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真正的“小说”做法?
——以《来自美国的遗书》为例
2015-07-13菅文静宋晓英济南大学文学院济南250022
⊙菅文静 宋晓英[济南大学文学院,济南 250022]
什么是真正的“小说”做法?
——以《来自美国的遗书》为例
⊙菅文静 宋晓英[济南大学文学院,济南 250022]
当代社会,被命名为“作家”的人越来越多,小说作品层出不穷,而文学创作的基本规律却在一定的程度上受到忽视。“什么是真正的小说写法?”重新成为一个亟待重视的问题。首先,小说需要“谋篇布局”,别出心裁,而不能是平铺直叙,味同嚼蜡。旅美华人作家融融的小说《来自美国的遗书》在叙事的简与繁,气氛的动与静,节奏的舒与张,情节的藏与露,题材“重大”与人格“多重”等方面阐释了“小说”创作的要素。细究其技巧,可以给还原文学的“蕴蓄”与“典型”提供一个重要的参照。
小说做法 融融 文学规律
作为一个文学爱好与从业者,每天必须大量地阅读作品。因为“生活比小说更精彩”,笔者近期集中于“非虚构”,即传记、回忆录等。但大量“非虚构”作品平铺直叙的线性叙事令我提不起精神,仿佛昏天黑地听了一天的流行歌曲,日子月子周转往返。因此我常常回到小说领地,以虚构的,据每一个作家所言的他们的“呕心沥血之作”来提精神、洗眼睛、充脑子。但同样令我失望,小说——这种需要殚精竭虑地“谋篇布局”、提炼出“典型性”,至少故事“出彩儿”的体裁竟也让某些“作家”写得一样平铺直叙、味同嚼蜡。因此,在阅读融融《来自美国的遗书》时,我麻痹的神经猛地被灼痛,眼前一亮,一鼓作气读完,惊呼“这才是真正的小说笔法”!被“灼痛”,是因为小说揭露的“重大社会问题”;“眼前一亮”是被其人物的立体化、多面性所折服;“一鼓作气”是因为其结构情节一气呵成;“多线叙事”是因为它既是“我”的职场故事,也是“铁老板”未雨绸缪的守业诉求;既是老板女儿“铁姑娘”的情感历程,也是“异乡女孩”的复仇之路,层峦叠嶂、山重水复,有铺垫、有埋藏,设谜与解谜简洁流利,仿佛是一部“经典电影”。得出这种结论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许多华文作家把小说写成了平白拖沓的电视剧,不但毫无悬念,而且人物类型化、扁平化,种种出版物的泛滥让“作家”身份缩水;二是我从作者融融的小说中看到了她一贯的新闻从业者的敏锐,剪断了与“小说家”的睿智与深刻。
一、繁与简
在交代情节、刻画人物时,作者可能会联想较多,下笔千里,收不住手。但现代节奏下小说要写得精彩,运用素材时,必须下狠手,忍痛割爱。融融多年的记者生涯让她下笔力图简练,进入情节很快,主体叙述时也绝不拖沓,转换场景适时与迅疾。《来自美国的遗书》就是这样一部多声部交响曲,一部首尾圆合的多幕戏剧。
小说第一自然段交代“我”第一次见老板时他的形象,镜头感突出,为后文设伏;第二自然段马上快进到“我在他手下工作了两年”。但小说毕竟不是“简讯”,“记者融融”向“小说家融融”演进,充分利用了“长篇小说”,这个“长袖善舞”的表述空间。
先说“繁”。职场“知遇之恩”,这种情感不像“爱情”或“情爱”,用几段风花雪月,甚至几个方框就能引起读者联想;不似亲情,画一幅“父亲”厚重的“背影”,就能让读者共鸣。但融融成功地写活了“我”与“铁老板”的“知遇”发生的过程。她用密集如子弹般的字句描述着两个人的相知:“我被他的威严震撼住”,也“被他刺激出所有的灵感”;“灵感就像香槟酒,一旦盖子被打开,‘嘭’地一声。老板和我之间出现了一个无法抗拒的磁场。他那兴奋的目光在浑浊的空气中像流星一样上下流窜,我的脑海变成了宇宙天际。我们互相撞击,光芒四射。思维与语言,语音与节奏,挂上了目光的五线谱,仿佛一曲交响乐。面谈结束时,我们俩都像喝醉了一样,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①
这段文字荡气回肠,意在塑造“我”是一个“头脑发热”“意气用事”“知恩图报”的放浪文人:“这个场面一直激励着我,他是伯乐,又是知音,我是充足了电源的马达,加足了汽油的越野车。”②这种心态与状态下的雇员,能不为老板卖命吗?其实,这段“伯牙、叔齐之情”是对自己的病老而敏感的老板“托孤”的交代。他把自己创办的报纸作为孩子,同时也在为自己的女儿寻婿,“知遇”只是后面的情节的铺垫。
下面就是“简”。“我”先被“铁老板”留在总部,时时冲到第一线抢新闻、写事故,杀人放火盗窃偷渡什么都现场采访;当地的三教九流、政界要员、文人墨客以及妓女浪人都巴结“我”或威胁“我”,让“我”住嘴或笔下留情。小说没写了几页,“知恩图报”的“我”已经在职场上成功、过劳、离婚、生病、告假,甚至琢磨着要离职了。这种结果顺应而出、自然而生,小说前几页,故事就已经翻篇儿。
这应该就是好的小说笔法。因为我们看到大量小说,大量的文字出版如翻拍了又翻拍的肥皂剧,情节总是不翻篇儿。小说在第一页就说到离婚,几近结尾时婚不但没离成,少年远行的恋人、大学时暗恋的前任又冒了出来,形成“狗血”的三角或多角关系。虽然喋喋不休,但情节却缺乏实质的铺展,人物的性格也没有展开,人物没有成长,心灵没有被开掘,灵魂的矛盾、撕裂更谈不上,人物都没理性没根基,关起门来大恨大爱,满屏幕的扇耳光揪头发,要么归之于性格悲剧,无关社会,要么一切都归之于社会。文学作品要忠实于现实的话,应该承认在现实生活中,故事与命运大多不可逆转:离婚书一旦签字,“哥哥”一旦“走西口”,绝大多数是回不了头的。前夫或“哥哥”,前女友或“表妹”纷纷“五里一徘徊”,又来“吃回头草”,应该是不符合生活逻辑的。
融融的小说真实地揭示了人生场景转换后自然的人物命运:小说二三页就到了两年后,人物都具有双面性,但人格、命运不可逆转。融融的结尾与开头往往有所圆合,至少是交合,但结尾的变化却出乎意外又出于必然。不是因为她技术好,而是因为她态度立场严肃认真,尊重生活。许多作家写的是“旅美小说”,却以大陆生活为主,人物性格从头到尾没有变化,或者有了变化竟然又回到源头,事业上升与命运失败一点都不“螺旋”,被抛进了美国资本主义“大黑染缸”,竟还保持“一颗鲜红”的“中国心”。融融的旅美小说,比如她的《夫妻笔记》,写美国文化对新移民的冲击势不可挡,应该更合理一些。
此部《来自美国的遗书》,写的是真正的美国生活。读者仿佛逼近了那个叼着古铜烟嘴,嘴里冒着辛辣气儿的“铁老板”。“我”这个开着汗味儿、饱嗝儿味儿、汽油味儿、啤酒味儿混合的破车走马上任的“老油子”记者,也在读者心中扎下了根。这小说风格苍劲老辣,有“西部片”的宏阔彪悍、侦探片的一波三折,也不乏流浪汉小说的纵横落拓,还有社会讽刺小说的皮里春秋。
二、动与静
融融的小说往往把情节描述得活色生香,因为她善于把文字化为音乐、故事描述出绘画意象。她用词活泼,比喻女人的丹唇静止时如鲜艳欲滴的红果,动起来却成了两片“重金属乐器”。整部小说中作家像音乐会的指挥,或钢琴演奏家,娴熟地运用着复调、和弦,也如马车夫、飞行师掌驭着小说的内容节奏。
《来自美国的遗书》第二部分,作家几句话便把《摩登时代》中“现代人”牵线木偶式的生活交代清楚了:几年来,作为记者的“我”,“靠着汽油和发动机,把身体送到东南西北,思绪像子弹一样,到处乱窜。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打电话,脑子里旋转不停,心里只有目的地”。
根据情节(“我”需要借职业转换喘一口气)的需要,小说进入了舒缓的描写:一路南行的“我”欣赏着美国的大好河山,进入旅馆酒肆采风,了解风情民俗。这一段似宕出了情节,挑剔的读者会跳过去。之所以没有跳过去,是因为作者对风景的描述逼真如画。这些描述是动态的、流动的,既有萧红《火烧云》的妙趣横生,也有风景电影的诗意盎然。此部分云淡风轻,看似闲笔,实则是一石三鸟:既在节奏上做到了松紧相宜,让读者喘口气,也是为了呼应前文“老板”为什么对“我”“知人善用”,更是为后文“老板女儿”的神秘性与“小城故事”的诡异性埋下伏笔,做一个有理有据的背景交代。
三、舒与张
读者看到的小说会有文字表面的意思、情节发展的意趣以及人文哲理深蕴等。不成熟写作者的小说中,往往明显地看出“这一段交代情节背景”“这一段人物性格溯源”,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写作的“工匠”,其“斧凿”的痕迹太过明显。有些小说缺乏基本的构思,以传记手法纵向时序按部就班,不敢跳宕迂回,可能源于作者缺乏宏阔地把握结构的能力。所以,在写作中,那些成功地处理了意蕴既鲜明与繁复,枝蔓较少又花开几朵,能够“一石三鸟”“一箭双雕”者才算是小说“高手”,结构铺排跳宕又能巧妙地迂回过来的才算是文章“大家”。
《来自美国的遗书》在用词上并不太过深奥,结构上也并不庞杂,那是因为作者善于把显与丰、舒与张娴熟运用。比如小说伊始就“一箭双雕”,揭示了人性的复杂,“铁老板”等的双面性格也是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动因。
这段的“关键词”为:老板,雪茄,烟雾缭绕中凹深的眼睛、高颧骨,“灵活的脑袋架在厚实的肩膀上”,一支接一支的雪茄,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像一支支飞投过来的箭,“我”竟然都接住了。这个面试的环节既有很强的镜头感,又交代了我得以入职的原因:精明的老板需要一个精干的雇员。但接下来,文笔一转,“关键词”改为:烟雾散尽,“老板”银头发、厚嘴唇、发福的脸、目光平庸,像一个“外国和尚”,又像个随和的老人。
这样,就成功地揭示出了人物的“两面性”。前文他的运筹帷幄、深不可测实则是为后面情节中他的强弩之末、力不从心所做的心理预设。冷静,甚至冷酷掩盖下的“铁老板”既有远虑也有近忧,对事业青黄不接的哀愁掺杂着对家门不幸预感的绝望。这里,肖像描写与职场心理智斗当然都不是闲笔,顺理成章地铺垫在这里,是为了在后文延伸开来。
意蕴鲜明与繁复如何同时做到呢?除了一石多鸟,还可以叙述代替描写,特别是工笔细描。这个似乎容易做到,不就是把描写减缩为叙述吗?其实,最不容易做到的是简化后的文字如何保持生动逼真,也就是达到“白描”的效果。小说第二部分有两段“白描”:“我到了新单位办公室,与两位同事打招呼说车在停车场,一小时五美元车费还没付。”“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东西从背后越过我的肩膀飞过来。原来是一张蓝色停车牌,上面写着白字14号。我顺着车牌的方向倒回去,看见有个女人的背影,一身黑衣服,眨眼就消失在玻璃门后面。”“我大声说:艾玛,谢谢你。”第二段情节:“我下楼在停车场找到14号金属盒,发现透明胶带贴着两把钥匙,一把应该是办公室钥匙,另一把应该是我的公寓钥匙,上面写着204。”“等我回到办公室,两分钟之内,两个男人都不见了。”③
这里既有中国古典小说的栩栩如生,又有西方侦探片的步步惊心。此段白描是不是作者在显摆技巧呢?显然不是。因为她要塑造一个外刚内柔的“铁姑娘”形象。这个老姑娘是细心的,但也是不耐烦的,因此员工怕她,情人怕她,父亲也怕她。有“铁老板”就必然有“铁姑娘”。“艾玛”正是“铁老板”,那个老葛朗台的女儿,不把员工的精力才华榨干不肯罢休。
四、藏与露
小城的平淡如水、报界的艰难为业其实只是个表象,后面的幕布一幅幅打开,从波澜不惊到惊心动魄仅仅是一念之间。但作为一个成熟的写作者,作家对情节的揭示是渐进的,也就是说,每一部好看的小说都必有其戏剧性演进,从序幕、发端、展开到高潮、结局或尾声有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的性格冲突与情节张力,有小夜曲的舒缓、进行曲的激越、大河向东流的豪放,也有长河落日,或者大河入海般的宏阔或开放。《来自美国的遗书》是把这多重境域体现出来的少有的好小说。
记者要抢新闻,或造新闻,单身记者,单身者要找感情,于是,一场场寻猎游戏即将开演。
表面上,新的报馆里三个男人围绕着一个单身女人转,“老板”设计“驸马”与“继承人”的游戏似乎是故事俗套。“直到几年以后,艾玛走了,我接替当了社长。她残留在报社的气息,那些噪音,仿佛仍旧粘在天花板上。那些愤恨的肢体语言,仍旧残留在空气中,时隐时现。一提起她的名字,我仍旧感到嗓子冒烟,仍旧感到焦躁不安。”④浪漫的故事是否开始了,这真的是艾玛的全部吗?这是作者铺设的悬念。
事实上,小说并没有落入《招驸马》的窠臼。她设了个局,扭了个扣儿,之后再一次把笔墨宕开来。酒吧里,“女人多得像蚊子”;但,女人在“我”的怀里流转,眼睛却盯着“凯文”。
有故事的人肯定不只是“凯文”。办公室另一个同仁“约翰”三十多岁,留着山羊胡,脸从侧面看像中国的“月爷爷”;正面看时,牙齿洁白、笑容纯净,蓝眼睛一无遮拦,仿佛典型的“美国好先生”。但就是他,说杂货店老板新娶了个香港太太,新开了花店,她出生于内地,经香港转日本,和“我”的年龄差不多。
“西施”老板娘“余丹卉”果然不同流俗,迷上她的“我们仨”把她的报道登上了报纸,照片风靡全城。她水波样温柔细长的眼神钩得我恨不能天天去花店,“我”找了个写长篇通讯的理由。她的小身材欲拒还迎,月牙儿眼在长睫毛下面黑白分明。一直到这里,还是只谈风月或职场。但作者欲言又止的主题是:这里是移民的“天堂”,也是欲望的深壑,甚至如旧上海、香港、印度的孟买一样是“冒险家乐园”,这里容留的是每个家族或民族的“黑羊”。致此,小说进入对“美国社会”的深入开掘,层层剥笋。
果然,“丹卉”的“茉莉花酒吧”是一个“亚裔女性避难所”。“丹卉说,我收留这些没有身份的女孩子,这里就是她们的家”。一个美国男人口中的“单身男子汉俱乐部”怎么能成为“亚裔女性的避难所”或者“家”呢?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讽刺。作者想揭示的是:女人们宁肯在这里“避难”,那就是世界上另有一番“苦难”,是这里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狡猾的白兔与色狼共舞”,斑驳陆离的灯光里,孰是孰非呢?
五、题材“重大”与人格“多重”
这样,在朝“重大社会题材”的过渡中,小说超越了单纯的道德评价、小儿女的风花雪月、千篇一律的职场模式,开始向性别、文化、种族、法律与道德的对撞冲突中的高潮叠进。
终于有一天,“凯文”失踪了,“铁女人”一反常态,长长瘦瘦的小身板摇摇晃晃像被风吹进来,哀哀怨怨低声向“约翰”求救:“你得帮我把他找回来。你当过私人侦探,我付钱。”私人侦探?一个谜底揭穿,另一重秘密凝结。
《来自美国的遗书》里人人都有多重人格,但自然天成。“铁老板”表面坦诚,但“老人”面目只是他的伪装,他对“心腹”似乎永远是“倾情相诉”,但吐露的永远只是他出于目的想让我知道的那一半。“我”是一个“老练”的记者,却是个幼稚的情人,比起办公室里两个西方男人在情场中的千锤百炼,情感上的冷酷无情、刀枪不入,“我”只是更多地暴露了东方民族的重情义,知识分子的非理性。
西方法律严密,西方人钻空子深藏不露;东方人义气为重,将道德伦理与法制公义混为一谈。“余丹卉”姐妹,这些与“色狼”共舞的“白兔”,其自觉的“自我东方主义”与美国男人的“东方主义”合谋,但“我”的“民族主义”却是无能为力、无功而返的。具体说,就是“约翰”与“丹卉”有意为之,“我”则是因中国人的“正义感”模糊了法制观念:“丹卉”开“酒吧”容留非法移民、出卖色相显然是违法的,“约翰”支持“丹卉”姐妹报复大陆来的商人,雪国恨家仇,此种以暴制暴是对的吗?“我”在“民族主义”的立场,一个弱势的“中国”人藐视强势的“美国”法律的立场上混淆了这些基本的事实。
作家不忙着揭开“艾滋病”等秘密,却又一次宕开去写节日期间华人社区的繁盛昌盛。一片莺歌燕舞、繁荣昌盛:团拜会、慈善会、募捐会,“华人”的财富滚滚而来,造福社区,中文学校、华人教会集结了做电脑的台商、金融巨头港商与大陆新移民房地产商,人们粉墨登场,一派“爱国”“怀乡”情怀,“茉莉花酒吧”好不热闹,“旗袍姑娘”们忙个不停。
但笔锋一转,作者揭示出表面的繁芽全是“Money Talks”的本质。华商们为利益之争,比“旗袍姑娘”们干净不了多少。移民局插手,没有身份的“姑娘”们立刻被“丹卉”及时换成了美国本土少女。艾玛病了,她“臆想”中的“凯文”被陷害是否是事实?在“约翰”的国际主义、“我”的“民族主义”“丹卉”的“自我东方主义”主使下的“复仇”行动几近成功:凯文染上艾滋病,那个大陆新移民房地产商也未能幸免。孰是孰非?“距离和隔阂,像霉菌一样在那扇玻璃门后面的房间里繁殖衍生。”⑤
在美国这样的“资本主义”社会里,容留无身份的少女卖身可以被称为“挽救那些女孩子”?以“复仇”的名义诱骗色鬼、非法录像,可以说是一种“正义”?作家无意做道德评判,只是意图揭示藏在“民族”情结、“国家”名义或者“文明”表象下社会深层的光怪陆离,让读者自己去深思评判。
世人的悲剧往往是记者的喜剧,或者说“记者”就是“追腥逐臭”的一族。通过炒新闻,“我”很快出名,长了两次工资,每天二十四个小时,随时等待新闻的召唤。按行规,记者跑现场必须比警察还要快。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光辉的岁月”。但几年下来,这工作几乎把“我”“掏空耗尽”。折磨“我”的是失眠,根根神经都是绷紧的弦,“老板不知道我的极限在哪里,把我当作运动员一样,以为跑到快休克的那点,正是突破纪录的开始”⑥。竞争制度下的哪一行的雇员不是如此?现代人的生存危机彰显。
少女被逼良为娼,是社会危机;记者为新闻“茹毛饮血”,是行业危机;移民者在他族的土地上跻身边缘,是种族或全球化危机;“铁老板”以心机血汗建功立业,却挽救不了女儿的命运、人心的涣散、事业的大厦将倾,这又是怎样的悲剧?《来自美国的遗书》中作家把家族、民族、种族多重的爱恨情仇融为一体,超越了职场小说、婚恋情劫、移民悲欢的单一模式。虽然没有给出答案,但其以敏锐的问题意识、深重的人文忧患、跨区域跨文化跨族裔的视角,揭示出了现代社会的重重危机。其情节扑朔迷离,文笔深入浅出,是一部真正的好小说!
①⑥融融:《来自美国的艺术》,《国际日报》2013年7月24日。
②融融:《来自美国的艺术》,《国际日报》2013年7月26日。
③④融融:《来自美国的艺术》,《国际日报》2013年7月30日。
⑤融融:《来自美国的艺术》,《国际日报》2013年8月21日。
作者:菅文静,济南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宋晓英,博士,济南大学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比较文学。
编辑: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了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美澳华人自传体写作发展史研究”(11BZW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