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素描的基本原则

摘 要：“准确”是学习素描与绘画者所应遵从的基本准则。所谓的“准确”并不只是表面“形准”，即单纯对自然的准确摹仿，其也需要内在的准确与客观，即画家所认为的重要的真实，及画画结构的准确。剖析梵高、塞尚等大家对“准确”的独特执着，有利于进一步了解“准确”对绘画创作的重要意义。

关键词：准确 契斯恰科夫体系 艺术家的真实 模仿自然 画面结构

卡尔维诺在论及“准确”时，引述了达·芬奇的严谨追求“他在谈解剖学的笔记中写道：‘啊，作家，你用什么文字才能够像素描这样完美地表现出这整个的图形呢？不仅在科学方面；而且在哲学方面他也确信用绘画和素描能表达得更好。”显然，绘画与素描是达·芬奇追求准确的工具。然而，即使在数百年之后，准确依然是学习素描与绘画者所遵从的基本准则——即使以贾科梅蒂的那些充满混沌意象素描来驳斥契斯恰科夫体系的绘画者，也难以否定混沌意象表达的是另一种确切。

不过粗通素描的初学者却不会被建议直接以自由的手法来表现“艺术家的真实”，而通常约束于“形准”。绘画是人的意向通过手，传递到笔尖上，再体现到画面的一个过程。但有创作经验的人就会懂得，没有人会希望这是一个绝对自由的过程。然而我们从哪里找来最合适的约束呢？无论是刚刚开始学习绘画的人，还是有绘画经验的艺术家都会知道“模仿自然”是绘画者最值得听从的忠告。同样地在这一阶段，对自然的准确模仿也被认为是准确的全部意义，其中“形准”尤为重要。

然而，“准确”却是自少习画之人痛苦所在，因为循序渐进式的素描练习并非如儿童画般可以天马行空，无论是十岁小童还是准备进入美院的小青年，无一例外地被要求“形准”。而困难落在错觉之上。错觉，眼睛的这种天然机能，在你创作的时候也许是一位缪斯，但严格的素描训练则要求你跟她断绝关系。从石膏、静物到人体，经过五到六年的素描练习，直到某一天——画准了。是的，是有那么一天你能毫不含糊地把维纳斯含糊不清的美貌清晰表达出来。似乎你的眼睛已经不再被错觉蒙蔽，更重要的是你似乎能摸准造物的喜好，知道肌肉的走势和骨骼的行直转圆，似乎深谙模仿自然之道。

但“形准”的技巧对于一个学画的孩子来說也许仅仅是一个拿高分或博取赞赏的技巧而已，他不太可能知道为何画画需要形准。但看过梵高的绘画之后，能顿悟的正是为何努力画准——因为他正是这样做的。这样来描述这位后印象派画家的绘画似乎是夸张的，但实际上完全真实。在高更看来，梵高的《向日葵》色彩和造型完全是主观与创新的结合，但实际上老实人梵高不太喜欢主观，甚至对创新摸不着头脑，以致最后被高更视作被自然景象束缚的“自然的奴隶”。但梵高最好的绘画正是在自然的鞭策下完成的——以他笨拙有限的技巧。为什么他能完成得那么精彩脱俗？我倒是认为那是他力求准确的结果，他的画面并不随意，甚至可说是有些过于严肃，特别是1880-1895年的早期素描。尤其是从风景素描中，特别能看到结构的严谨。（如图二：波拉德桦树）这些都是一个非专业训练的画家在自然的俘虏下容易产生的敬畏心态，因此不难理解他希望自己能尽可能地准确。描摹自然已经成为他自然绘画的状态。但若仔细研究梵高的素描，不难发现相当多的形不准的作品，尤其在人像类别中（例如图三里面小女孩的前臂结构）并不像是故意而为。这些现象只能导向一个缘由——准确对于梵高来说并不单单如我们上文所一直强调的与大自然同出一辙的形准。这就带出了梵高所看重的真实与准确到底为何物，也许是这位带披肩的小女孩的颦额，也许重点还在于她紧握的拳头。他紧紧抓住他所认为重要的真实，并形成了独一无二的风格。

如果我们参考塞尚对自然的观察方法，则能对“真实”和“准确”更为了然。塞尚绘画里的几何体构成是什么，在他看来并非武断和臆想，而是绝对意志所展现在每个人面前的客观“要通过圆柱体，球体和圆锥体来处理大自然，以透视法来观察一切物体，即一个物体、一个平面的每一边都趋向一个中点。与地平线平行的线条产生广度，即自然的一部分。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说是天赋，全能上帝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场景。”无论是后印象派、抽象绘画、表现主义绘画等等，这些绘画并不比具象绘画获得更多的自由，它们不需要表面的“形准”却需要内在的准确与客观，最难攒测的准确就是画面结构的准确。塞尚只告诉了我们他的观察方式和他的作画方式——必须反复揣摩的画面结构，方能展现这“自然的一部分”“上帝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场景”。

“画面结构”对于我来说，曾经如同潜规则一样——看不见摸不着，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而在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师长们似乎也成了神秘主义者——解释总在比喻中——“那些画根本没有结构，就像旧墙上的批荡”，我想，这是因为“结构”如同人体的骨骼，或更抽象一点——经络，并不是表面能看到的，而是内在的东西。一种内在的为画面各要素的连接。练习构图与学习画面构成的一种通常做法是——用黑、白、灰去分析临摹经典名画，提炼出他们的画面结构，吸收其精华，同时也可锻炼自己的构图能力。但同样有理由认为结构的训练是从最初我们描摹自然，准确画出自然之物开始。心中谙熟的大腿骨与小腿骨的比例似乎比熟背黄金分割点更重要，眼睛如何与鼻子眉毛达到协调是你说不出来的知识。熟悉自然的比例，协调各要素之间的关系正如我们在举手投足一样便适，当你通过多年的模仿与演练，这种熟悉也许渐渐能深入到你的内在意向，这种对自然结构的谙熟必定影响你手下出现的任何画面。

因为自然有无数可能，描摹自然能产生的画面不是由我们有限的主观，由人类大脑的一个局部所控制的，它将与我们的主观思维产生无限的碰撞。这就是描摹自然，它不应仅仅被视为成为一种基础训练。描摹自然和力求准确会把绘画者带去何方？没有人知道，也许有一条只通向自然主义的路径，但它也能通向那些反映主观意向的更多姿多彩的绘画作品（如图四：现场摄影与写生作品对照所示）。就像石壶所说“绘画是通过客观反映主观。只反映客观即自然主义。”但这种对主观的反映的多面性与不确定性，我们对自然的跟随才显出独特的意义。

参考文献：

[1] [意]卡尔维诺.千年文学备忘录[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

[2] [美]马克·罗思科.艺术家的真实[M].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3] [法]塞尚.塞尚书信集[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4] 陈子庄.石壶论画语要[M].成都：四川美术出版社，1992

作者简介：

黄德华，现于广州画院任专职画家，三级美术师，研究方向：写实油画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