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大学叙事”宜改称“大学描写”
2015-07-04吴延生
摘 要:新文学建构起来的“大学叙事”传统,在当下消费主义文化逻辑的规约下,逐渐蜕变为“大学描写”。在引出这一概念的时候,通过新文学“大学叙事”的彰显以对比新时期“大学描写”,探讨“大学描写”的特征及其成因。
关键词:校园文学 “大学叙事” “散文世界” “大学描写”
当代文坛特别是新时期以来,原有的“大学叙事”与当下“散文世界”复杂多样背景下的大学校园创作不相匹配,继续不加反思地运用“大学叙事”这一概念,其诠释的有效性和合法性值得质疑。宜用“大学描写”的说法。我们研究“叙事”与“描写”不是修辞、表现手法狭隘的技术层面的分类,关注关系到整个时代的判断、反思的立场及批判的意识。
一、“大学描写”概念的提出
黑格尔曾经对世界做出一个在今天仍有意义的判断:这是一个散文的世界。所谓散文的世界是相对于古希腊的史诗世界。史诗的基础在于一个总体,或者说是集体,如城邦、民族,也是某个可以包容整个社会成员并得到一致认同的共同体。史诗反映的是一个集体的变化、矛盾和斗争,也就是民族、国家的命运。因此,史诗与时间,特别是已经消逝的时间,也就是过去,密切相关,是叙述。而散文,则是基于社会中个体的各自为政。已经没有一个有效的总体概念(集体概念)可以毫无异议地笼罩全部个体。因此,散文是多样性的,但也是枯燥的。因为孤立的个人对于陌生的人是毫不相干,因而漠不关心。小说、传记都可以被视为广义“散文”这一文体中的一种。因此,如何从大学校园小说这一散文中显现诗意,是一个非常矛盾的问题。“中国梦”的提出其实是中华民族的史诗,是命运的叙述,是家国的宏大叙事。过去的大学叙事,如《未央歌》《跑警报》等,虽然写的也是日常生活中的细节,但是却与中国民族的存亡命运紧密相关,充满了斗争性。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社会的整体性。而且在今天看来,西南联大等,是已经消失而不可再得的时间,因此,染上了诗的色彩。而今日之大学叙事,却写的是身边、同时代的校园生活。虽然叫做叙事,但更多掺杂“描写”的成分,以至于喧宾夺主,更多铺陈琐碎的生活细节,勾勒画面,而与个体的命运、斗争关联性不那么紧密,与家国史诗般宏大叙事关系就更小了。因此,“大学叙事”这一个概念必须得到反思。虽名之“叙事”,但时间性不强,反而空间膨胀,以至于有很多小說中呈现出细节肥大的病症。就此而言,或许改为大学校园“描写”来定义当下的“大学叙事”更为恰当和准确。
二、新文学“大学叙事”的彰显
现代“大学叙事”,可以追溯到“五四”时期的文学,但数量很少。老舍在20世纪20年代创作的长篇小说《赵子曰》讽刺在北京念大学的乡下土财主的儿子赵子曰于京津鬼混的纸醉金迷的生活,可以说是中国大学叙事的发轫之作。继之,陈白尘长篇小说《漩涡》以及《一个狂浪的女子》中涉及大学生韩雨珍形象的塑造。30年代问世了沈从文的《八骏图》。到了40年代,钱钟书先生以抗战初期为背景写成的长篇小说《围城》,是现代大学叙事的里程碑之作,影响可谓深远。方鸿渐虽有知识分子的人性弱点,但他善良、正直、清高。在三闾大学,“他明知道自己的饭碗握在校长一人手里,却对校长没有一丝的眉骨”。在上海,“日寇势力侵入报纸,他马上和爱国的主编一起辞职,丝毫没有考虑个人得失,只考虑民族大义和个人气节”。从叙事学看,文学特别是大学叙事要参与到宏大叙事中来。文学艺术要承担社会苦难,而不仅仅是娱乐、欲望。“西南联大”为什么值得后人怀念?因为人的单纯、精神境界的崇高,谈学问、谈思想,都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家国情怀的淡漠,何来强国之梦的远见?
三、新时期“大学描写”的呈现
(一)创作上的自传色彩
新时期以来,大学叙事在作者生活环境、媒体环境、教育环境等因素影响下,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来,形成一股强劲的创作势头。西方学者认为“人都是传记性很强的动物”。一方面是知识分子写作,强调的是精神文化。生活在大学校园里的教师、教授们,以大胆的解剖、暴露当前大学校园真实存在并为社会所诟病的诸多问题。如小说:《所谓大学》《大学梦》《大学无故事》《丽娃河》《大学之林》《教授横飞》《大学故事》《大学潜规则》《桃李》《大学纪事》《教授出家》《高等学府》《教授变形记》《所谓教授》《沙床》《欲望的旗帜》《双山》《天眼》等。“大学描写”集中凸显了大学问题乃至社会问题,诸如校园名利场问题、官本位问题、学术腐败问题、教师身份危机问题、学生精神迷乱问题等。对此“大学描写”多以否定性叙事展开大学校园存在的问题,如《第十一诫》这是一部大学校园题材的长篇小说,黄梵运用冷态讲述,以不动声色的方法,撕开了一层层笼罩在浮华喧嚣的功名利禄表面的温情面纱,淋漓尽致地描摹了知识名利场上的尔虞我诈、钩心斗角、不择手段、铤而走险,进而深刻地指出:知识阶层的腐败堕落较之官场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人掩卷深思,感慨万千。教授的官本位、假清高、自以为是、推卸责任、偷情、猎艳、沉迷肉欲;年级主任的阴暗、卑琐、空虚、无原则;女编辑的做作、矫情、肤浅、世故、媚俗、势利;学子之间的相互争斗、取笑、暗算、权衡、排斥、挤兑……小说从容不迫地展现了学院体制内色欲迷离的众生态,审视知识分子的不伦之爱,揭示出知识分子深重的生存危机和荒芜绝望的灵魂。
另一方面是青春写作,偏向的是大众文化,这主要是一大批青年学子。大学是他们生理、心理趋向成熟的过渡时期,他们的生存焦虑,怕被遗忘,失去对周围经验的把握而往内心走,想留下一些回忆凭据或痕迹。如《此间的少年》《大一女生》《北大女生》《北大男生》《中戏女生》《大学狂想曲》《我的播音系女友》《中国女博士》《卤煮研究生院》《花若瞳》《同窗灰姑娘》《大二的冬天》《囧的大学生活》《女生寝室》《我不是聪明女生》《草样年华》《大学那些事儿》等。
无论是学者型写作,还是校园青春写作,他们都对校园生活有着直接的鲜活的体验,这种自传式的描写,更多的是个人化叙事,受一些因素的影响,个体的交换价值、人的关系异化,格局狭小,大家都似《小时代》中的小市民,缺乏大我意识、国家民族利益至上的意识;更多的是对生活的切片与复制,大量填充重复雷同的细节,删削了对生活的艺术提炼与审美创造,阻滞文学的想象空间,虽多了生活的真实性但严重地弱化了作品的艺术品格性。
(二)研究上的集体失语
1.文学史的拒绝
“中国现当代文学单就小说而言,有问题、文化、反思、历史、先锋、乡土、军旅、知青、伤痕、武侠、女性小说等五花八门的叫法。唯独‘校园文学处于弱势地位,很难进入文学史。” [1]“大学校园小说”的前行就更艰难了,长期以来处于缺席和沉默的状态。因为进入文学史即意味着被主流意识形态所接受。以《未央歌》为例,1949年之前出版,风行香港台湾,却因为诸多原因,被大陆文学界遗忘四十多年之久,直到2008年才在大陆出版发行。《未央歌》之所以成为现代文学史上与《围城》并峙的双峰之一,和香港文学史家司马长风的大力赞扬与高度评价不无关系。进入文学史便意味着进入经典的序列,这是无数作者、作品的最高殊荣。由历史而反观现实,现代文学史上大学校园小说数量不多,却不乏经典之作;当下文坛充斥着大学校园文学而少有关注,也没有作家、作品走进文学史,何也?究其原因,文学史编写的话语权威。以几个权威性的版本为例,洪子诚的《中国当代文学史》、朱栋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王嘉良的《中国现当代文学》、钱理群的《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程光炜的《中国现代文学史》、黄修己的《20世纪中国文学史》、汪应果的《现代中国文学史》等都仅提到钱钟书的《围城》,而对当代大学校园文学只字不提。
2.批评界的冷漠
与创作趋热不成正比的是,大学校园小说研究严重滞后,并没有引起学界足够的重视。还没有专门的研究论著问世。虽然有些零星的研究,多局限于某一作者此类题材小说的综论或某一篇小说的论述,但把大学校园小说置于文化视域下加以考察并且和当下大学校园文化的建构与发展联系起来加以宏观研究的就更少了。在目前研究成果里面,历史性考察的则又寥寥无几,而且研究视角多局限于知识分子。知识分子这一定位和大学校园里真实生活着的“大学人”来说,终究是隔了一层,未能最大限度地分析出校园生活的原生状态。再者,目前的论述只是分析了校园生活的现状,揭示背后的原因,但往往到此为止。没有对大学校园文化本身的建构与发展作出思考,更未能对当下建构和谐校园文化给出建设性的意见,对理想校园文化,多采取一种呼号的姿态。
由于文学史的拒绝、批评界的冷漠,大学校园文学没有得到整个社会的高度重视,在创作上的失误和偏向也就没有得到及时矫正,再加上消费文化背景的规约、社会氛围的熏染、新写实创作方法的蛊惑,大学校园文学写作呈现自私小我、架构的狭小短视,越来越远离传统的“敘事”而走向了散文化的“描写”。
当下“中国梦”的史诗叙事,强烈地要求引导家国情怀、人文关怀,呼唤英雄的存在。从教育学看,古代曾经的“帝国梦”也是基于教育基础的。当代复兴“中国梦”的重要途径是教育的支撑。当代社会如何把家国叙事投入大学教育中?大学校园如何召唤大学人把自己融进宏大的叙事中来、中国梦里面来、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教育梦想里来?校园写作在“散文时代”影响下的“描写”与从五四时期、延安时期建立的校园传统的“叙事”产生矛盾,如何平衡二者?如何在“散文时代”写“诗”?大学校园文学如何建构宏大叙事?等等问题将警醒创作者、大学人乃至整个社会作出深度的思考。
参考文献
[1] 吴延生.现代文化视阈中的新时期初大学校园小说——以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的《夏》《女大学生宿舍》为例[J].名作欣赏(下旬),20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