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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于赓虞诗歌的域外影响

2015-07-14余凤林河南大学文学院河南开封475000

名作欣赏 2015年14期
关键词:雪莱诗人生命

⊙余凤林[河南大学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0]

试论于赓虞诗歌的域外影响

⊙余凤林[河南大学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0]

“恶魔诗人”于赓虞是“现代派”的先驱,早年组建“绿波社”,同时还参加“新月社”的团体活动。1926年又与闻一多、徐志摩等人在北京《晨报》创办《诗镌》,随后又与丁玲、沈从文等人组建“无须社”。他是一位风格迥异的诗人,在西方文艺思潮的影响下,他的诗歌既表现出了浪漫主义气质,又浸染了唯美—颓废主义色彩,呈现出多元化的风格。

浪漫主义 象征主义

于赓虞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产生过重要影响的一位“现代派”诗人。唐、程千帆、陆耀东均对他的诗歌给予很高的评价。然而1941年朱自清在编撰《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时为找不到于赓虞的诗集而犯愁。说明于赓虞已经被人遗忘了。1921年于赓虞因在河南省立第一师范参加学潮被开除后转入天津汇文中学专习英文,1924年考入燕京大学国文系,1935年留学英国。早在天津学习期间于赓虞就醉心于诵读欧美名著,搜求西洋论诗专著。拜伦、雪莱、济慈、波德莱尔、王尔德、尼采、歌德、但丁、爱伦·坡、托马斯·格雷等外国名家的经典诗作正是于赓虞所耽读的。他曾译介过雪莱、裴多菲、海涅、波德莱尔、但丁等作家的作品。这些域外作家对他的诗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因出版《骷髅上的蔷薇》《魔鬼的舞蹈》而获得了“恶魔诗人”的称号。20世纪初期中国正处在激烈的文化变革中,“五四”时期更是个破旧立新的时代,西方文艺思潮传入中国,为中国文学和文化带来了生机和活力,这与中国文学发展要求破除传统的束缚、追求自由和独创性不谋而合。这些域外文艺思潮对于赓虞的影响大致可以分两个时期:前期是跟赵景琛、焦菊隐组建“绿波社”,以《春风》诗辑为代表,创作风格是浪漫主义理想精神,这些诗作折射出了狂飙突进的时代精神,也渗透了浪漫主义诗人的战斗豪情;后期是1926年到1929年,其间出版诗集《骼髅上的蔷薇》《魔鬼的舞蹈》,这一时期唯美—颓废主义尽情绽放,颓废的生命意识和死亡虚无体验在其诗作里表现得淋漓尽致,诗人在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影响下完成了向象征主义的转变。

于赓虞前期主要师从雪莱、济慈、拜伦等西方浪漫主义诗人,其中雪莱对他影响至深。他特别推崇雪莱,潜心研究其人其诗,曾多次预言要出版著作《雪莱的婚姻》、译介诗集《雪莱浪漫史》《雪莱诗集》,但都无疾而终,最后只留下《〈雪莱的婚姻〉小引》为雪莱进行辩护。他在文中说道:“雪莱有两只野性的眼睛,他会把眼前的暗雾扫除;雪莱有一颗发光的金刚石的慧心,在传统的暗淡的气氛中,他烛照着一切,感动着一切;雪莱的两耳能听见云雀的妙韵以陶冶自己的心神,听着野林的西风以震撼自己的灵魂;雪莱就是我们前边引路的明灯,雪莱就是我们的Beatrice,他不但能使我们向腐恶的旧社会宣战,获得生之凯旋,从地狱走到天堂,而且使我们自己的生命也开了花,装饰这宇宙。”从这一番话中可见于赓虞对雪莱的顶礼膜拜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五四”时期雪莱被译介到中国,雪莱身上的那种反抗精神很符合当时的中国历史语境。追求自由、寻找光明无疑是那个时代对人性的讴歌,雪莱身上的浪漫气质、反叛精神给“五四”时期的思想启蒙运动树立了榜样。就《西风颂》创作的社会背景而论,英国和欧洲大陆都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雪莱希望来一场电闪雷鸣式的社会变革风暴。这首诗给“五四”时期处在迷茫中的觉醒者指明了道路——扫除黑暗,呼唤光明。于赓虞是忧国忧民愤世嫉俗的诗人,有着为社稷苍生着想的宽阔胸怀,他以悲愤的笔触写出了军阀混战下的黑暗社会:兵匪横行、饿殍遍野、生灵涂炭,控诉了北洋政府的暴行,揭露了帝国主义在中国的霸道横行。同时诗人也渴望一种新秩序的到来,期望“西风”将地上的一切枯枝败叶腐朽黑暗统统吹散,迎接雷雨的到来。他在诗中写道:“呵,青年!/何不挽此沉沦之狂澜!/纵被鲸吞虎噬,/也算心甘!/啊,青年!”(《春风》)“我愤愤的逡巡于寂寥的山麓之下,/起始点燃起心怀中热切的希望之火。”(《迢迢的东海》)“喂,看彼辽辽东方银灰的云雾中火焰突起,/漫红红燃烧了天之一角,驱散了星辉。/朋友,如今我决意弃别此辗转垢辱的大地,/飞渡荒山与漠海直赴红光缭绕的天际。”(《遥望天海》)“风雨,雷鸣,惊觉我于深夜之梦中,/毁灭了我的怆心及一切虚饰荒冢的墓文,/你豪放,你永生,真乃千古未有的英雄,/我心快,我歌咏,大宇宙正孕育着无限新生!”(《风雨之夜》)《风雨之夜》的豪放、雄浑、悲壮的风格十分接近《西风颂》,他在诗中赞扬了摧毁一切的风雨雷鸣,褒扬他们是千古未有的英雄。诗人饱蘸着自己的泪水,以汹涌的气势写出了大革命之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革命气势。“大宇宙正孕育着无限新生!请,请惊觉了苍生恢复起宇宙之光明!”表现了诗人对光明的未来、对新生的社会制度的向往与企盼。诗人在雪莱的斗士精神的感召下,在悲壮豪迈的抒写中,彰显着诚挚崇高的热情、乐观坚韧的斗争精神,雪莱式的澎湃激昂的情感与云雷奋发的热烈崇高的意境完美地交织在一起,展现了一种乐观主义和理想主义精神。

于赓虞的诗中不仅有雷霆万钧、排山倒海的气魄,也有舒缓、哀愁的阴柔之美。济慈也是于赓虞特别尊崇的一位浪漫主义诗人。济慈诗歌的意象取材于大自然,依靠对自然精神的理解、对意象的自由发挥,将自己细腻的情感与深邃的思想寄寓到诗作之中,意境华美,寓意深远,带给读者持久的艺术审美享受,《夜莺颂》《秋颂》都是其脍炙人口的名篇。《夜莺颂》中济慈写出了物我两忘、超越生死虚无的和谐之美境,在如梦如幻的夜色里借夜莺的歌声唤醒沉睡在污浊社会里的人们:“我要一饮而尽而悄然离开尘寰和你同去幽暗的林中隐没,来到一个超凡脱俗的世界里。”于赓虞的《夜鸟吟》可以说是《夜莺颂》的翻版。“夜半,云中那声声鸟音,/悠扬,寒惨,如绝望之琴,/她缓缓的弹与月光,/述说心中不幸的悲恨!”同样是来自深夜的一只夜鸟正在抒发着内心的哀愁,诗中两个意象——一个是诗人的悲恨,一个是夜鸟的啼鸣——交叉出现,道出了人生在世的孤独感。从夜鸟的呼喊声、叹息声联想到缥缈的天堂:天堂的门紧关着,人世并无到天堂的桥。诗人认识到本质上的自我;追求灵魂由于超越了理性的桎梏,在历史长河中听到永恒的啼鸣;诗人在无尽的哀愁中向往永恒。世界无所谓永恒的存在,有的只是逝去的生命,正如他在诗中所说:“天无语,夜亦正在行走,/直到宇宙走到了尽头,/她才肯停住了嗓子,/咽下了那无边的哀愁!”指出世界是苦痛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哀愁,从而抒发了诗人对幸福的憧憬和对人生价值的追求,留给读者的是深沉和忧伤。

到了1920年代末,“五四”狂飙突进的狂潮告一段落,浪漫主义的热潮渐渐褪色,文学潮流发生了转向,越来越多的新诗人转向现代主义。此时诗人于赓虞正在遭受着一连串的打击:表兄、二哥相继死去,家园惨遭土匪毁坏,叔父死于非命,诗人四处漂泊孤苦无依……颓废的生命意识是他的真实的生命体验。波德莱尔的创作风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骼髅上的蔷薇》就是对《恶之花》的意译。《恶之花》是波德莱尔的代表作,体现了“以丑为美”的创新精神。创新之一在于他描写了大城市巴黎病态的丑陋现象,书写了个人的苦闷心理。他写小资产阶级青年的悲惨命运,爱情的失意,精神的孤独,政治上的失落。在波德莱尔的影响下,魔鬼、撒旦、死亡、墓穴、荒冢、尸体、骷髅、幽谷等成了于赓虞诗歌的全部意象。《骷髅上的蔷薇》《魔鬼的舞蹈》,随便翻开一章,都是以连篇累牍的雷同单调的意象来抒发个人的孤独、苦闷、哀愁,以及希望的破灭、青春的流逝、漂泊的孤独。“一切都死静了,暗寂之庭院披着朦胧的月色,/残灯下无语之尸体证明了人间生之悲哀。/枯竭的生命之玉杯已不在古井之心啜吟,/希望之废墟长遍了荒草没有人徘徊低吟。/从此,宇宙变为绝大之沉默歌音消散无踪,/只惨淡的月光掩着尸骸画出无边之幽静。”(《一切都死静了》)他从个人的颓废的生命意识出发,无休止地重复着同一主题:生命的虚无毁灭、人生之悲哀惨痛、惨梦的颓败、情爱之徘徊、人生之黑暗。“毁灭,将生命抛于奇丑的苍黑的污地,/毒毙于死水,/无须恋恋于痛苦足下之生命,/作魔鬼舞蹈与歌吟之场。”(《魔鬼的舞蹈》)“惨惨,凄凄,在秋之墓墟里,/一切似是垂首之蔷薇,在沉默,叹息。/这是一个朦胧之世界。/我游历于苍黑之空虚,看不见荣华的一切,听不着缠绵的乐音,如一行动之尸骸。”(《沉默》)这个时期他的诗歌多表现人生凄凉、悲惨的一面,表现生命的沉沦、感伤、哀戚,无时无刻不忘展现颓废的生命意识,营造一种潮湿、阴暗的恐怖氛围,表现饱受压抑、备受摧残的生命意识,借此来塑造一个忧郁、孤独、厌世、耽于红酒、麻醉自我、醉生梦死、讴歌死亡的恶魔形象,以示对现实社会的不满、对文明断裂的批判,给人以自我堕落、消极颓唐的表象。笔者认为这只是假象,我们应当看到披着颓废外衣下面的那颗炽热的赤子之心,以及他对爱情的执着追求、对人生的上下求索、对幸福生活的热切向往。生命意识是关于人生的价值、生存的意义诸问题的高度关切和思考,于赓虞颓废的生命意识,有着积极的文学价值。诗人生活在那个动荡不安的黑暗时代,他把来自生活的悲剧体验,反映在作品的主题中,凝聚在生命问题上。其对生命的悲悯,是接受了西方19世纪生命哲学、生命美学的观念,同时也是他“为生命而诗”的诗学主张,他刻意地着眼人生的痛苦,是受象征主义手法的影响,是“以丑为美”的表现形式,是一种对于人的生存价值的反思与感悟。

纵观于赓虞的诗歌创作,我们可以发现,他的诗歌所受的外来影响呈现多元化的趋势。他的诗歌创作除受英国浪漫主义、法国象征主义的影响之外,还受到了国际无产阶级文学运动和普罗文学的影响。从他这些真切、壮美的诗作中可以看出整个中国新诗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所受到西方文艺思潮的影响。

[1]解志熙,王文金编校.于赓虞诗文辑存[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4.

[2]夏爵蓉.现代诗人风格论[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94.

作者:余凤林,河南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2013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辑:张晴E-mail:zqmz060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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