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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世界的符号解读
——论加缪《局外人》的象征意义

2015-07-13中国计量学院外国语学院杭州310018

名作欣赏 2015年9期
关键词:局外人加缪大海

⊙杨 威[中国计量学院外国语学院, 杭州 310018]

荒谬世界的符号解读
——论加缪《局外人》的象征意义

⊙杨 威[中国计量学院外国语学院, 杭州 310018]

小说《局外人》以其简约明晰的古典主义风格和深刻的哲学思想,成为20世纪法国小说的代表作,在这部小说中、阳光、大海、父亲、母亲、朋友和法官都是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它们细致入微地反映了主人公莫尔索的“荒诞”本质,同时也传达了作者“荒诞世界”的哲学思想。

荒诞 符号 象征 《局外人》

加谬是20世纪法国著名的小说家、戏剧家、散文家,存在主义的代表作家之一。加谬在小说艺术上的特点非常突出,他的风格简洁而明晰,评论家认为他的语言具有古典文学风格,严谨、准确、明晰。但是,加谬这种明白如画的语言并不妨碍他表达人物复杂的感情世界。在《局外人》一书中,主人公默尔索的内心表白曲折而微妙,但却以简单而明确的语言表达出来。按罗兰·巴尔特的说法,加谬的风格是写作的零度:“风格极为简约,句子短促,实录。”①

小说《局外人》于1942年6月发表,当时,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对加谬的思想产生了重大影响,加深了他对现实荒谬的认识。在这部小说中,阳光、大海、父亲、母亲、朋友和法官都是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它们细致入微地反映了主人公莫尔索的“荒诞”本质,同时也传达了作者“荒诞世界”的哲学思想。

一、阳光与大海

在《局外人》中,加缪向我们描述了一个“谜”一样的世界,也就是神秘的阿尔及利亚。两个互补的符号主宰了这个世界,这就是阳光和大海。大海总是扮演一个与人为善的角色,而在大海中游泳就意味着融入这个世界,也象征着享受和快乐。小说中的地中海象征着人与世界和谐共处,同时,主人公莫尔索唯一快乐的日子也在此度过。在玛丽·卡多纳的陪伴下,在游泳的过程中,他们完全放弃了自己应该扮演的社会角色,只体会到纯粹感官上的喜悦。“海水清凉,游起来很舒服。我与玛丽双双游远了,我俩动作协调,心气合拍,共享着同一份酣畅。”②小说的最后一段,在牧师走后,莫尔索在牢房里重新感到了一种平静,他这样说道:“夜的气味,土地的气味,海水的气味,使我两鬓生凉。这夏夜奇妙的安静像潮水一样浸透了我的全身。”③这最后的比喻又一次提到了大海和游泳的象征意义,也意味着主人公精神上的回归。所以说,大海是《局外人》中一个经典符号,它通常与玛丽·卡多纳联系起来,让人联想到幸福和快乐。

阳光的身影在加缪的作品中几乎是无处不在的,它总是以各种不同的形象出现,例如:美丽、暴力、自由意识。而在《局外人》中,阳光还与大海、岩石和沉默建立了更加密切的联系。阳光同时也是一个十分“暧昧”的符号,当人们在阳光洒落的海水中游泳时,它展现了一张和善的面孔,并帮助创造出和谐的场面。《局外人》中,有两个场景是莫尔索与玛丽·卡多纳在大海中游泳嬉戏,那里的阳光让人充满了受到保护和幸福的感觉。而在更多时候,阳光是一种真正的考验,它燃烧、炙热,把我们重新推回到它的暴力世界。例如,在凶案发生的现场,“整个海滩因阳光的暴晒而颤动,在我身后进行挤压。”④如果说大海是生命的象征,在某种程度上,阳光就变成了死亡的象征。而这个致命的太阳,两次出现在《局外人》中,一次在莫尔索母亲的葬礼上,一次在阿拉伯人的命案中。

事实上,加缪对太阳黑暗一面的描述,其实是为了衬托出它更加光明的另一面。所以,在《局外人》中,阳光的含义变得更加丰富。首先,在小说的第二部分,那致命的,令人窒息的阳光却被赋予了积极的内涵。当莫尔索被囚禁于牢房中时,阳光有时竟也是一种宽慰:“妈妈过去常说,一个人即使倒霉,绝不会时时事事都倒霉。每当天空被晨光染上了色彩,新的一天又悄悄来到我的牢房时,我就觉得她说得有道理。”⑤同时,阳光也可以被理解成自由的象征,以及最后的审判。当法官询问莫尔索实施犯罪行为的动机时,莫尔索说是因为太阳起的作用,这个回答即是理性的,也是荒谬的;其中,表象的原因是由于沙滩的阳光刺眼和让人头晕,而本质和精神上的原因是阳光象征着自由和最后的审判。

二、父亲与母亲

在《局外人》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俄狄浦斯”三角关系:母亲的死亡贯穿全篇,也可以说,是她间接地审判了莫尔索,判处他死刑。而在小说的最后一段,当莫尔索尝试着想象自己被处决的情景时,提到的是父亲曾看到的画面,“我期望处决我的那天,有很多人前来看热闹,他们都向我发出仇恨的叫喊声”⑥。我们就此把书中的人物分为两个不同的类别:“母亲”类别和“父亲”类别。“母亲”类别中包括了莫尔索的母亲、玛丽、摩尔人;“父亲”类别中包括了缺席的父亲、佩雷、法官、总检察长。其他人物起次要和陪衬作用,例如,雷蒙、萨尔马诺、机械小妇人。更确切地说,“母亲”类别的人物是大海符号的延伸,“父亲”类别的人物是阳光符号的延伸。

从另一个角度看,《局外人》也给我们提供了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物形象:一方面,他们存在于阿尔及利亚小职员的狭小空间;另一方面,他们存在于同样狭隘的司法系统。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相互矛盾的两个世界。它们的这种对立也把小说分成两个部分:凶案发生前,凶案发生后。当莫尔索“在苦难之门上急促地叩了四下”⑦,我们便从一个世界跨入另一个世界。

这种不可逆转的过渡总会带来显著的变化,在小说的第一部分,也就是凶案发生前,每个人物都拥有自己的名字:玛丽、雷蒙、萨尔马诺。这些人没有野心,活一天算一天,从最简单的快乐中寻找满足感。而作者也用直陈式现在时为我们呈现了一个“真实”的世界,让读者感觉整个事件犹如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然而,在第二部分,也就是莫尔索被捕后,他面对的人物全都是匿名符号:律师、法官、总检察长、看守、牧师。为什么这些人物没有名字?是因为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在做什么,只有当他们的职能从别人嘴里说出时,他们才清楚自己的角色。在这个司法系统中,法官并不描述正在发生的事件,而是向大家解释已经发生的事实。在第一部分已经发生的事件,在第二部分会按照法官的意愿重新演绎,目的就是让大家相信,凶案的发生并不是偶然,而是莫尔索蓄意为之。当然,这严重歪曲了事实。作为读者,我们跟随着莫尔索日复一日的生活,很清楚总检察官的控告是谎言。面对如此荒谬的“正义”,我们不得不选择站在了被告这一边。

在小说中,母亲的形象一直贯穿始终,从开头的葬礼到最后的审判。而某些时候,母亲的形象却在出乎意料的场合下出现了。例如,在萨尔马诺养狗的故事中,我们仿佛看到了莫尔索和母亲的影子。萨尔马诺整日痛骂他的狗,但当他的狗真的走失后,却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地痛哭,并说:“他们不会把它逮走吧,他们会把它还给我的,是吧,否则的话,我怎么活下去呢?”⑧莫尔索却没有为自己去世的母亲流一滴眼泪,还为自己的行为辩解:“这并不是我的过错。”⑨而在小说末尾,莫尔索“很久以来,第一次想到了妈妈”⑩。他终于在自我审判后,表达了对母亲的爱与理解。

从小说的写作背景看,《局外人》是一个描写在阿尔及利亚生活的法国人的故事,这一定会让大家联想到作者本人与这个国家的关系。事实上,“在加谬心中,法国和阿尔及利亚都是自己的祖国故土”⑪。但是,殖民制度终将瓦解,阿尔及利亚民族独立运动不断兴起,这让加谬始终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那么严格地说,莫尔索也被置于同样的困境中,他不断地在“父亲”符号和“母亲”符号所构建的世界中被挤压:他想要在法官和总检察长所代表的司法制度中抗争,他也想和玛丽在故乡的大海中畅游,因为“从那里确曾得到过我最可怜,最难以忘怀的快乐,如夏天的气味,我所热爱的街区,傍晚时的天空,玛丽的笑声与裙子”⑫。

三、象征性人物莫尔索与加缪的“荒诞世界”哲学

在“存在主义”作家的阵营里,加缪非常出色地为我们阐释了“荒谬世界”的意义,而《局外人》正是其“荒诞”哲学的开山之作。之后,《西西弗斯神话》和《卡利古拉》也都是以“荒谬”这一哲学思想为创作中心。究竟何为“荒谬”?加缪说:“一个能用种种歪理来解释的世界还毕竟是我们熟悉的世界。但是,在一个突然被剥夺了幻觉和光的宇宙中,人会感到身处之外。这放逐无可救药,因为人被剥夺了关于失去的故土的记忆,失去了对于曾被期许的乐园的憧憬。人与生活的这种分离,演员和背景的这种分离,这就是荒谬的感觉。”⑬而《局外人》中的主人公莫尔索正是这个“荒谬”的人物符号。

从小说一开始,莫尔索就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讲述他自己的生活,给读者留下的印象好像故事的主人公是另外一个人,与他毫无相关。他的母亲在养老院去世,他没有悲伤,只是希望事情早点结束;女友与他谈论爱情与结婚的事情,他也表现出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所以,当人们在审判他枪杀阿拉伯人的案件中,总是不断地提出这样的问题:这个案件是预谋,还是巧合?莫尔索是拥有非正常人类情感的魔鬼吗?其实,作者想给我们展示的就是这样一个脱离了人性的荒谬人物。

在《局外人》中,谋杀案一直是小说的主题。莫尔索因为刺眼的阳光而枪杀了阿拉伯人,但这并不是最后判处他死刑的真正原因。总检察长判定,莫尔索在“精神上”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这样一个和社会格格不入的人,必然会蓄谋杀人;另外,在阿拉伯人已经死亡的情况下,莫尔索仍然向尸体射击达四次之多,足以表明,他并不是一个不幸事件的受害者,而是一连串事件的设计者。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边缘的人,莫尔索如实地为我们讲述了自己的生活和遭遇,但却没有人相信他的话,没有人给他一条活路。荒谬的第二个主题:人与社会的脱离,人被社会所抛弃,由此展现在我们面前。

纵观全篇,莫尔索虽为“边缘人”,但不是一个虚伪的人,他是如此真实地活着,袒露自己的心声。莫尔索不能被外部世界接受,对最后的审判也没有过分地抗争,与其说死亡选择他,不如说他选择了死亡。在小说结尾,他说:“我体验到这个世界如此像我,我觉得我过去曾经是幸福的,我现在仍然是幸福的。”⑭就像加缪在哲学随笔《西西弗斯神话》中的主人公一样,莫尔索在无意义的荒谬世界中,主动选择自己的命运,在荒谬本身中寻找到“幸福”的感觉。

① 弗朗索瓦兹·普洛坎:《法国文学大手笔》,钱培鑫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年版,第226页。

②③④⑤⑥⑦⑧⑨⑩⑫⑭ 加缪:《加缪全集(小说卷)》,柳鸣九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版,第31页,第72页,第35页,第67页,第73页,第36页,第24页,第3页,第72页,第62页,第73页。

⑪ 柳鸣九:《法兰西文学大师十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70页。

⑬ 袁筱一:《文字·传奇:法国现代经典作家与作品》,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60页。

作 者:杨 威,中国计量学院外国语学院英语系讲师。

编 辑:魏思思 E-mail:mzxswss@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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