
俞大绂教授常教导学生:“有多深的根基,才能建成多高的建筑物。”方中达回忆说,“1940年俞师调我去昆明清华农业研究所工作,进行麦类黑粉病和锈病以及蚕豆镰刀菌病害的研究和防治工作。我们几个人要管理几十亩试验地,整地、播种、记载、考种都亲自动手。五年期间,每年都要有大半年时间进行这种单调的重复劳动。我曾一度有些厌倦,俞师就说‘学打铁要先拉五年风箱’。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很基础的磨练对我以后的学习和工作是非常有益的”[5]。
俞大绂在北京大学农学院时,规定农学院与理学院、医学院的一二年级学生修同样的基础课程,国文、英文都是必修课。农学院学生除农经系外必修微积分、普通物理学、普通物理学实验、普通化学、普通化学实验、定性分析、定性分析实验,农经系必修经济学和社会学,三年级必修纯理论的生物统计学。这是为了达到试验的可靠性,判断试验结果的真伪,以及是否可向农民推广的准绳[1]。
1960年,北京农业大学农业微生物专业成立后,俞大绂教授主动承担了主讲专业的第一门基础课——普通微生物。他认为专业基础课是非常重要的,它将为学生奠定一个微生物学的扎实的基础,这门课将给予学生们明确的概念,基础知识和进一步深入的本领。课程是为二年级学生开设的,当时要立即着手备课。教材是首先要准备的。俞教授对教材内容有他的想法,他认为普通微生物要把微生物的类群放在首位,而且各类微生物都要讲到,讲清楚。俞教授日以继夜伏案书写,编完教材又开始编写讲义,两册(上下册)厚厚的教材在开课前已经准备好。
(二)以学生为本,坚持教师以教学为己任
20世纪60年代初,微生物专业为学生开设了一门重要的课程——微生物遗传学。俞大绂教授主动要求亲自讲授这门课程。但是当时他已经眼睛不好、行动不便。所以,只好采用先录音,然后到课堂上放给学生听的方式。闵幼农先生回忆说,“在录制过程中,俞先生非常认真,录完后,他一定要先听一遍,看是否有错误。发现有错误,便要重新再录,校正错误。有时,俞先生病了,他仍坚持完成录音工作。到第二年,学生们反映放录音效果不好。俞先生得知后,便坚决亲自到教室去讲课”。
正是在俞教授的示范和影响下,当时植保系的知名教授大都登上本科生专业基础课的讲堂,如林传光先生(一级教授、副系主任)讲授《普通植物病理学》,陆近仁先生(一级教授、反右后降为三级教授)主讲《普通昆虫学》等。一个系里有这么多全国知名教授亲自讲授专业基础课,这在全国高校中也是极罕见的。在当今的中国农业大学,依然有一大批知名教授亲自为本科生讲授基础课,良好地继承了俞先生的传统。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俞先生年事更高,视力更差,已无法直接上台授课,但他仍坚持长期以录音授课的方式讲授微生物遗传学,让听课的学子们非常感动。之后,他还为本科生编写了《真菌遗传学节要》,为研究生编写了《真菌的准性生殖》,直至86岁高龄,他还亲自指导培养了8名硕士和2名博士研究生。
(三)启发式教学,培养学生自学能力
俞大绂教授上课不带讲义,不照本宣科,而是在课本上预先指定要阅读的章节,上课时先抓住关键性内容和初学者最容易疏忽的地方,有的放矢地进行讲述,有时提出一些问题让学生回答,然后根据回答情况因势利导地重复其中的要点,补充遗漏的内容,帮助大家掌握这堂课的基本概念和要点,而不陷入繁琐枯燥的记忆和背诵中。讲解时,他深入浅出,旁征博引,丰富听课者的见闻,如谈到葡萄霜霉病的防治时会提到法国的葡萄种植业名城波尔多,讲起小麦锈病时介绍斯塔克曼发现生理小种的经过等。
袁艺兰曾说,“俞师在教学上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凡学生提出问题时,就算这问题是多么简单甚至愚蠢,他总是让提问的人觉得问得很对,而他给你的回答都是你所要求的。不但如此,他还提供许多参考资料,富于启发学生思考,注重学生自学能力的培养,使学生能对问题了解得更深入,使得问的人和旁听的人都得益匪浅。”
凌代文先生回忆俞先生兼任中科院微生物所工作情况时说,“俞师每周必来一天,来时他不干预我们的试验工作,只是默默地坐在办公桌旁查阅资料的同时静静地观察着我们,待我们提出问题或将他意识到的问题给以指点和帮助。工作中他放手让我们去干,但又非放任不管,使我感到工作起来既不缩手缩脚,又有所依托。”
(四)上好实验课,理论结合生产实践
“实验课的教学内容是整个课程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要印证老师上课时讲课的理论知识,更重要的是能培养同学掌握本学科实验研究的方法与操作技能,课堂上讲的知识走出学校自己仍可通过看书、阅读资料来掌握它,但实验课的教学内容的操作技能,离开学校后自己是没有条件弥补的。”这是顾桂芬第一次给同学上实验课时说的话,而这些话正是来自恩师俞大绂的教诲。俞先生上好实验课的教学思想,既让学生清楚实验课的重要性,又培养了学生动手能力和掌握科学研究方法与操作技能,一生受益。
50年代,俞先生曾给研究生开设过《植物病理解剖学》,惯称“切片课”。这是一门技术课,主要时间都是实验操作,费时费事,俞先生常常都是亲自讲授和指导实验。狄原渤回忆说,“对每一个这样的实验,俞老师不厌其烦,始终在场带领我们操作,不断地鼓励大家,使我们努力掌握这些方法。后来我才知道,俞老师为了教好这班课,查阅了大量的文献资料,收集了真菌、细菌各类的染色方法、鉴别手段、培养基种类等,编制了约7万张卡片,工作量十分庞大和艰巨。后来他将这些资料编写了一本《植物病理学和真菌技术汇编》,这本书是植物病理与真菌研究技术的大全,几乎所有的技术,方法和偏方都能在此书中找到”。
1950年俞大绂亲自到河南许昌调查烟草黑胫病害。借此机会,他特意把1952届植病系的部分学生的教学实习安排成做烟草黑胫病调研。足迹遍及许昌、禹县、郏县和长葛的主要烟田,顶烈日、战高温,在田间地头展开调查,深入了解并掌握田间病害调查的方法和技术要领,相应结合烟叶的栽培管理和后处理措施。杨士华先生是当时的学生之一,他后来回忆时说,“这是我们入学三年以来,头一回把书本知识与真正的农业生产实践结合的演练,受益匪浅”。
(五)平易近人,帮助学生答疑解惑
俞大绂教授指导学生论文,在课题确定后,他总是让学生自定计划并提出问题。由于俞先生没有架子,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学生一般都敢提出不同看法。通过反复讨论逐步深入,这种教学方法收效甚好。
由于俞先生热情无私,有求必应,他家常常是信箱满满,宾客满堂,其中不乏外地学生和工作者,他总是热情地给予解答或亲自复函。杨士华先生回忆说,“70年代中期,我在山西祁县农村蹲点。那一年秋雨连绵,田间玉米接近成熟期时出现茎基腐病。经过镜检和分离培养,我初步看像是镰刀菌引起的。但它究竟属于哪个种属? 我的看法对不对? 实难决断,于是求教于俞先生。见到我他很高兴,我拿出标本,立即开门见山地请教导师,俞先生一方面仔细观察病株,一方面给我做了解答,并说:‘我要给你找些资料寄去。’我返回太原后不久,就收到俞先生的来信,那一大张黄裱纸上用毛笔以斗大的字,抄写下密密麻麻的有关镰刀菌种属文献资料,非常清楚。我真无法形容当时自己激动的心情,恩师已是70多岁高龄,视力不好,百忙之中及时向我提供参考资料,帮助学生解决难题,这种感激之情,真是难以言表。”
(六)循循善诱,关怀每一名学生
俞大绂教授在给学生讲解课程时总是不厌其烦,非常耐心。学生在实验过程中遇到问题,心情低落时,俞先生从不指责,而是采取引导和鼓励,循循善诱,使学生重拾自信。
俞先生不仅对学生的专业知识认真负责,也十分关心学生的生活和前途。1937年,美国给他一笔基金,请他赴美,可他却让学生林传光(著名植物病理学家)用这笔钱到美国攻读博士学位。陈瑞泰回忆俞先生对自己的关怀时说,“当年我家乡沦陷,经济来源断绝,将被迫辍学时,俞师主动借钱给我,使我顺利读完大学最后一学年,但我的困难从没有向俞师提起过。1946年我从美国进修烟草病害和烟草生产归来,联系往何处工作,处于难以肯定之中。旋接山东大学聘书,山东是我国主要烟区,又是我的故乡,自欣然前往。拜会山大校长时,谈及我们素不相识,怎知聘我,校长说‘是大绂先生把你推荐给我的’。听后十分感动,回国前后未向俞师谈过工作问题,他也未提介绍我往山东大学事。俞师帮我介绍了工作,而且还是一个对于我开展业务工作很理想的地方。”俞先生对学生的无微关怀可见一斑。
五、结语
古人云:“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百年之计,莫如树人。”俞大绂一身同时做了这三件事,为农树谷,五谷丰登;为民树木,农业发展;为国树人,桃李盈园。60余载,俞大绂为北京农业大学的建立和壮大不遗余力,为农大的办学治校、学术研究和教书育人作出巨大贡献。他几次在农大最危急的时刻身扛重担,带领农大师生拼搏奋斗;他坚持学习,对学术研究一丝不苟,为提高农大在国内外的学术地位贡献力量;他提携人才,培养后备,把农大建设成为一流院校。他以自身行为做楷模,以拼搏精神树榜样,奉献一生,影响深远,在中国农大的地位无人能够替代。俞大绂先生在他的学生、著名大豆遗传育种学家马育华的毕业册上写过四句话:“识欲其博,事欲其专,思欲其勤,学欲其恒。”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历时愈久而常新,后起者应对俞先生在农大的贡献铭记于心、永志不忘。
[1] 王学珍,郭建荣.北京大学史料:第四卷1946—1948.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2] 周邦任,费旭.中国近代高等农业教育史.北京:中国农业出版社,1994
[3] 俞大绂1946年给林传光的信件.中国农业大学档案与校史馆馆藏档案
[4] 俞大绂1980年给万里副总理的信件.中国农业大学档案与校史馆馆藏档案
[5] 中国农业大学档案馆编.缅怀恩师——纪念俞大绂教授诞辰110周年文集. 内部发行,2011
(责任编辑:陈世栋)
The Contribution and Influence of Yu Dafu in China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Su Yacheng Wang Yubin
Yu Dafu is a famous Chinese agricultural scientist and educator who has made tremendous contributions to the modern high educ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agriculture in China. This paper review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im and China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summarizes the his thought and measures in managing university , academic research and education when he worked in Agricultural College of Beijing University and Beiji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analyzes his status and contribution to China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Yu Dafu; China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Historical contribution
2015-03-29
本研究得到了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老一辈院士学术思想研究/科技档案收集保管利用模式创新研究”(项目编号为2015TC010)的支持。
苏雅澄,中国农业大学档案与校史馆馆员; 王玉斌,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中国农业大学档案与校史馆馆长,本文通讯作者,邮编:100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