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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还活着

2015-07-01黄静泉

阳光 2015年7期
关键词:疯女人小娟水沟

黄静泉

晋北矿小学校大门外面站了那么多人,黑压压一大片。还有横七竖八的小卧车停在马路上和马路边,根本不管你走过去还是走不过去。那样的情景看上去很混乱,甚至是混乱得有点儿恐怖。好像是这里就要发生什么危险事情了,家长们都跑到学校门口来保护自己的孩子。

孩子们刚一走出学校大门,大门外面的人群就哗哗地涌动起来,就像被捅了窝的马蜂,呼一下就乱了,呼一下就到处乱窜。

有的大人抱起小孩亲两下,又放下。有的大人急匆匆地把孩子往小卧车上抱,好像是偷了谁家的孩子,或者是害怕谁来抢走自己的孩子。那些女人们也是急匆匆地走到孩子们的队列边,伸出手拉走孩子。一切都显得那么紧张混乱,简直是混乱得让人心生恐惧。

小娟呆呆地站在大门口,看着那些的大人从她眼前从她身边接走了一个又一个孩子,现在就只剩下她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像刮过去的一阵风,平静下来了,平静得让小娟有点儿不适应。小娟羡慕那些被大人接走的同学们,她想她爸爸要是也来接走她,那该多好啊。可是,已经有些日子了,她爸爸一直没来接她,听大人们说,爸爸死了,莫非爸爸死了就不能来接她了吗?小娟还是满怀希望地向四周望了望,还是没有看见爸爸,泪水就涌出了眼眶,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小娟还小,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她总觉得爸爸还活着,总觉得爸爸总有一天会来接她,她盼着那一天。

小娟默默地离开学校大门,默默地向井口的方向走去。她没有急于回家,而是要多绕一段路,要绕到井口那儿去。矿工们从井口出来,也有人从井口消失了,去井下挖煤。小娟曾跟着大孩子们在井口边等着过爸爸,爸爸说这里有火车,很危险,不让她去那个地方。小娟走在铁道的枕木上,一步一根枕木地走着。有的矿工从这边从那边走了,也有的矿工向她迎面走来,她会很仔细地端详着每一个矿工,她希望有一个突然走来的矿工正好就是她的爸爸。她想象着她会兴奋地扑到爸爸怀里,爸爸会兴奋地抱起她,举向空中,她会冲着想象出来的同学们高兴地喊:“你们看啊,我也有爸爸,我爸爸抱着我哪……”

小娟在寻找爸爸的过程中,一次次地在心里导演着与爸爸相见的情景,可每一次小娟都没有遇到那样的情景。小娟一次次地来到井口,看看天快黑了,又一次次地流着眼泪离开井口,有时候是哭着离开井口的。但总有一天能见到爸爸的想法在小娟心里一直没有泯灭。这一天终于来了,小娟突然看见了消失多日的爸爸的背影,她“爸爸爸爸”地呼喊着,跑向前去。

“爸爸”从井口澡堂出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走着,没回头,没反应。

小娟边跑边想:爸爸是没听见,不是不理我。

小娟难以抑制久别重逢的激动心情,跑得越来越快,猛一下扑上去,一下子就搂住了爸爸的后腰,哭声哭气地埋怨道:“爸爸,你咋不理我,你咋这么多天不回家?”

“爸爸”转过身,愣愣怔怔地俯视着小娟。

小娟也愣怔了,看见转过身来的人不是爸爸。

不是“爸爸”的矿工看见小娟的辫子上扎着白布条,一切都明白了。矿工颤抖着手,抚摸着小娟黑亮的头发,眼里噙满了一个男子汉的泪水。

小娟低下头,抹着眼泪,默默地走了。

那个矿工一动不动地站着,凝视着孩子小短辫儿上扎着的白布条,听见白布条发出嘤嘤的哭声。

小娟走着,哭着。

矿工感到心脏隐隐疼痛。他急走两步,追上小娟问道,你爸爸是谁?

“我爸爸是张小雷。”

“噢,我认识你爸,我们是一个组的。”他想,张小雷若是活着的话,这会儿也出井了。

“你出来了,我爸咋没出来?”

“你爸嘛,”他停顿了一下说,“你爸正在帮别人干活儿呢。你爸可是个好人呀,他总爱帮别人干活儿,别人要是有干不完的活儿,他总要帮人家干完了他才走,要不的话,他这会儿也出来了,跟我一块儿出来了。”

小娟仰起头望着矿工说:“可是,我听大人们说,我爸爸死了。可我不信我爸死了,死了就不能活了吗?我知道我爸爸还活着。”

矿工知道小娟还小,还不真正懂得死亡是什么意思,就顺着小娟的话说:“你爸爸还活着,他让我给你妈捎个话,说是干完了活儿就回去。”

“那你去告诉我妈一声好吗?”

“好,我去告诉你妈一声。”矿工觉得自己得满足孩子的心愿。

“我妈病了,病了好多天了。”小娟觉得能跟一个大人说说话,心里很愉快。小娟说,她上小学一年级,过去爸爸经常到学校门口接她,当然也有不接她的时候,接她的时候她就跟着爸爸一起回家,不接她的时候她就自己回家,可这次不知是咋了,爸爸已经好多天没去接她了,她说妈妈不能到学校来接她,妈妈得在家里看弟弟。

小娟不停地说话,她想跟大人说说话。

矿工跟着小娟跨过井口旁边的火车道,往山上走,山上布满了破烂不堪的石头房子。这里的山是秃山,山上不长树,甚至连草都不好好长,晋北地区既高寒又缺雨,山区的农民种点儿地,若是碰上不下雨的年份,就会颗粒无收。这里的人,活来活去,也就是活个煤矿。煤矿周围的农民知道井下危险,他们不当下井工人,他们能在煤矿找点儿场上工作就找份工作,找不上场上工作就在矿上做点儿生意,反正是不去下井。煤矿的下井工人基本上都是从外地农村招来的农民轮换工,干够了合同期,矿上认为这个人还可以的话,就有可能转成长期工,就是国营煤矿的正式工人了。这种简单的雇佣形式,显得煤矿很有优势,所以煤矿从来不考虑农民轮换工的住房问题,农民轮换工来到矿上,就得自己盖房子。他们就地取材,在山坡上挖出片石垒墙盖房,满山满岭都盖满了自建房。房子不高,房顶是一出水,房子看上去是趴趴着的样子,就像窝棚。家家户户都有个小院儿,院子里放些劈柴放些炭,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矿工跟小娟一边走一边说话。

“你以后,”矿工停顿了一下,“你自己最好是别到井口这儿来,你看这地方又有火车又有黑牛车,别让车辗着你。”

“我来这儿找我爸爸。”

“这儿危险。”

矿工跟小娟走在曲里拐弯的自建房过道里,那些房子没有规矩,高低大小不同,好像是见缝插针的样子,顺着山坡七高八低地建起一间间房子,这样的居民区简直就是迷魂阵。房子的墙皮都是大泥抹出来的,墙皮上浸透着黑糊糊的煤尘。

小娟家住在山坡上,也是自建房。

自建房能简单就尽量简单,一方面是工人们盖大房没有能力,另一方面,一旦不住了,扔了也不可惜,表现出了人生存在这里的一种不确定性。

矿工跟着小娟走进院子,小娟的弟弟正蹲在院子里玩土,看见姐姐回来了,马上蹦蹦跳跳地跑到姐姐面前急切地说:“姐,你看见爸爸了吗,爸爸回来了吗?”

小娟看着弟弟说:“见了,我见到爸爸了,爸爸很忙,爸爸下井去了,爸爸说,过两天一定买很多好吃的,还有牛肉,带回来给你吃。”小娟侧过脸,看着矿工说,“我爸就是这么说的吧?”

“是是是,你爸说,过两天就回来……”矿工摸着小男孩儿的头顶,好像还有话要说,但没说,翕动着嘴唇。

“人们都说我爸过两天就回来,可爸爸总是不回来。”小男孩儿很不满意地嘟囔着。

矿工走进昏暗的屋里,看见张小雷老婆躺在炕上,就像一只弯曲的大虾。

“小娟,你把谁领回来了?”张小雷老婆问道。

“是爸爸一个组的叔叔,我爸让叔叔过来捎个话。”小娟激动地说。

“你爸让叔叔捎话?”张小雷老婆忽然欠起身,看见进来一个陌生男人,就显出了不自在的样子。

“我叫秋和,跟张小雷是一个组的。”他自我介绍了一下,“孩子她爸让我给你捎个话,他这几天工作忙,可能暂时回不来。”他用眼睛瞅了瞅两个孩子。

“噢……噢……噢……”张小雷老婆支支吾吾地应酬着。

“还没做饭呢吧?”矿工说。

“唉,我病了好多天了,一起来就头晕,一起来就头晕。”张小雷老婆说。

“我和张小雷是一个组的,我们的关系一直挺好的。”秋和走出去,走进小院儿里的柴炭房里,劈柴打炭,生火做饭。

“我看你对做饭这种事情挺熟练的,你肯定在家里经常做饭,是吧?”张小雷老婆很感动地说,“你老婆平时是不是不咋做饭?”

“我老婆?”秋和停顿了一下,“我老婆跟我离婚了,离了两年了。”

“你有孩子吗?”

“有个儿子,四岁了,在乡下呢,我妈给带着呢。”

秋和拿起扁担,拎着两个水桶去挑水。他发现水缸里的水不多了。山坡上吃水困难,煤矿人最头疼的事情就是挑水的事情。自来水管在山坡下边,从山下挑一担水上山,比牛拉车都难,那不是女人和孩子能干的活儿。秋和给张小雷家挑了两担水,用了一个多小时。

张小雷老婆感动地说:“我这几天正愁着没水吃呢,真是太谢谢你了。”

秋和说:“从山下往山上担水,女人们干不了这个活儿,以后我有时间就过来给你们担点儿水,你不用为这事儿发愁。”

“可是……”张小雷老婆支吾了一下说,“可是,这咋好意思呢?”

张小雷老婆看着秋和。

秋和脸上有些青色小点儿,就像脸皮下种着一粒一粒黑芝麻。那是在井下打眼儿时,打到了瞎炮上,把瞎炮打炸了,炸进脸里一些煤屑,看上去就像胎记。矿上经常能看到这样的人。张小雷老婆估计,这个矿工也是个死里逃生的人,心里就顿然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煤矿工人都是说话算话的人,从此以后,秋和常来张小雷家给家里挑水。他来了也不跟张小雷老婆多说话,就在柴炭房里劈柴打炭。一根一根柴火劈得一样长短,一样粗细,一看就是一个经常干活儿的人干出来的活儿,这让张小雷老婆想起了张小雷。张小雷活着的时候,劈出来的柴,就是那么整齐好看。睹物思人,张小雷老婆不由得偷偷落泪。

张小雷老婆一边往筐子里装那些劈好的劈柴,一边说:“秋和,你把你儿子从农村接来吧,接来我给带着,反正我也得带孩子,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个带,你们父子俩还能生活在一起,多好呀。平时你想接他回家就接回家去,啥时候想送过来就送过来,孩子越来越大了,看不见爸爸根本不行。”

秋和点了点头说:“再说吧。”

“别再说了,接来吧,接来我给看着。”张小雷老婆觉得秋和有顾虑,顿了顿说,“看孩子是看孩子,又不是做别的,你别有思想负担。”

有一天,秋和刚走到张小雷家不远的地方,就看见张小雷家的院门前围了很多人。他的心忽然慌跳起来。他想,张小雷老婆是不是自杀了?那么艰难的日子,女人是容易自杀的。他急急忙忙往高坡上跑。他跑上去,看见张小雷邻居家的女人正抓着张小雷老婆的头发甩来甩去,就像一个人攥着萝卜缨子甩萝卜。两个女人正在打架。

邻居家的女人是个疯子。邻居家的女人过去得过疯病,后来不那么疯了,不知道的人看不出来她原来是个疯子。这个女人在山坡街上名声很坏,不是跟这家打架就是跟那家打架,人们都挺恨这个女人。

矿上的人们在山坡上盖房子,都是相互毗邻,一层一层往山梁上排列,虽然排列得不整齐,但小院的院墙外面基本是看齐的。院墙外面的街面上有一条一条小水沟,不深,从每家门前经过,有雨水和脏水,就顺着小水沟流向东边的山下去。山坡街上没有下水道,人们泼出来的脏水和雨水都走门前那条小水沟。自觉的人家,会把屎尿倒到没有人家的山坡下去,当然要走一段路程,有些不自觉的人家才不管那一套,早晨起来,把一家人一黑夜的屎尿一出院门就泼到了街上的小水沟里,闹得街道里总是臭烘烘的。矿上的人们经常因为谁家泼出的脏水流到了自家门前而打起架来。疯女人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早晨出来倒尿盆,不是往左边人家那边倒,就是往右边人家这边倒,要不就倒到前排房人家的墙根下,人们都说她不讲理。

张小雷家门前的那条小水沟也有问题,水沟从西边过来,走向东边的山坡下,但东边略高一些,水少了是流不走的,人们平时倒点儿洗菜水洗衣水也不要紧,就怕倒进屎尿水,倒进屎尿水,街上是又臊又臭,真是难闻。疯女人不管这些,她把自家门前的水沟往张小雷家门前挖,挖到张小雷家门前就不再往远处挖了,所以她每次倒出来的屎尿就总是聚在张小雷的家门前。张小雷老婆跟疯女人理论这事儿。张小雷老婆说,东边那么高,你光把水沟挖到我家门前顶啥用?要挖你就往远挖,一直挖到东边那边去,水才能流到那边去,可你只挖到我家门前就不往远挖了,你这不是明着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

就因为这,疯女人就抓着张小雷老婆的头发来回甩,就像攥着萝卜缨子甩萝卜。张小雷老婆瘦弱有病,哪里是疯女人的对手。

小娟抱着妈妈肚子那儿,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你别打我吗啦……你别打我妈啦……”

秋和看见眼前的情景,火气一下就蹿上来了。他急忙走进院子,拎了一把洋镐又蹿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怒吼道:“你放开她,你要是再不放开她,老子就劈死你!”

看热闹的人们都急了,急忙上前揪扯秋和,不让秋和劈死那个疯女人。疯女人见势不妙,赶快松开张小雷老婆的头发跑回家去了。

人们都说:你看她疯,你看她疯,她疯她也怕有人要劈死她呢。

秋和说,你们别拉我了,我不劈她,我咋能跟女人一般见识呢?秋和挥起洋镐,开始一段一段地往东边刨那条小水沟。他觉得,只有把东边刨低了,水才能从高处流向低处,这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张小雷老婆披头散发地哭着:“我男人死了,她们就这么欺负我们这孤儿寡母啊……我的天哪……我的天哪……”

秋和把水沟刨好了,又从山坡上刨出几块片石,板板正正地把片石盖在张小雷家门前的水沟上,又用土把周边填平了,天就黑了。

秋和进屋洗了手,洗了脸。张小雷老婆给秋和准备了洗脸水。秋和已经有些年没有接触过女人给他准备的洗脸水了,洗脸的时候就觉得心里很温暖。秋和洗了脸,但脸上的那些黑点子还是那么黑,那些黑点子他是这辈子也洗不下去了。

张小雷老婆说:“我让你把你儿子接来,你咋还不接来?”

“这两天井下太忙了,工作面正在过断层,等工作面正常了,我就请两天假,回乡下把儿子接来,我也真是想我儿子了,每天睡觉前都要想。”

小娟和弟弟围着秋和转来转去,和秋和说话。

小娟说:“叔叔要是再来晚点儿,我妈就让那个疯女人给打死了。我妈要是死了,我和弟弟咋办呢?”

小娟还说:“我爸到底啥时候能回来呢?你没跟我爸说,我们想他了?”

“你看,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来了。”秋和走出去,从外边提回个塑料袋子,从袋子里拿出一块牛肉,“你爸让我给你们捎回点儿牛肉来,你们吃吧。”

小娟和弟弟一边吃牛肉一边说:“我爸原来经常给我们买牛肉,就是这种牛肉,可好吃呢。”

矿上有个卖牛肉的铺子,是平遥人开的,生意做得越来越火,矿上的人们都买那家的牛肉。后来,也有人在矿上开了几家牛肉铺子,但总是开着开着就黄了。

小娟说:“你告诉我爸爸,他要是下回不回来,再让你给我们带牛肉回来,我就不吃。”小娟还说,“这个礼拜五下午四点,我们老师说要开家长会,我妈有病不能去,你能不能告诉我爸一声,让我爸给我去开家长会?”

“能,我一定给你把话捎到,告诉你爸爸。”

“可是,我爸爸不是死了吗?”小娟不理解死了是什么意思,脸上显出茫然的样子。

“你爸爸没死,他还活着。”秋和说,“这样吧,到时候要是你爸太忙的话,他要是忙得出不了井的话,我替他去给你开家长会,你看行不?”

“那,我咋叫你?”

“你就叫我秋和叔叔,秋天的秋,和平的和。”

“那我以后就管你叫秋和叔叔。”小娟想了想说,“礼拜五下午,你一定得告诉我爸爸,千万可别忘了啊。同学们的爸爸到时候都要去,我爸爸要是不去,同学们会笑话我,老师会骂我的。”

礼拜五下午,秋和在学校大门口见到了小娟。小娟看见爸爸没来,马上就落下了失望的眼泪。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小娟低着头,哭泣着。

“你爸爸说,他这几天太忙了,他说等你下次开家长会的时候,他一定来。你别哭了,好不好?小娟听话,小娟不哭。”秋和脸色很难看,是那种很难受的样子。他看见孩子哭得真是可怜。

小娟显出很懂事的样子,点了点头。小娟抬起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迟迟疑疑地说:“同学们的爸爸都来了,可我爸却没来,我都跟同学们说好了,说我爸今天肯定来,可爸爸没来,这让我咋跟同学们说呢?同学们还不得骂我吹牛皮呀?”

“你跟同学们说,你爸忙,是你爸叫叔叔来替你爸的。”

“叔叔是叔叔,爸爸是爸爸,咋替?不能替。”小娟噘着嘴,眼珠子转来转去,突然转出了一个想法。“要不这样行不,你别跟别人说你是叔叔,你就说你是爸爸,你是我爸爸。”

“行,我就说我是你爸爸。”

小娟一激动,就脱口而出了:“爸爸!”

“哎。”秋和答应了一声,很激动,猛一下抱起了小娟。他抱着小娟大步向学校里走去。小娟向同学们挥动着两条胳膊,就像一只扇动着翅膀的小燕子。小娟左看一下同学们,右看一下同学们,不停地挥动着胳膊,冲着秋和不住地喊道:“爸爸……爸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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