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善 码口 糖汁里的村庄
2015-07-13李雨霖
李雨霖
在山脊上惊险处彷徨摇摆了约120公里,我们登临码口乡后山,极目远望,男人胸中登时豪气干云,女人不免柔肠百结。因为,男人看见的是山下一片峡谷纵横,江水奔腾,田畴万倾;女人看见的是梯田温柔的韵律,河谷中萦绕的白云,远处带着美丽传说的彝族“花冠姑娘”山峦。
1月的金沙江仍然可以用“气势磅礴”来形容,从海拔2000多米的山顶一直到海拔300多米的江边,金沙江的涛声不绝于耳。由于大山的夹逼和江水的长年润泽,金沙江河谷终年潮湿温暖,冬天的气温也很少低于零度。
码口乡政府所在地距离金沙江边只有12公里的地方,有一极为惊险陡峭的岩壁构成一整块的巨大石板,最令人击节惊叹的莫过于石板上还散落着数十户农家。村庄一面倚山,一面临江,同行人开玩笑说:“谁要是晚上起来上厕所,不注意一脚踏空,这个人第二天就消失了!”这可真不是在开玩笑,因为村庄就建在数百米高的悬崖边上。夕阳下的村落雄踞在金沙江边数百米高的岩石板上,散布在村落间的甘蔗林和黄葛树的冷绿色沁人心脾。
码口的村子都是沿江而居的,被一片片甘蔗林包围着,连空气中也有丝丝甜味弥漫。我赶上了一个好季节,正月里正好是村民们榨糖的季节。沿路都有人在往家运甘蔗,车装人载,丰收的喜悦被汗水冲刷着,变得凝重而又实实在在。
码口田坝村的甘蔗种在半坡上,远远看去,这片甘蔗林就像一只站在山崖上的雄鹰。放下马叉,村民们开始忙碌起来。锋利的砍刀瞬间就放倒了这片甘蔗林,浓烈的甘蔗汁顺着甘蔗秸秆流溢出来,甜甜的糖味更浓烈了。甘蔗砍完了,村民将一捆捆甘蔗放上马叉,一队人马再次唱起歌,沿着来时的山路蜿蜒下山。这时,太阳更加热烈的照在村庄上,整个村子散发出的一股让人心驰神往的甜味。
制糖最关键的熬制红糖开始了,榨糖机里加满了柴油,一声闷响后,轰隆隆的机器开始运转起来,一截截甘蔗喂进料口,浓稠的糖汁顺着槽沟缓缓淌进第一个滤池,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后,糖汁淌向另一个滤池,再次沉淀后,顺着长长的皮管流进了一字排开的9口大锅。老人说,过去一直是用石磨榨糖,那时榨糖前要先祭祀天地、神灵,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一番后,将一年来已经辛苦不已的牛或马栓在石磨上推磨,人就站在旁边从磨眼里喂料,牛推磨人也要围着磨转,等榨出糖汁来再熬滤,很是费时、费力,一个榨季下来,总累得人困马乏,糖汁还蒸发掉不少。
这时,灶门的火也点燃了,熊熊的大火迅速向锅洞里席卷进来,加了水的9口锅一个比一个小一些,所以,凑火的这个人很重要,一定得掌握火候,不能让糖熬糊,也不能使锅里的热糖熬过火。大火在燃烧,站在锅边的人更不能闲着,长把瓢要左右搅动糖水,让其蒸发掉水分。糖水渐渐浓了,掌勺的师傅一声“起”,9口锅前的人就开始有节奏地往各自面前的木桶里舀糖水。糖水舀完了,将桶提到摆满小糖碗的案桌前,一勺勺将糖水舀进碗,这道工序就有点难了,非得手脚快的人。如果是老师傅,连一滴糖汁都不会落在案桌上,桶里的糖水舀得差不多后,就有好事者开始露绝活:扯糖。将手中的糖稀像拉面似的,越拉越细,最后拉出一颗颗亮晶晶的白糖来。等糖碗里的糖干得差不多了,就要“吹糖”:一手牵引住糖线,一手将碗里的糖扣在案桌上。这些工序做完了,一扇扇红糖就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你面前。
这时,田坝村子已经笼罩在一阵阵沁人的糖香里,幸福的糖香在村子里穿曳。看着一扇扇红糖出了锅,每个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贪婪地咂吸着飘来的糖气。金江沙从村庄旁悄然流走。江边这些被糖汁浸透的村庄,如画一般铬在我记忆的屏幕上。尤其那一缕缕糖汁的甘甜,更是如烟如雾,让人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