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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量崛起时代 中国基础教育的N个突破

2015-07-27余慧娟

人民教育 2015年24期
关键词:质量观价值观核心

余慧娟

2015年11月,一份关于国家“十三五”发展规划的建议,抢了全年新闻的头彩。

关于教育发展规划的集中论述,与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深化教育领域综合改革”作为起始语不同的是,“提高教育质量”成为赫然在目、统领教育板块的标题。

当然,对于长期在教育界的不少人士而言,这并不是什么新闻。在2010年出台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中,早就有“把提高教育质量作为教育改革发展的核心任务”的表述。但这次,“提高教育质量”作为下一个五年教育发展总标题,其“意义”不可小视。

自去年以来,教育部决定以“核心素养”作为课程教学改革的顶层设计来进行研究,梳理素养模型,研制质量标准和相应的课程标准。核心素养的提出是世界基础教育从关注输入转向关注输出的一个标志。而2014年基础教育最关键的考试招生制度的改革,以及由此对基础教育带来的深刻影响,都让我们可以比较肯定地得出一个判断,这就是,中国基础教育正在进入质量崛起的时代。这个时代的到来,将必然需要和推动教育的深度变革。

重新定义质量观

究竟什么是教育质量?究竟什么是当下我们所应该追求的教育质量?这个问题非常值得深思。

尽管素质教育的大讨论并达成基本共识,已经有30余年,但教育质量等于学业质量,学业质量又等同于应试质量的认识仍然比较流行,并且根深蒂固;在高利害考试作为终结性评价的学段,教育质量等同于考试成绩,主宰着学校的方方面面。基础教育究竟是应该为学生眼前的升学作准备,还是应该为其一生的发展奠定全面而健康的基础?

作为中国经济改革发展的前沿城市,同时也作为教育改革的引领者,上海敏锐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早在2003年,上海市就开始了“中小学生学业质量绿色指标”的研制。在这个评价体系里,过去不会被关注的“成本性”指标,如睡眠时间、作业时间、学习兴趣,等等,被首次纳入到指标体系之中。“不惜成本”追求升学率的做法,或者说,单纯把升学率看作教育GDP的做法将被淘汰。2013年,教育部颁布了《关于推进中小学教育质量综合评价改革的意见》,不仅丰富了质量的维度,也特别突出了对学习兴趣及学业负担的关注。“可持续发展”成为当前教育质量观的核心内涵。

然而,对于大多数欠发达地区的学校,特别是高中学校而言,在处理学生的现实利益与长远利益上,却更多地陷在了现实利益的泥潭里而无法自拔。“解决学生当下的出路”成为学校、家庭和(当地)社会的共同期盼。在这样的“正当理由”的旗帜下,不少学校被绑上了“应试”的战车,甚而走上了偏离教育规律的道路,并越走越远。

马克思早在100多年前就论证了人的全面而自由地发展的必要性。我们国家的教育方针,这么多年都在强调人的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为什么要“全面发展”?什么是“全面发展”?德的发展难道只是国家、社会的需要吗?体、美的发展难道只是为了解决个人的健康和生活情趣问题吗?体育和美育,曾经长期被学校当作“副科”的教育,为什么会“隆重地”进入中共中央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文本?

《人民教育》杂志的“研究”栏目,今年刊登了不少介绍脑科学和前沿科学成果及启示的文章。从这些文章里面,我们可以看出,体育是如何支撑了人的大脑发育,甚至提高人的工作记忆能力的,艺术是如何促进人的创新能力的。

4年前,我们曾去北京的一所中学采访。学校当时组织了一个高中艺术社团。没想到的是,这些在社团里的学生,居然在高考时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那些曾经反对学生参加社团、担心影响高考的家长,也无话可说了。今天我们知道,艺术活动实际上很好地解决了人的思维僵化问题,缓解了心理压力。美学的力量大大被低估了。高中特别是普通高中一门心思地钻在“学业纸笔测试”里,关门闭户机械训练的做法的确需要好好反思一下了。

人的全面发展,不是外部强加于人的要求,而是人的发展的必然规律。而后者,却很少为人所识。德、智、体、美及劳之间的内在联系(如劳动对价值观形成的贡献),虽然历史上多位学者都有过大量论述,却远未受到学校实际教育工作者的重视。表面的升学率的繁荣,背后却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灵伤害。片面的“智”的发展(大量的还不能真正算得上智的发展),根本无法造就出21世纪代表国家竞争力的人才,也无法造就合格的公民。教育质量观,如果不能够尊重这条规律,那么,学校不仅必然失去未来,也赢不了当下。

今天,我们看到很多学校、很多地方都在强调培养“完整的人”。完整的人,而非工具化的人,片面化的人;完整的人,而非数学的他,语文的他,考试的他;育人为主,而非育分为主,这是中国基础教育的觉醒,是历史的进步。当中国基础教育真正进入以质量为核心的时代,传统的以单一学业为唯一指标的教育质量观必须加以修正,取而代之的必然是整体的质量观,是看得见成本、讲究效益的质量观,是可持续发展的质量观。

学校教育不是在真空里发展的。社会教育质量观的更新,需要一个过程。但教育界一定要有自己的坚持,学校要有自己的定力。随着教育质量评价体系和考试招生制度的完善,地方政府的教育政绩观也将逐步得到扭转。

基础教育之基础的新定位

2015年,一个2014年就已经由教育部提出的新概念“核心素养”,在基礎教育界掀起了不小的高潮。

作为落实党的教育方针的举措,核心素养将作为顶层设计,统领教育质量标准和课程标准。

早在1997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就开始了对核心素养的研究,之所以要启动这一研究项目,是希望在国际背景和跨学科背景下,搞清楚个人成功生活与社会良好运行所必需的素养。他们在调研了世界著名哲学家、社会学家、心理学家等顶级专家后,对核心素养进行了凝练和归纳,最终形成了核心素养模型。

这一研究刺激并提醒了一些发达国家,教育要重新面对人类知识的迅速增长和社会急速变化,他们纷纷梳理自己国家的核心素养或核心目标模型。

作为一种追求效益的发展观,培养什么样的人,怎样培养人,这个关键问题现在看来,并非是一成不变的。

教育部在时隔15年后(如果以2000年作为启动第八次课程改革的时间的话),再次启动了一场以核心素养为核心的课程改革,即是对这轮新的国际竞争的回应,也可以看作一个质量为核心的时代真正到来。

基础教育在解决个人问题、社会问题和国家问题上究竟应该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在人类几千年沉淀下来的文明之中,在0~18岁这样有限的时间内,最应该让孩子们习得哪些价值观、思维方式和能力?

很显然,一些新的素养跃居其上。比如OECD的核心素养模型中,人与自我、人与工具、人与社会三者的关系被作为主要逻辑框架,而反思却居于中心位置,反映了对现代人生存空间的关注视角。而日本的能力模型中,内核是基础能力,中层为思维能力,最外层是实践能力,反映了日本对现代人发展的定位。美国的21世纪技能模型则把核心科目和21世纪主题放在核心位置。特别值得关注的是21世纪主题(包括全球意识、理财素养、公民素养、健康素养、环保素养等),其中如全球意识、理财素养等都是传统科目所无法覆盖的。这些模型,无一例外聚焦高层次能力和现代人新素养,知识学习被放在了最基础的位置,并且目标指向鲜明。

基础教育必须敏锐地回应时代变化,包括不久就可能到来的时代想象。2013年,德国提出了工业4.0的规划,引起全球广泛关注。什么是工业4.0?相比于3.0而言,4.0高度自动化、信息化和网络化,由此引发价值链条的重大变化,如创新与服务将成为价值核心。智能化产品及物联网使后端服务价值力大幅提升。这就是说,在未來,即便是产业工人,也不能缺失信息素养,而创新素养将贯通整个产业链条。

特别是,基础教育还必须回应社会现代化进程中不可避免出现的各种问题。过去那些看起来不重要的领域,比如,对人的终极关怀教育,未来会变得极端重要。一方面,现代社会极易导致人的价值失落;另一方面,世界在价值观领域的争夺越来越激烈,因为与军事、经济比起来,价值观才是最终的决胜力量。我们的基础教育,也许要从解决人的基本生存困惑做起,这是所有价值观的基础。我们倡导开哲学课,或者在某些课程里面加入哲学内容。因为,如果没有关于人性的思考、价值观的思考、批判性思考和创造性思考,阅读素养、科学素养等教育都可能归于零。未来越来越多网络原著民的出现,将对个人价值观形成新的挑战。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教育,以什么形式进行,非常值得研究。

对中国基础教育而言,发展复杂情境下解决问题的能力,尤其迫切。法国哲学家埃德加·莫兰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人们不教授那些把信息和数学放到特殊背景中的知识,不教授能够在部分和整体之间往来如梭的知识……背景教学是知识的迫切需要。中国原创能力的缺失,与基础教育传统的“基础”定位不无关系。大量无意义的脱离背景的机械训练,不可逆转地损害了想象力和好奇心这些原创力的核心要素。仅仅满足于传统读、写、算的能力,限制了我们向更核心素养进发的视野。

此外,适应未来社会的实践能力、终身学习能力、人际交往能力、人文与审美素养,都应该作为核心素养,成为基础教育之“新基础”。

中国的基础教育,真的应该集体性地抬头看路了,而不只是埋头拉车。

新的学习革命

很显然,核心素养聚焦于价值观及高层次能力,这对学习科学提出全新挑战。

究竟如何才能生成“核心”的“素养”?什么样的学习才是有效的?

要搞清楚这个问题,首先要探明学习是如何发生的。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内,尽管有许多研究试图阐释人是如何学习的,但学习发生机制的全貌一直如黑匣子一般,神秘莫测,进而导致各种学习理论和相应模式的大战绵延不绝。

近年来,世界学习科学的发展不负众望。在脑科学、神经科学、心理学等一系列前沿科学的支持下,学习发生机制终于有了更多答案。

譬如,我们一直在争论不休的讲授法与自主、合作、探究等的关系,其实学习科学一句话就解决了,学习方式由学习目标决定。也就是说,不存在普遍适用于任何情境的学习方式(模式)。在很多时候,组合式可能效果更佳,如先让学生探究,再组织讨论,最后由教师帮助概括提炼,讲授精要,既给了学生独立思考问题的机会,又不失于系统性,何乐而不为呢?

学习是原有经验的迁移。而过于情境化的知识不利于迁移,但完全脱离情境的知识又是缺乏生命力的。研究在深入考察新手与专家在解决问题方面的区别时发现,虽然事实性知识是基础,但专家高人一筹的地方正在于把事实意义化的能力,即用大观点来看待事物,用大原则来分析事物关系。这也许能够从一个方面解释知识与能力的关系,即掌握知识并不必然生成能力。同时掌握知识使用的条件,“知识”才是活的,才是可以被顺畅“提取”的。过去一直泛滥的“满堂灌”,实际上只是把知识如砖头一样塞给学生,而从未教他们怎么砌成房子。这便导致装满砖头的大脑,虽然“学富五车”,却无法用来解决实际问题。

脑科学研究实验还发现,大脑的突触的增加与减少是由后天的学习所决定的。大脑接触到的信息越丰富,大脑相应结构的发展越充分。学习能增加大脑的突触而同一水平的强制性重复练习则不能。

因而在核心素养时代,死记硬背、机械训练、“填鸭式”满堂灌,应该毫不犹豫地扔到历史的垃圾堆里。

简单记忆的时代应该进化到理解、发现和使用的时代。知识堆积的时代应该进化到知识的结构化时代。单一的个体化学习应该进化到更多社会化学习的时代。

在基本的现代学习理论之上,值得深入研究的,是各类素养的生成规律。如核心价值观教育,在现代价值多元、信息开放的环境里,就更需要艺术地融入到其他门类教育之中,同时要向社会开放。当前很多学校不仅致力于研究儿童,也花很大气力来研究课程及其整合,研究素养究竟是怎么形成的,特别是具有综合性的能力是怎么形成的,这具有高度的前瞻性。

学习方式的多样化将是必然趋势。游戏化学习、混龄学习、社区学习、个性化学习、项目学习、深度学习,等等,都将应“素养教育”的需要而诞生。也因此,未来学校形态将充满无限的可能。

工业化早期诞生的、延续了几百年的“秧田式”班级授课制,是时候做些改变了!

进入以质量为核心的时代,中国基础教育的突破还包括以文化重建为主要任务的学校内部管理改革,特别是要建立从教育哲学到课程教学,从课程教学到制度,最后形成文化的建设路径,使学校的文化意义特别是文化影响力真正生发出来,把教育变成由内而外浸润人的场域。此外,重建教育与社会的关系也迫在眉睫。这其中,重建学校与家庭的关系,重在启蒙家长的教育观念,从根上为教育破题。重建学校与社区的关系,重在拓展教育的半径,特别是要让学校在社会之中,让社会在学校之中。这是学校教育回应“人的社会化”基本使命的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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