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期间仁人志士保护中国珍贵善本古籍
2015-06-10郭南震
郭南震 昭 质
(南京禄口国际机场有限公司,江苏南京,211113;江苏省档案馆,江苏南京,210008)
陈君葆
陈君葆使3万册善本无损
1941年12月8日,日本偷袭珍珠港,挑起了太平洋战争。在香港大学中文学院、冯平山图书馆、中英文化协会香港分会任职的陈君葆经历前所未有的劫难和严峻考验。
1942年1月9日,日军宪兵队长平山对图书馆馆长陈君葆施行长时间盘问,问话的中心在于来自南京中央图书馆的3万册分装为111箱的善本书。日本人硬说那111箱不是书籍,而是故宫博物院盗运出来的宝物,打算卖给美国。
这3万册善本书原藏于南京中央图书馆,是郑振铎、张元济等人多方向中英庚款委员会申请,花巨资购买的,而且大多数是明版罕见本或绝本,万一遗失就无法再购买或重版。当时郑振铎的老熟人许地山任港大中文系主任,而许地山的亲密同事陈君葆又担任港大冯平山图书馆馆长兼中文系讲师。这样,将香港大学图书馆确定为这批珍贵古籍中转安置的场所。
从1937年起,徐森玉与郑振铎便将古籍先后一包包邮寄到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许地山和陈君葆常常亲自跑到码头以及轮船去交涉和提运。从1937年到1940年年底,这些寄出的书共装了111箱,计3万册。
正当预定的运送计划紧锣密鼓进行之际,不幸的事接二连三发生了:许地山突于1941年8月4日去世,重任自然落在陈君葆身上。陈君葆着手为这批书做好运往美国的准备,在111箱的箱面上写着:“寄往华盛顿中国驻美大使胡适博士,中英文化协会香港分会秘书陈君葆寄”英文字样,并等待1941年12月6日由“格兰总统号”邮轮运走。可是该轮在香港停靠时间很短,靠码头只有两三个小时,来不及装载货物,这111箱书就这样搁下来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事过不久,传来消息:“格兰总统号”在马尼拉港外被日机炸沉,这些古籍有幸避过了毁于战火的厄运。
陈君葆利用日本当局强制他负责管理港大图书馆的机会,密切地注视着这批书的动向。在1942年1月底,陈君葆亲眼看到那属于中国的111箱3万册善本古籍被搬离香港大学。陈君葆确信这些古籍被日军偷盗走了。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投降后,陈君葆于11月19日就111箱书的事写信给国民政府教育部次长杭立武,同日又复函给国立中央图书馆馆长蒋复璁,说明111箱书被移出经过,并报告留在馆内的书尚有520余册无恙。
国民政府教育部对这批国宝级的书籍当然也很重视,1945年12月13日陈君葆就收到杭立武的回信,嘱陈君葆对111箱书再加调查。
陈君葆得知有外国友人博萨尔随远东委员会到日本审查日本战争罪行,便请他留意那111 箱书的下落。同年6月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陈君葆在他的日记中对这一令人惊喜的消息是这样记述的:
“博萨尔给马提太太的信,说在东京上野公园发现一百一十一箱书籍,叙述很详细,他写道:‘同时,除了我自己的书外,我又在上野公园的帝国图书馆发现自香港移来的中国政府的书籍,我立即报告东京的中国大使馆,把陈君葆信内对这些事的记述告诉了他们,因此我希望中国政府不久将会得回那整部图书……’”
竺可桢
1946年7月11日下午,陈君葆接国民政府教育部次长杭立武7月4日来信,说111箱书已找回来了。当时宋庆龄在得悉后,亲笔写信给陈君葆予以表彰。1947年陈君葆获港督杨幕琦颁授勋章。
竺可桢与文澜阁《四库全书》大迁移
1937年7月,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侵华日军在进攻平津的同时,已在上海、杭州等地派飞机盘旋轰炸侵扰。为免《四库全书》遭劫掠与被炸,时任浙江图书馆馆长的陈训慈在7月底即命总务组赶制木箱,准备将文澜阁所藏的《四库全书》迁移。8月1日,情势突变,陈训慈即组织将馆藏库书及善本书共36318册,分装228箱(其中库书140箱,善本书88箱)。8月4日,在晨曦中库书运抵江干码头装船,悄然地向钱塘江南岸的富阳鱼山驶去,开始了它长达10年的西迁漂泊之旅。
为确保安全,经与国立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商议,陈训慈等决定将库书再迁往建德。竺可桢伸出了援助之手,协助库书迁移。
1938年1月,竺可桢在听得浙大有图书、仪器被日军俘获的消息时,即电教育部长陈立夫,认为《四库全书》至为宝贵,留在建德实在不安全,建议“似更运内地为是”。
教育部接到竺可桢电后,即表示文澜阁库书应迁往贵阳,由浙大协同运迁。4月14日,《四库全书》运抵长沙。30日由长沙运抵贵阳,寄存到贵阳城内省立图书馆。至此,库书西迁,历时半年,辗转浙、闽、赣、湘、黔5省,行程2500公里,历尽艰险,终于安全运抵贵阳。9月28日,库书又移至城外张家祠堂内储藏。1939年2月,贵阳遭日军飞机轰炸。为避免敌机空袭,确保安全,4月8日又将库书移至离城10余里地的地母洞内保存。
迁至贵阳的《四库全书》安危时时记挂在竺可桢的心头。1939年2月,竺可桢从广西赴重庆参加第三届全国教育会议,途径贵阳时,专门抽出时间去张家祠堂,了解该书储藏情况。6月,竺可桢再次到贵阳视察《四库全书》的储藏状况。到地母洞时,看到偌大一个山洞,只有2名工人看守。山洞虽高,通风亦可,但地处云贵高原,潮湿自是难免。打开一箱查看,发现其中书已受潮。见此情景,竺可桢即表示,须请示教育部增加人员与经费,将屋顶以瓦代木,箱中书籍全部开箱曝晒一次。届时,浙大派一名教授前来指导,并参与库书的具体管理。
1944年春,日军为打通大陆交通线,发动了豫湘桂战役。同年11月,贵阳危在旦夕。11月30日,竺可桢致电教育部长,请求速迁运《四库全书》。其电云:“教育部钧鉴:浙江文澜阁《四库全书》原存贵阳地母洞,兹以战局渐紧,此书为我国仅有之精华,似应及早择地迁运,以存国粹。”竺可桢的拳拳之心,获得了教育部的认可。同日,陈立夫致电贵州省主席,请其速拨8辆车将《四库全书》从贵阳运到重庆。12月8日,《四库全书》从贵阳起程。23日,全部运抵重庆青木关丁家湾9号。
为加强保管迁渝后的《四库全书》,教育部特成立了保管委员会,竺可桢是该委员会7名委员之一。
抗战胜利后,自1946年5月11日起,文澜阁《四库全书》及附藏书总共156箱,经过重庆、贵州、湖南、江西、浙江,终于至7月6日安全抵达杭州,卸放在西湖旁的浙江省立图书馆内。
张元济殚精竭虑保护国宝
“数百年旧家无非积德,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这是民国时期商务印书馆“掌门人”张元济晚年所写的一幅对联。百年中国,许多人都在寻找富强中国的道路,而张元济选择了以出版来推动教育,为中华民族的文明“续命”。
1932年1月,已可与世界上任何大型出版企业相媲美的上海商务印书馆,被日机轰炸,方圆几十里内纸灰蔽日达两三天。2月1日,日本浪人又潜入未被殃及的商务印书馆附设的东方图书馆纵火,焚毁了全部藏书。侵华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说过:“烧毁闸北几条街,一年半年就可以恢复。只有把商务印书馆这个中国最重要的文化机关焚毁了,则难恢复。”
张元济
在上海市档案馆现存的一本影像资料中,记录了1932年商务印书馆及附属的东方图书馆被毁后的景象。那天早上8点多钟,日军的飞机轰炸了商务印书馆。第一枚炸弹就落在油墨仓库里边,瞬间燃烧起来,那些被熔化了的铅字像水一样在地上流淌。宝山路的总管理处、编译所、四个印刷厂、仓库、尚公小学等全部中弹起火并被焚毁。随后,日本浪人又潜入东方图书馆纵火,浓烟遮蔽上海半空,纸灰飘飞十里之外,火熄灭后,纸灰没膝,五层大楼成了空壳,商务印书馆80%的资产被毁。最令人痛惜的是东方图书馆的46万册藏书,包括善本古籍3700多种、35000多册,悉数被毁,价值连城的善本孤本图书从此绝迹人寰。
望着漫天飘舞的纸灰,张元济涕泗长流。他唯有自责,因为他太爱书了。他对夫人说:“这是我的罪过!如果我不将这些书搜罗起来,不是集中保存,仍然让它散存在全国各地,岂不可以逃过这场浩劫!”但一切都无法挽回,他仰天长叹:“廿年心血成铢寸,一霎书林换劫灰。”这是中华民族历史上无可挽回的、永远令人痛心的悲剧。
当年东方图书馆被毁,所幸有574种善本书因存放在当时租界的银行保险柜里得以保存。就在东方图书馆被焚毁的当天,66岁的张元济立即重返商务印书馆,主持商务印书馆复兴的工作。他又开始了每天早上8时上班,下午6时下班,晚上回家校勘古书的生活。张元济对向他表示慰问的胡适说:“如果商务从此澌灭,未免太为日本人所轻。”他说:“平地尚可为山,元济一息尚存,仍当力图恢复。”
张元济在战祸相连,文物图书大量散亡之际,收藏、保存古籍善本,形成上海最具规模的图书馆。到1949年,合众图书馆已有藏书22万册。上海解放后,张元济捐出了全部藏书,成为今天的上海图书馆中最重要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