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写与草书
2015-07-02魏哲
魏哲
上个世纪50年代,我家住在哈尔滨南岗。儿时的我在街头常能看到写生的青年,每遇此便站在旁边观看。初看,只是几条线或几块色,刷刷点点倾刻间,便将街道、大树、教堂画在纸上,象真的似的,内心羡慕极了。画画的兴趣便像野火在幼小的心灵迅速点燃。更象是梦的开始,不觉中已过了半个世纪还长。
若不是文革的关系我也许就考美院了。那时已画过素描写生和水彩风景,铅笔速写画起来也较熟练。至今还留有一张当年文革时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速写。
粉碎“四人帮”后我被落实政策,分到兴城文化馆美术组。经常接待美院的师生来兴城海边画写生,其中有詹建俊、杨先让等先生。陆续还有郭怡孮、张凭、姚志华、赵宁安等先生也来到兴城画画,我陪着他们一起画。
一来二去画速写竟成了我的一种习惯,兜里老是揣个速写本,遇见什么随手就画下来。渐渐地速写竟融入了我的生活。没有什么创作使命,更不是记录形象搜集素材。所以当年偶遭唐山大地震,我侥幸从废墟中爬出来,出于习惯还画了一些速写。
速写通常给人的印象是画得快、画得简,在有限的时间内将对象的外貌及本质画得准确而生动,那是最为理想的效果。
速写的目的在于训练画家的造型能力,其中包括对客观物象的观察分析感受能力。每个人虽然对美的理解、造型特征的敏感有先天差异,但后天的训练极为重要。速写更注重感觉,艺术感觉恰恰是画家的命脉。而速写又是提高艺术感觉的最好方式。尤其面对激烈运动瞬间即逝的变化场景,更要求画家感觉敏锐,果断抉择,大胆下笔,重点突出。做到笔到意到,甚至笔没到而意到的高超境界,即为书家所说的:“无意于佳,乃佳。”
速写是美术教育素描训练的课程,是造型艺术的基础。画面讲究“黑、白、灰”与“点、线、面”的处理,只有日复一日地苦练才能将诸种因素调动得天衣无缝,使之思维清新灵感涌动,永葆艺术之树常青。速写画好了对画长时间素描帮助很大,但能画长时间素描的人未必能画好速写。因为速写中特别是画运动速写要求画家大量使用长线条来表现物体,甚至一笔下去不离纸面画出一组人物的动势及场景氛围,一根线中既包涵物体的结构又是面的转折,又是构图的分割线。是需要画家具备高度的提炼概括能力,这种能力是长期功夫的积累,与临帖效果相同,这种功夫积累对草书创作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书法亦然,写好楷书不一定能写好大草,写好大草就能写好楷书。非如书界流行说法:先写好楷书再写草书。
速写是锻炼坚强记忆和果敢大胆用笔的好方法。气韵本乎游心,神采本乎用笔。
草书尤其是大草、狂草,多是随机而发,因势就形。是不能临的,只可意而为之。其艺术魅力取决书家对线条和墨色的控制能力。纵观历史上草书大家张旭、怀素、黄庭坚、徐渭、傅山、王铎均以曲线的反复变幻构成行列之间符号比对。王铎施以涨墨,形成了“面”的效果以丰富章法的多变,达到、点、线、面的组合。使之更具“整体感”,达到最强烈的甚至是极致的视觉冲击力。书家在瞬间处理好用笔的方圆变化,结体的虚实对比,线条粗细,干湿疾徐等等,处理方式与画速写的过程极为相似。在我平时的速写中大量运用长曲线,强调用笔的起、行、收,是对草书创作的有意训练。
经常画速写,训练了我的手、眼、心协调性,对草书创作也起到了相应的借助作用。特别是大草那种狂呼大叫,兴奋异常,笔走龙蛇地宣泄,留下的痕迹最令人激动的是轻重疾徐,浓淡干湿的线条。它给人带来的震撼,是心手豁然贯通的快感。忘我地宣泄背后,是极其的理性——即对笔法、结字及章法的调控,是对书家整体驾驭能力的检验。“点、线、面”构成这个功夫是需长期训练方能运用自如的。而画瞬间动态中的速写,即要考虑造型准确,又要顾及构图线条生动,这一点与狂草极其相似,要的是“整体感”。就象猎手打飞鸟瞬间中的一样。练的就是稳、准、快这个功夫。“整体感”是狂草中最难把握的要素,是决定作品是否具备视觉冲击力的关键节点。时下,还没引起一些书家的足够重视。
画速写可以开拓眼界,蒙养心胸,提升笔性,养成构图“整体感”的习惯。我的草书,尤其是狂草很得益于我平时的速写。
12年前,我在我的速写集前言中,曾写道:“速写与临帖是我的日课,是我的两个孪生兄弟。”
没有速写,便没有我的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