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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女性成长系列小说的历史性价值
——劳拉·英格斯·怀德《小木屋》系列解读

2015-07-13朱晓静山东艺术学院济南250014

名作欣赏 2015年33期
关键词:劳拉小木屋

⊙朱晓静[山东艺术学院,济南 250014]

一部女性成长系列小说的历史性价值
——劳拉·英格斯·怀德《小木屋》系列解读

⊙朱晓静[山东艺术学院,济南 250014]

研究少儿文学作品的历史性价值,是国内外从女性主义视角研究少儿文学的主要角度之一。但是历史性价值不应局限于女性主义,而应包括更广阔的社会观照,如政治、经济、文化等。本文试分析现代少儿文学经典——劳拉·英格斯·怀德的《小木屋》系列,揭示其蕴含的多方面的历史性价值,从而证明其经久不衰的经典意义。

社会文献 压抑 女性主义 清教种族

一、引言

美国女性主义批评家伊莱恩·肖瓦尔特在《她们自己的文学:从勃朗特到莱辛的英国妇女小说家》中认为,女性文学传统之所以被长期湮没,是由于菲勒斯批评用诸如“伟大”这样的概念阻碍着妇女进入文学史①,因此不是妇女不曾记述她们自己的生活经历,而是她们受菲勒斯批评影响,很少认为这些琐碎的经历会“超越个人和局部,承担起一种集体的艺术形式,从而反映一种历史”②。弗吉尼亚·伍尔夫也哀叹女性生活细节的缺乏:“我认为我们所需要的是大量的信息——不知道为什么纽恩翰姆和哥顿(英国最早的女子寄宿学院)的那些优秀生不给我们提供这些——比如说她什么时候结婚;她通常会生几个孩子;她的房子是什么样的;她是否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谁来做饭;她有没有可能拥有一个仆人?”③

事实上记述女性点滴生活的作品从简·奥斯丁时代就不断出现并延续至今,其中不乏经典的少儿文学作品,如约翰娜·斯比丽的《海蒂》、露西·蒙哥马利的《绿山墙的安妮》、斯·奥台尔的《蓝色的海豚岛》等,当然也包括劳拉·英格斯·怀德的《小木屋》系列。这些作品虽属儿童文学,却完全符合上述女性主义批评家的要求,提供了关于当时女性生活的各种细节,乃至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从而成为人类集体艺术的一部分,进而反映了历史。

《小木屋》系列作为一部自传体系列小说,从作者五岁写起,包括《大森林里的小木屋》《草原上的小木屋》《农庄男孩》《在梅溪边》《在银湖岸》《好长的冬天》《草原小镇》《快乐的金色年代》和《新婚四年》。仅从题目即可看出,其时间跨度涵盖了作者除婴儿时期的各个成长阶段:幼儿、少儿、成年,是典型的女性成长系列小说;其地域跨度则覆盖了当时美国西部的广大地区:威斯康星州的大森林、堪萨斯州的大草原、明尼苏达州的梅溪边、达科他州的银湖和草原……因此此系列小说从时间和空间上都堪当反映历史的重任。

二、社会文献价值

《小木屋》系列从类型上属于社会历史小说,其描述19世纪后半期美国西部的拓荒潮的内容因其现实主义的态度和效果而具有社会文献的价值:小说通过劳拉一家的移民生活,反映了当时美国社会的方方面面,虽然是以儿童视角(最后两本小说劳拉已成为少女和成人)视之,却涵盖了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不失为了解当时美国社会的一个生动易懂的切入点,对成人亦如此。正如作者本人所言:“我看到了整个边境,森林,大平原上的印第安人的乡村,边境城镇,田野上的铁路建设,尚未开拓的领土,‘宅第法’的实施以及农民申请土地。我看到了这一切,与这一切生活在一起……我想让孩子们对事情的源头及其背后的东西有更多的了解,正是这些使美国变成了今天他们所知道的样子。”

政治方面,《小木屋》系列主要反映了当时美国政府的各种政策及其实施。首先是《宅第法》的实施:1862年,林肯签署了《宅第法》,开启了西部大移民的历程,才有了劳拉一家的小木屋之旅。这一法令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西部垦殖农民的土地要求,确立了小农土地所有制,促进了西部的开发,从而为美国农业资本主义的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它的实施也鼓舞了西部农民反对南部奴隶主的斗争,从根本上消除了南方奴隶主夺取西部土地的可能性,大大激发了农民奋勇参战的积极性。在南北战争中,西部农民为联邦军队输送了半数以上的士兵,并提供了充足的粮食,为北方的胜利做出了重大贡献。总之,《宅第法》是美国历史发展的重要里程碑,直接关系到美国历史的走向,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而劳拉一家直接参与其中,可作为第一手资料反映西部农民开发领地的经过和心路历程,具有很强的现场感。在《在银湖岸》中,通过劳拉父亲之口,直接记录了《宅第法》的内容:“孩子们,我用十美元跟美国政府打了赌,得到了一百六十英亩的土地,我们要证明自己靠那块地能生活五年。”④而《新婚四年》又做了补充,交代了优先购买申请的规定。连同以后几本小说,作者详细描述了一家人匆匆赶往达科他州寻找、申请、开垦放领地的过程,历经艰辛,最终的结局是一家人终于结束迁徙生活,定居于放领地。劳拉婚后也定居于丈夫的放领地。可以说整个系列就是围绕《宅第法》展开的。

其次,《小木屋》系列还反映了当时美国政府的印第安政策,虽然篇幅很小,更多以间接方式进行,但也并不晦涩,可以反映白人和印第安人争夺土地的史实。众所周知,美国的西部大开发,也叫西进运动,同时是美国印第安人的血泪史。劳拉一家之所以去西部,就是因为美国政府将印第安人赶出原居住地,鼓励白人移民。白人和印第安人之间自然斗争不断,如劳拉家的邻居曾提起明尼苏达大屠杀,而劳拉在大草原上亲历了印第安人的宣战危机,其紧张气氛历历在目,读者也仿佛听到了战鼓的轰鸣。而劳拉全家离开刚建好的草原小屋,则是因为华盛顿政府迫于印第安人的压力,命令白人拓荒者迁出印第安人的领地(见《草原上的小木屋》)。

第三,《小木屋》系列还体现了美国政府的基础设施建设政策,主要是西部铁路的修建,伴之以铁路沿线的城镇建设,描画了当时西部热火朝天、欣欣向荣的景象。劳拉一家迁往达科他州寻找放领地的起因就是其父去当地的铁路营地充当管理员,劳拉也因此度过了一段铁路生涯,包括第一次坐火车,在营地生活,亲眼目睹工人施工……劳拉连同读者都深切地感受到了时代的力量(见《在银湖岸》)。

第四,从《好长的冬天》起,作者用较多篇幅描写劳拉的学校和教师生涯,从而反映了当时的教育政策。从小说可以看出,美国政府很重视教育,规定每个小镇必须预留学校用地,小学生不付学费,教师工资较高,上级部门定期视察教学,设立盲人大学……

经济方面,小说如实反映了当时美国的生产力状况、物质生活水平及自然开发状况。19世纪70年代至20世纪初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带来了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各种新技术、新发明层出不穷,并被迅速应用于工农业生产,大大促进了生产力的提高。《小木屋》系列从作者五岁,即1872年写起,正扣合了这一历史时期。开篇即写到“奇妙的机器”——“脱谷机”。劳拉的父亲感叹:“这样的机器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啊!”“我们生活在一个多么伟大的时代啊。”⑤后续作品中陆续提到新发明的适应草原地况的犁、割草机、播种机、收割捆扎机……这些新发明立竿见影地用机器代替了人力,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但同时可以看出,当时人们的物质生活还是很艰苦的——劳拉姐妹经常缺少衣服和鞋子;如果不能打猎,全家就很难吃到肉;只有圣诞节才有糖果;用旧床单做窗帘……大量的生活细节证明,西部开发时期也是美国的资本积累时期,努力奋斗的美国人民还没享受到国家经济发展的成果。小说还反映出,19世纪后半期,美国西部的开发还处于起步阶段:土地的开垦和城镇的建立基本围绕铁路线,地广人稀;但人类涉足之处,野生动物即销声匿迹,时人还没有环境保护意识。

文化方面,《小木屋》系列反映了两条线——宗教文化和世俗文化。小说中处处可见清教的影子:教堂的修建,牧师的布道,星期天的主日课,餐桌上的圣经、圣诞节,以及劳拉父母随时随地的清教教育。这些情节如实反映了西进运动时期清教思想在美国社会的地位和作用。从最早一批清教徒搭乘“五月花”号来到美洲大陆,清教精神就在殖民者开发美洲的过程中起着指引和支撑的作用,具体讲就是开拓和自助精神。清教主张虔诚、感恩、律己、守法、诚信、节俭、勤奋、进取,将积累个人财富看作“天职”——获得灵魂救赎的途径。美国独立战争的领导人之一本杰明·富兰克林曾说:“时间就是金钱。”“如果你是个公认的谨慎而诚实的人,那么一年六个英镑能给你带来一百英镑的用场……”⑥这套说教被直接照搬到《农庄男孩》中,成为作者的丈夫阿曼乐·怀德幼时所承“庭训”,可见作者之注意体现时代精神。至于世俗文化,除了上文所述教育状况,作者还提及丁尼生的诗、司各特的小说等文学作品,反映了拓荒者的精神需求。

难能可贵的是,作者真切、细致地刻画了西进时期美国人民的精神状态。除了清教的影响,美利坚民族的民族凝聚力也很强,人们同心协力建设国家是当时的主流思想。小说详细记述了庆祝独立日,大家齐声诵读《独立宣言》的情景(见《草原小镇》和《农庄男孩》),甚至还借由劳拉之口,系统地回顾了美国历史(见《草原小镇》)。

对客观世界的认识,马克思主义主张辩证唯物主义的反映论,认为反映是反映者(主观意识)和被反映者(客观世界)相互作用的结果。“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⑦即反映的对象是客观世界,但这是经过人脑加工处理过的世界。而文学是人类现实的社会生活的反映,应该体现出这种主客观对立统一的辩证关系。《小木屋》系列完全符合这一要求,作者的苦心随处可见,在抒发个人感情、表述个人理解的同时,尽可能全面、如实地提供当时的社会资料。

三、文明对人性的压抑,成人世界的规范对儿童的压抑

本人的论文《童话表层下的不和谐声音——论〈草原上的小木屋〉中的社会压迫现象》较为详细地探讨了《草原上的小木屋》中所反映的父权制对女性、清教徒对印第安人、清教主义对人性的压迫。类似的分析也可应用于本系列其他几部小说,此处不再赘言,只需补充几点:

女性在父权制面前屈服的最终证据出现在《快乐的金色年代》:经过多年苦读,劳拉终于当上教师,有了可靠的收入,有效地改善了家庭经济状况,女性的独立自主似乎近在眼前;但仅仅三个学期之后,她就“不想再教书了”——她在十八岁嫁人,成为一个母亲那样的家庭主妇——她只比母亲多教了一个学期。这充分印证了在父权制社会中,“男孩成就动因是受到鼓励的,但是女孩的动因却被阻止”⑧。女孩受教育的目的显然不是获得“一间自己的房间”。

但小说中也存在隐约的女性意识,主要体现在劳拉身上。劳拉天性向往自由,不喜束缚,在文中多次表达心声,甚至想变成一个印第安小女孩,不穿衣服,骑上光背的小马,沐浴在阳光和风中(见《草原上的小木屋》)。最突出的一次是她拒绝在婚礼上按照惯例表示完全服从丈夫。她的未婚夫惊讶地问:“你这么做是为了女权吗?就像我姐姐一样?”⑨此处折射了当时女性主义在美国的发展:1848年首届女权大会在美召开以后,有部分女性接受了这一进步思想,至少是受其影响。

总之,从女性主义视角研究少儿文学作品的历史性价值,可以拓展其成人阅读空间。“由于成人成为隐含读者,儿童文学被赋予隽永的意味。”⑩《小木屋》系列由于作者亲身经历的先天优势和作者的现实主义精神,在少儿文学的表层下蕴含着极为丰富的历史信息和强烈的时代感,其价值经久不衰。

①转引自张岩冰:《女权主义文论》,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73页。

②③转引自史菊鸿:《像女人一样写女人——从女性文学史的角度解读〈绿山墙的安妮〉》,《社科纵横》2006年5月总第21卷第5期,第161页。

④[美]劳拉·英格斯·怀德:《在银湖岸》,张亮译,福建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41页。

⑥马克思·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李修建、张云江译,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9页。

⑦卡尔·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8年版,第24页。

⑧Nilsen,Alleen Pace.Women in Children's Literature[J]. College English,1971,32(8):918.

⑨[美]劳拉·英格斯·怀德:《快乐的金色年代》,王雪颖译,福建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308页。

⑩朱自强:《儿童文学中的双重读者结构及其对创作的影响》,《昆明学院学报》2009年第4期,第19页。

[1]黄小敏.美国教育史中的清教徒家庭教育——以劳拉·英格斯·怀德的《草原小屋》系列为例[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14.

[2]路艳霞《.大森林里的小木屋》:儿童视角下的美国拓荒者[J].短篇小说(原创作品版),2013(15).

[3]Showalter,Elaine.A literature of Their Own:British Women Novelists From Bronte to Lessing[M]. Princeton,New Jersey:Princeton UP,1977.

[4]Woolf,Virginia.A Room of One’s Own[M].New York:Harcourt,Brace&World,1929.

[5]崔丹,张颖.论女性主义文学视域下英美少儿小说研究[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24(1).

作者:朱晓静,文学硕士,山东艺术学院公共课教学部副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和西方文化史。

编辑:魏思思 E-mail:mzxswss@126.com

声明

《名作欣赏》2015年8期(下旬刊)刊发的《梁山诸将“征方腊”败因浅析》一文,文末作者介绍中“周娜,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应为“周娜,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在读本科生”,由此带来的不便谨向作者及读者致歉。

《名作欣赏》(下旬刊)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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