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般”的张彤

薛法根

一

我和张彤是“不一班”的同学，师范三年，好像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毕业前夕，我俩同时被学校推荐，参加“三二分段大专班”的面试，我才认识了她，好像没留下什么印象。大概，张彤对我也没什么印象。即使有，也是那个周末代看宿舍、代售邮票的“义工”形象。之后，同是省属的大专试点班，却没能成为一个班的同学。我进了锡师，她去了晓庄。工作分配时，她留在了苏州城里，而我到了姑苏城外百里之遥的盛泽。后来，我有幸拜著名特级教师庄杏珍为师。巧的是，张彤早已是庄老师的嫡传弟子，我俩终于成了“一班”同学。

或许是耳濡目染的影响，张彤的语文教学观深得庄杏珍老师的真传，走的是语文教育的正道：

“语文姓‘语”，道出了语文的学科本质，那就是语文教学必须着眼于学生语文素养的丰富与提升，必须致力于学生听说读写能力的整体发展，必须着力于语言文字的理解与运用，从课文思想内容的徘徊中走出来，在“形象的语言”与“语言的形象”之间，实现语文教学的华丽转身。

“小语姓‘小”，定位了教学的年段界限，那就是小学语文必须做“小学的事”。老老实实教学生“识字写字、朗读背诵”，力求“端端正正写字、认认真真读书”，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夯实每个学生学习语文的基础。张彤视“揠苗助长式的强灌硬输”为最愚蠢的做法，认为必须按照儿童自然的生长法则去教学。作为母亲，她对儿童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天然的敬畏和理智的清醒。

“学力第一”，鲜明了教学的核心目标，即培养学生的基础学力，让学生凭借自身的能力独立学习，步入学习的自由境界。怎样才能提升学生的学力呢？张彤的看法一针见血，做法简单明了：一是加强语言积累，二是训练基本技能，三是发展学生思维，四是激发优势潜能。在她看来，一线教师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办法，无须太多的高深理论。事实上，看得透彻了，一切才变得简单明了；看不透的时候，一切都是复杂的，甚至把原本简单的也搞得很复杂。如此看来，张彤的“学力第一”观，绝不是心血来潮时的冲动，也不是为图时尚借来的概念，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其实，对语文教学，每个教师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更多的人没有说出来而已。即使说出来的，也是套用或借用专家学者或名特教师的说法，免得遭人质疑。张彤对语文教学的论述并不多，但找到了正合她心意的句子。这些句子不一定是她原创的，却一定可以表达她清晰而执着的教学理念。作为一名优秀的语文教师，需要的正是这样一种教学的勇气和自信。由此，你才可以“不一般”。

二

虽然师出同门，但是张彤的教学风格却很不一般。既不像庄杏珍老师那样的行云流水、滴水不漏，也不像其他女性老师的婉约细腻、柔情似水，偏偏带着一点男人的阳刚之气、粗犷之美，一个词：爽快！这，恰如生活中张彤为人的性格，率真、直爽。要么不说话，一说就到那个点上，再糊涂的人也听得亮堂堂的。在关键时候，她往往就来那么一句：“行不行给句话！”看，这压根就是男人的脾气，却那么恰到好处地体现在她的身上。在文学界，有“文如其人”之说，而在教育界，亦有“课如其人”之言。当一个人在上课的时候，和他在生活中一样真实自如，甚至毫不掩饰他的真性情，已经将上课当成了一种生活，当成和学生一起过教育的日子，这样的人，就没有做作，也不会放浪，而是他心性的自然流露，让你倍感亲切与亲近。这样的课和人已经融为一体了，这是一种教学的至境。有人说，这样的境界，非一般人所能达到。但是，张彤做到了，看上去很容易就做到了，做得并不累。秘密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要活得像你自己，无论是在课堂上，还是在生活里。

说实话，张彤的语文课，我听得并不多，掰着手指也就数出那么三次，《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厄运打不垮的信念》以及《爱因斯坦和小女孩》。每次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爱因斯坦和小女孩》一课，她紧紧围绕“爱因斯坦究竟伟大不伟大？”这个问题组织教学活动，深入浅出，化繁为简，极为“大气”！我曾经问她：为什么你敢于如此取舍？张彤脱口而出：“这么浅近的文章，没什么可教的，要教的就是学生不懂的。”这与我提出的“三个不教”所见相同：学生已经懂的不教，学生能自己读懂的不教，教了学生也不懂的不教。唯有对语文教材带着一种批判的眼光，对儿童已有经验作出一种准确的判断，才能产生删繁就简的教学智慧。如果缺少了这样的眼光和判断，就会陷入烦琐与琐碎，就会斤斤计较于细节，而忽略了对课堂教学结构的整体把握和适时调解。

有人说，风格就是一个人的背影。说到底，课的大气，是一种为人的大气度，也是一种思想的大格局，更是一种教学的大智慧。教学风格就是一个教师人格的教学投射，人格高雅，风格自然雅致。什么样的人就会创造什么样的课堂，就会呈现什么样的教学风格。张彤的不一般，是她人格的不一般。

三

在苏外，张彤可以说是“内当家”，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很是操劳，很是忙碌。她的时间，或许被学校方方面面的事务切割成了碎片，很难找到属于她自己悠闲的那一块。我也是一个忙个不停的人，但忙的大多是语文的事，是自己想做的事。但像张彤这样的忙，我还不曾想象该如何应对。或许，这正是她的“不一般”之处吧！

不管多忙，张彤都要带教一个班的语文，一节课也没有落下过。她是一个很有原则，也很执着的人。在带班上课的问题上，任何事情都要让路。在她看来，给学生认真上好每一节语文课，这是一种责任，没有什么比学生上课更重要的事情了。这一点，让很多校长感到惭愧，因为他们常常被各种社会活动所干扰，甚至被左右，以致让自己奔波于各种名利场，让学校变成他人的名利场。一个真正的教师，应该让课堂变得干净起来，体现一种清新之美；一个真正的校长，应该让学校变得纯净起来，体现一种丰富的安静之美！这是对我们道德坚守和教育良知的双重考验。

和张彤相见的次数实在不多，有的时候一年只有那么一两次。但是，只要一见面，就有一种亲切感。朋友，不一定常常见面，但一定会时时挂念。

（作者单位：江苏苏州市盛泽实验小学）

（责任编辑 郝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