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师,我想您
2015-07-28管静
管静
马春老师是当年在我们村小教书的下放知青。马老师是位有些胖、有点黑,一笑还露出两个小虎牙的女老师。那时的学校就是村里的一间大屋子,容纳各年段的学生,整日乱哄哄的,也不见老师正经上课,总是背毛主席语录。我无学可上,常到大屋子旁边玩耍,鹦鹉学舌地能背出好多诗词,也认得些字,为此常被抓去参加各种赛诗会。有一次,我被推出救场,不料因认不出“摩拳擦掌”四个字被挂在台上,被困的时间漫长得像在盼过年,是马春老师拨开层层人墙,挤到台前解救了我。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参加赛诗会,倒是知道了什么叫解词,是马老师教给我的。
我常去马春老师的知青点。在她那里,我看到了人生的第一本厚书《青春之歌》,尽管有很多字都不认得,但我隐约地感到有群人在过别样的生活,并不像我村的人这样:白天下地干活挣工分,晚上又要开批斗会。记得那时奶奶总叮嘱我在那些人面前不要乱说话,我虽不懂,但奶奶的神情时刻在提醒着我远离那些人。
马老师很喜欢我,常给我编辫子,是那种吊得很高的四股辫。有一次马老师还给我扎了两只黄色的皮套,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扎辫子的皮套,以前我的辫子都是用头绳缠的,要缠很多圈,勒得很紧,才不至于散开。这皮套只需轻轻绕几圈就可以了,这让我在小伙伴中间着实显摆了一阵子。
有一天,我又去马老师的知青点,拿去我家的红柿子、熟玉米。马老师说:“跟我去上学吧。”我就跟着去了,马老师去哪我就去哪,马老师讲什么我就听什么。我没有书本没有书包没有固定座位,但我脑子里有了白雪公主,有了七个小矮人,有了海的女儿。我知道有个地方叫城里,那里有玩具,有书店,有火车,还有好多新鲜事。城里,令我神往。
第一年恢复高考,马老师就考上中专要回城里读书去了,临走时我们全校师生合影留念,可惜那相片只分给老师们,不知现在还有没有人保存着了。我只记得马老师笑得很开心,小虎牙全露出来了,而我却一脸茫然。马老师走了,我跟谁呀!记得当时村里的老师都请马老师到自家吃饭。谁家请我就去谁家溜达,只为了能多听听马老师的声音。
临别时,马老师摸着我的头说:“好好学习,以后你也可以考学,考到城里去。”我仰起头:“我考学?到城里?我行吗?”“行,你记忆力好,也爱思考,一定能行!”马老师一个劲地鼓气。“嗯!”我使劲地点着头,咽下涩涩的泪水,呆呆地望着拉着马老师的车子慢慢地消失在村口。
就是从那时起,我萌生了考学的念头,这个念头支撑着我每天跑十多公里的路读完初中,并成为村里唯一考入县重点高中的人。
后来听知青们说,马老师毕业后分配在城里的一所中学教外语。我想马老师读外语的声音一定很甜美,做马老师的学生一定很幸福!再后来听说马老师与一名工程师结了婚,马老师就该有这福气!
后来,我真的走进了城里,每次回村,我都要去昔日的知青点转转,尽管那里早已经改成学校了。只要我一走向那里,马老师的音容笑貌就在闪现,我童年的草甸牛羊就在闪现。有一年回乡,远远望去,那里成了青纱帐,我心头一阵酸楚,像一个没有故乡的游子,顿时没了根。
马老师,您不知道,我对教育的热爱,我对乡村教育的钟情,我的知青情结,都源于您。那年我毫不犹豫地报名去乡村支教,报到那天,我特意穿上红羽绒服,围上红头巾,就像出嫁的新娘。在车上,我想起了那年冬天,您戴着红红的围脖,挥舞着铁锹埋头清理通向学校小路上没膝的积雪。等我们像雪球一样滚来时,您高喊:“松鼠们,你们的松子藏哪里了?”我们呼啦一下,趴在雪地上刨。因为前几天您给我们讲过《松子去哪了》的故事。
遇上一位好老师,遇到一个领路人,对乡村儿童的成长有多重要。乡村是孩子的乐土,老师是乡村孩子看世界的窗。
童年的记忆可以伴随人的一生。人到中年愈发恋旧,我时常想起马老师,不单单是教师节。马老师现在该退休了吧,一定是桃李满天下了,此刻,我只想说,马老师,您还好吗?我想您了。(作者单位:黑龙江省富裕县职业技术教育中心学校)
本栏责任编辑 甘 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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