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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八章

2015-05-30桑福海

参花(上) 2015年11期
关键词:妮子万源老幺

一 杯 牛 奶

生产队黄了的季节是初冬,有成和哥哥蹲在朝阳的墙角看队里处理库存物资的时候脚趾头被冻得像猫咬似的。这里离仓库门特近,有成知道哥哥想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队长和会计在库门口两边站着,有人从库里往外扔东西。谁先相中了,队长作价后,会计记账上就归谁了。

有成家昨天抓阄分得了一头牛,这时库里扔出一只牛鞅子就落在有成和哥哥面前,哥哥欢喜极了,信手抄起说这玩意我家正用。突然一只手横空夺走了牛鞅子,有成看是大队书记的妹夫。那个人说你家的老牛用什么都行,这东西给我家拖拉机当吊鞅吧,说毕,扬长而去。有成要站起来的身躯被哥哥生生摁了下去。打那时候起,有成明白了老人告诉他的“贫不与富斗”的道理,何况人家有靠山呢!他默默立誓自己要做个改变家庭命运的人。

那年,有成读高中了。家中父母年迈,哥哥才成家,弟弟妹妹都小。一心要改变命运的他知道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考上大学,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

暑期,为解决下半年学杂费,他成了走街串巷的小商贩。

傍晚,小镇大街上行人寥寥。

一天未进一粒米,有成肚子里开始打鼓了。摸着口袋里收获的几十元钱,嗅着街边小饭店的菜香,他有一种愈来愈强的欲望,可理智告诉自己再挣一百八十元就够学费了。想到上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狠狠地咽下吞进来的香味儿压住了翻腾的胃火。

挺着饥肠辘辘的皮囊,有成来到临街的一户人家,他想讨一口剩饭吃,不然回家的二十里山路是无法逾越的。

开门的是和他一般大的漂亮女孩,他脸红了,没有张开讨饭的口,说讨口水喝!

女孩给他端来一杯牛奶。

他喝完,说谢谢,挺直腰杆问多少钱?

母亲说了是送给你喝的,不要钱!女孩说着笑着合上了院门。

有成从她邻居口中打听到了女孩的名字。

二十多年后,已经是国内心血管权威的有成接了一台心脏搭桥手术。换衣服的空隙,他无意听到护士在议论陪护老太太的女儿多么不容易又多么孝顺。有成要过病房大夫的医嘱查看了病人病历,他发现老人是他老家附近镇上的,看到病人家属签字栏里赫然写着郝欣两个娟秀的汉字,他来到休息室,叫护士请病人家属来了解一下情况。他看到一头花白头发、清瘦的她。简单的几句交流,有成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艰辛。

他走进了手术室……

从那天开始,郝欣发现住院部的护士对她和母亲有了特别的关心。

给母亲换了一个两人间,就连她自己也有了安稳睡觉的地方。

护士更是问寒问暖的,关怀得无微不至。

郝欣问护士这是不是要多花钱啊?护士告诉她这是领导知道老人家是烈属,看老太太不容易特意安排的,不单独收费,你们就安心养病吧。

郝欣这才想起牺牲在越战的哥哥,烈属有这待遇?她脑袋里划着魂儿。

她几次去查住院押金,收款员都告诉她还够用,不用续交。

护士再也没有催促她续交住院押金,说等出院时不够再补。

郝欣总觉得给母亲做手术的大夫口音有点像是家乡话,几次想攀谈都被岔过去了。她也是念过高中的女人,要强的性格和孝敬病弱母亲的缘由导致婚姻失败,至今还是孑然一身。她想自己一个小白人,可能人家害怕咱穷人高攀吧,想到这里她也就淡了交流的念头。

这天,有成走进病房,详细询问了老太太身体情况后,告诉陪着的值班大夫说可以出院了。又嘱咐郝欣回去怎么照顾病人怎么护理注意事项等等。

有成走了,郝欣赶紧找病房大夫办理出院手续。

在收款处她拿到一份账单,看到下面的累积数字,郝欣惊呆了。数万元的费用,她交了只有三分之一还不到,她懵了!

大姐,所有住院费结算完了,这是你交的押金。郝欣听到收款员叫她,机械地接过退回来的钱……她在收费票据的背面看到了一行字……

鱼籽

元旦刚过,县农行领导刚换,一切都是喜气洋洋的新气象。

这年元旦和春节离得太近,再过两周就是小年,女同事都开始讨论怎么过年了。

担任部门主任的幺明这两天特别闹心,看啥都不顺眼,就连他宠爱的小狗也经常挨踢。

老幺算中层干部,金融本科毕业,做过农贷员、会计、副主任、主任,两年前因一笔贷款审批不严受连带闹个处分,被调个闲职。看到别人在大把大把放贷收贷,他心有不甘。

新来的行长年龄三十不到,在老幺看来就是一个小孩儿。新领导的底细还不知道,一定要了解要沟通,他知道关系的重要性。

是夜,他拨通了老同学市行办公室主任的电话。

“老同学,你在大衙门口当领导,可不能不管老同学啊!”老幺有点埋怨,几句寒暄后,就直奔主题了。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还想着给我打电话啊!怎么又难着了吧。”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老幺在听,等着下句。“我就知道你该给我打电话了,你小子春风得意马蹄急的时候一个声音都不会有。”那边有点感慨。

老幺忙抢过话头:“老同学你可不能瞎埋汰我啊,你知道我这两年是啥日子吗?人家是阳关大道任意走,我是独木桥上孤独行啊!”说着,眼前浮现了历史和现在的反差,悲从心来,有泪欲下。

老同学受到了感染,毕竟十八九岁就在一个饭盒吃饭的寝友。上大学时他家庭条件不好,老幺是家中独子又住在市郊,几个姐姐经常来照顾这个家里的“人种”,每次老幺都拽着他一起去改善生活。他心里很感激也一直在暗地里帮他,只是没有告诉老幺,他知道老幺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不到没有办法的时候,不会联系他。

“我说老弟,你就不用给我发感慨了啊!就你那点心思我明白!”

老幺忙问:“你明白什么?”

“还什么呢!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接到你们县行相关人士十几个电话了!”电话那边不紧不慢的,老幺这边猴急。

老幺想还有谁要动呢?急问:“他们什么意思?”

“跟你一样,想了解新领导,沟通关系呗!你不要跟我说你不是啊!”老同学最后这句话有点调侃,老幺听出来了。

“就知道你不会帮他们的,因为我才是你的哥们!”这句话老幺说得底气十足,自己都感觉好久没有这么自信了。

“行了,别跟我贫了!你记不记得我们参加工作第一个单位是哪里?”老同学知道老幺心理承受能力有限,赶紧给他解决实际问题。

“向阳分行啊!怎么了?”老幺觉得有学问了,赶紧问。

“当时行长是谁?”老同学又问。

“不是在省行副行长退休的刘全嘛!”有点迷茫,老幺感觉着。

“告诉你,刘行长现在定居在咱们市里,前几天我们见面还问起当年我们几个大学生现在的状况了,对你印象特别深。”那边又停顿一下,有打火机声音。

老幺有点急,但是现在求人,急不得。

他耐下心来等。

“是不是有点急啊?老弟!”老同学在拿他逗闷儿。

听到老同学逗他,自己心里有底了。他知道老同学都给他铺排完了,心说这小子没有丧良心。

“我才不急呢!有你这个大哥我还急什么?”老幺这句话触动了老同学那根好久好久不会激动的神经。

“告诉你吧老弟,到目前为止,你们新领导的情况在我这里没有透露给任何人,因为我有一个兄弟就是你在那里工作。我知道你最近二年不顺心,谁让你摊上事了?不然,那年年末你就是副行长了。这些都是往事了,不说了。现在,你又来机会了。刘行长的儿子就是你现在的领导,一会儿我把老领导的电话用信息发给你,余下的你自己研究吧。”老同学挂了电话,话音还在耳边。

腊月二十四是灶王爷上天的日子,老幺在单位请了假带着老婆奔市里绝尘而去。

他和老同学两家一道把老领导夫妇请到“雪满天”海鲜城聚会了一次。临走时,老幺从小轿车后备箱拿出一大一小两条界江特产鲤鱼。大的送给老领导,小的送给老同学,大家愉快接受。相约再聚,挥手告别。

途中,老幺给老领导打电话告知:好久没有跟您相聚了,又找到当年参加工作的感觉了,我们几个半大孩子都是您带出来的,一直没有机会表达的……

他又给老同学打了一个电话,嘱咐他一定提醒老领导这条鱼一定自己吃,不要送人,因为界江鲤鱼肚子里的“鱼籽”养人……

时光转瞬即逝,眨眼功夫儿春节就过去了。

正月初八又开始了新一年工作,楼道里,办室主任撵着老幺屁股后追问:“幺行长你看什么时间给你搬家啊……”

对话

马上就中午十一点半了,女乡长王丽开始整理办公桌上的东西准备下班。这时,手机响了。王丽眼睛瞟过去看着号码,心里嘀咕着:谁中午也不让人消停!拿起手机,一看是在纪检委工作的老同学铁汉,刚接通就听到铁汉浑厚的男中音。

“大乡长还在办公室吧?”

“敢出去吗?你们小麻绳就在我头上悬着呢!谁敢啊?”

“看来现在干部作风转变是我们看着大家的结果啊!”

“别跟我瞎忽悠了,副书记大人有什么指示啊?”

“你们是一路诸侯,谁敢忽悠你啊!不过,我作为老同学可得给你提提耳朵。”

王丽知道这个老同学身为管案件的副书记不会有闲工夫陪她唠嗑的。忙问:“别吓唬我了大哥,有什么动态吗?”

“没有什么动态,就是想问问你那里的情况。”电话那边稍有停顿,“我想你刚去那里当乡长才几个月就赶上了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担心你开展工作的情况。”

王丽感受到了铁汉柔情。

“谢谢老同学,我这里和书记配合得很好。活动有书记他们抓,我还是主要抓行政工作。”

“这话可以跟我讲,不能随便讲。你不但是政府乡长,同时还是党委副书记嘛。”

“我知道的,谢谢老同学提醒。”

“这个不必要。你们现在还用原来那台轿车吗?”

“没有,早停在车库了。现在借一台面包车拉我们副科级以上干部上下班,司机也放了长假,由一名副科级开车。”关于单位配车超标,她和书记知道怎么办。

“这么做虽无不妥,但也有规避之嫌。”

电话那边又停顿了,王丽耐心地听着。

“上次去看你的时候,我看你和你们书记的办公室按照现在的规定可是严重超标啊!”

“老同学,这个你放心!我和书记的办公室都一分为二了。”

“怎么个一分为二?”

“就是原来一间办公室间劈成一间书记办公室和一间党委会议室。”

“你的就分成乡长办公室和政府会议室了吧?”

“不愧是县领导啊,就是聪明。”

“别忽悠我啊,只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啊!”

王丽听出话外音,忙说:“这也是暂时的办法,还得研究长久之计,总不能让资产闲置了啊。”

“这么说还说得过去,不要为了活动而应付活动啊!”铁汉的声音又厚重起来,“王丽啊,作为老同学,我是知无不言。不要就活动而搞活动,要解决你那里的实际问题。人家有的乡镇把清退的超标办公室倒出来办了老年文化活动中心,有的办了农民培训学校。像你们这样一个小乡镇,总共二十几个人,仅会议室就分什么党委会议室、政府会议室、机关会议室的,你们要深思啊!另外,跟你说点题外话。今天,咱们土地局就被上级暗访组抓个现行。其中就有办公室超标问题,县委已经向上级检讨了。哎呦,十二点多了,得回家吃饭了,你啊好自为之吧!”

对方挂了电话,余音绕梁,经久不绝。

墙上时钟已经走向午时一刻了,她冲上一碗方便面,吃着想着,拨通了书记的电话……

如鲠在喉

县人大主任吴可心退休了。

吴可心在这个边陲穷县一干就是一辈子,当过村书记、乡镇书记、组织部长、县委副书记。

吴主任当了一辈子官深知当官意味着什么,自己退了,马上就感觉许多人都在变。以前多老远就喊吴主任的,现在不走到近前都不会吱声;以前遇见满脸笑得像花骨朵儿的,现在没有了笑容,吴可心感到世态炎凉。

吴可心想到自己病弱的儿子、旺势的儿媳,想到了他的将来……

现任的县委书记还是县长时,吴可心还在人大主任位置上。当然,考核县长当县委书记时他说尽了好话,这点新书记心知肚明。想到同他一起退位的县政协主席把吭哧瘪肚的三十多岁的儿子推上了县团委副书记岗位,自己孩子也不差什么。儿子党校文凭还有一年才能下来,儿媳妇在县委党校管资料还是他当县委副书记时安插进去的,应该自家人也锻炼锻炼。

第二天,他推开了组织部长办公室的门,然后进了县委副书记办公室,最后与县委书记畅谈了天上地下国外,包括县内大事,当然临别时没有忘记自己孩子的话题。

一个月后县委公开招考乡镇副科级干部,出于培养选拔跨世纪年轻女干部的考虑,拟在现有公务员队伍中择优考试录用。

三个月后,吴主任的儿媳妇戴着半个手指头厚的眼镜坐在了东方红乡副乡长的椅子上。见过这位女乡长的老百姓说太有才了,看材料时除了眼镜还拿个放大镜,跟他妈指挥作战似的。

前后不到二年光景。

虽然儿媳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车接车送地上下班,但毕竟要走四五十里路程,不方便照顾体弱的儿子和幼小的孙子。加之儿子文凭到手后一直在县委机关做个闲职,也该让儿子去历炼历炼。还有县委书记说不定哪天就走了,再来新书记可能不会惯着他了。刚好退位政协主席儿子卸下县团委副书记位置空着,这事儿得赶紧。

吴可心想着就赶到了县委大院,还是老办法,轻车熟路了。不过县委书记在他离开时,说邹主席为儿子总来找我,你说你们都做过县领导,不给安排让老同志心凉,安排了那么多比他儿子有素质的干部怎么看?我跟邹主席说了下不为例。一句话有点让他后脑勺发憷,但为了自己家族的将来他还是厚着脸皮将县委书记的话笑嘻嘻地接下来了。

过了一段时间,县里又来了一次公开选拔副科级领导干部。岗位二十多个,有县委机关的,也有乡镇的,且不限男女。

三个月后,吴主任三十多岁的儿媳妇当了县团委副书记,儿子接替儿媳妇的岗位做了东方红乡的副乡长,分管的就是自己媳妇原来分管的工作,甚至办公桌椅都是他媳妇用过的,椅子还是热的,只是换个屁股而已。为此,乡党委书记很歉意,一再对吴主任说乡里办公条件不好,自己不敢忘记吴主席栽培自己的恩情,尽全力照顾好吴副乡长工作,请吴主任放心。

“吴主任儿子接了儿媳妇的班儿!”

“不能吧!那东方红乡不成了他家托孤所了?”

“什么呀,这是公开选拔的,人家有素质吧!”

“什么素质,吴可心以前住平房时我们是邻居,他儿子打小病歪歪的,就念个中专。”

“看看是谁儿子!他奶奶的都什么世道!”

话怕传,一传十,十传百。

几天功夫,老百姓街头巷尾有了话题。

没过多久,又传出吴可心被云天市纪委约谈的消息。

又过了一个月,吴可心……

有人问:不会瞎掰吧?

告诉你:这是真人真事。只是不是最近发生的。

现世报

诗曰:社会发展靠科学,

生活幸福需和谐。

封建迷信危害大,

坑人害己史昭卓。

话说麓灵山不是名山大川,却因为山上的北普陀寺而闻名,就连山脚下的小镇也沾了灵气,引来了游客。

他五十六岁,看上去足有七八十岁。坐在马扎上,时不时地隔着身前地摊上残缺的万年历和破旧的玉匣记招揽着光顾的客人。

他在寺内寄住,早晚帮出家人做些杂务,白天就在寺外摆了个相面算卦的地摊。一摆就是三十多年。

他读高中时,品学兼优。一次坐三轮车发生侧翻,磕塌了天灵盖,出院后一直迷迷糊糊,不奸不傻的。看癔病的人说他是什么佛前童子下世,来替佛修行的。

打那时候起,他辍学了,天天看什么麻衣神相、渊海子平、卜筮正宗这些书籍。邻居家母猪丢了,他告诉在东南十里之内,果然在一家种猪舍里找到了。他说二癞子有牢狱之灾,果真二癞子因偷盗进了看守所。一传俩、俩传仨,声名鹊起,得了个赛神仙雅号。

一叶知秋,风扯着枯叶从地摊上飞过。

赛神仙的大长脸上布满了沟沟坎坎,秋阳下紫嘴唇肉感十足,几根黄且长的胡须佝偻着窝在嘴角。

一位短眉凸眼方脸的大汉腿长腰短地坐在了对面的马扎上,凸出的三白眼冷冰冰的,赛神仙感觉到了寒意。

“师傅要问什么事情啊?”他打量着大汉小心地问。

“给我看看流年吧!”大汉很懂行地答。

“报报生辰八字吧!”他老道儿地捏起手指,拿起纸笔。

“32岁、阴历10月23日晚间12点。”大汉盯着他说。

“32岁属羊土命人,生在冬月命不强。23日占月忌,月忌生人有阴伤,晚间12点是子时,此命八字不……”

赛神仙煞有介事地捻着手指头念叨着,心想这个八字有点儿熟。

“师傅给多少人看过命运?”

正想呢,被大汉打断了:“记不清楚了。”

赛神仙满脸狐疑,看着大汉苦想。在哪儿见过这张脸?哪儿呢?

“有没有误人害人的时候啊?”

“谁也不是神仙啊!误人不可能有,害人绝对没有!”

“给我看看手相吧,师傅。”说着,伸出左手。

这只手太有特点了。五指短而齐,手掌薄而无肉,一条断纹横分掌心。看到这只手,再配上这张脸儿让赛神仙想起了一个人!他惊出一身冷汗。看到四周游人如织,商铺叫卖声不绝,身边还有三两个凑热闹的闲人,他心神略觉安宁一点。

“师傅认识这只手吗?”话带锋机。

“不认识!”回答得肯定。

“那师傅可否记得钱庄张二?”还未等赛神仙回答,大汉又问,“你想知道他这十年怎么过来的吗?”

问得快。

答未有。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只断纹左手陡然翻转竟将赛神仙的一只手翻到了背后,老鹰捉小鸡般拎起了赛神仙。

出大事喽!伴着赛神仙嚎叫声不知谁在喊!

一声喊,惊得游人四散;一时间,乱如团麻。

“十年前,你向我以性命担保的事忘了吗?你说用我出家十年来换取我母亲二十年阳寿,我昨天十年还愿已满,可是我母亲哥哥早已病死,如今人亡家破。现在我要你兑现当初的承诺!”

哪里还容得赛神仙说话,大汉就像揉破塑料一样,两手掌用力一拧,就听咔吧咔吧几声响,伴着赛神仙的哀鸣撞进了游人的耳鼓……

再看赛神仙早没了人气,真的做“神仙”去了。

大汉将赛神仙尸体扔到一边,冲着惊恐的人群说道:“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赛神仙害我十年,致我家破人亡,今已报仇雪恨。绝不连累大家,去自首了!”说罢,直奔派出所而去……

有道是:赛神仙善断轮回,

却未知命丧张二。

痴张二孝心可敬,

然国法难饶犯罪。

世故

电业局的贾大个活到八十六岁死了。熟悉他的人看到他把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安排得那么好,对他都竖起大拇指叫声“了不起”。

说起贾大个,话头很长的,那要从国家建设初期说起。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贾大个随母亲逃荒从河南来到北大荒安家落户,那时候他才十六七岁。母亲带他投奔了当时在大队当治保主任的远房舅舅,在村子里算个跟“皇亲国戚”搭边的人。

据贾大个母亲说他像他父亲,不但个头像,就“眼睛里有活儿”更像。

贾大个打小就会来事儿,在河南老家时没有钱念书,他就帮老师看孩子洗衣服打水扫地,总之什么活都干。把个老师喜欢得不得了,找校长免了学杂费,还以各种名义给他发学习用品。

他父亲病死后,家里没有了依靠,这才来东北的。

那时候农村刚开始安装电灯,远房舅舅看到贾大个勤奋劲儿很喜欢,就跟村书记商量派他去公社变电所打杂顺便学点手艺。

变电所所长好烟忌酒,贾大个就投其所好,从远房舅舅家里借了十元钱,在去变电所长家帮忙干活时捎上两包“大前门”香烟,抽八分钱“握手”烟的变电所所长掂着五六毛钱的“大前门”香烟连说“这样破费啊,太贵了!”

为了能方便跟变电所所长沟通,他自己偷偷用远房舅舅的旱烟练习抽烟。

抽烟学个半拉架了,买了一包 “握手”牌香烟打开封皮放进左边口袋里,再买一包六毛七分钱的“江帆”牌过滤嘴香烟原盒不动放进右边口袋;每逢遇到变电所所长他就将“江帆”掏出来孝敬领导,自己把手伸进左边口袋抠求出一根“握手”来。时间一长,他这点故事被变电所所长十几岁的操蛋儿子发现了,嚷着叫他买糖,不然就向变电所所长告发他。吃过一次亏了,死逼无奈的贾大个学会了精明,他将“握手”牌香烟取出来装在“大前门”牌烟盒里,自己知道口袋里的“货”真假。

人怕交流啊,一来二去,变电所所长家里就是吃一只蛤蟆都要有贾大个一条大腿。各村电力安装一结束,贾大个就戴着村里电工的头衔凯旋而归。转过年,变电所缺少人手,贾大个就再次被借调去变电所上班了。很快就转正了。

几年工夫,贾大个在整个县里发电厂变电所出名的技术好,名气大了,还带徒弟了。

变电所所长在把自己外甥女嫁给贾大个的第二年就去县局高就了,空缺的职位自然交给了贾大个。

又过了几年,贾大个两个儿子两个姑娘陆续降生了。他又因为工作业绩被组织上调到县局,在这里他完成了自己一生的事业。

四个孩子全部安排在电力部门工作了,他也老了。

只有一个习惯他终生没有改变过,就是两个口袋始终装两盒不同品牌、不同价位的香烟。

临危了,他把儿子叫到跟前又叮嘱了一次……

绝策

中午下班,纪委副书记梅德仁还没有走出农场机关大楼就听见有人喊他。

“梅书记,等一下!”

梅德仁看到是农场宣传部部长母丽在身后叫他,对这位绯闻颇多的女部长,他有点不感冒。

母丽三十八九岁,一米六十多的个头,胸挺腰细臀提的,走起路来就跟风拽杨柳那样摇摇摆摆,有几分婀娜,一双会说话的杏花眼,确有让男人动心之处。

“部长,有什么事吗?”

“梅书记,听说你儿子高考600多分,咱们管理局文科第一,祝贺你啊!”

“成绩昨天才下来,第不第一不要紧,关键是这个书没有白念。”

领导班子换届五年多了,梅德仁还是第一次同母丽正面交流。领导一句培养年轻女干部,原本内定自己进农场领导班子却最后变成了她。那时的母丽三十四五岁,正是风生水起的岁月。

看看左右无人,母丽压低声音问:“什么时间喝喜酒啊?”

梅德仁想都没想就说:“你知道现在反四风,我整天查这个那个的,怎么能安排?”

“我给你想个办法吧,明天上班告诉你。”说完,扭着丰臀走了。

梅德仁看着母丽背影,心想别让这个女人调理了自己。

到家。吃饭。

想休息一会儿,刚躺下儿子就进来说有同学和老师问学子宴怎么安排。梅德仁明确了不安排意见后,看到儿子一脸的失望。儿子才出去,老伴又进来说什么这些年家里随礼多少钱,就等儿子学子宴安排好收回来呢,你怕掉蛋吗?就你挣的几毛钱!看看人家王科长,都是科级干部,元旦小舅子结婚,三月份死老娘,五月份老岳父八十大寿,哪次没有收钱?农场领导都随礼呢,咱家也随九百元礼份子!人家怎么有章程呢?

东北的七月,已是三伏天了。田野里的蛙鸣声儿特别噪,空气干热,一丝水汽也没有,鼻息都带着火气,仿佛一根火柴就能燃烧了整个世界。

梅德仁再也没了睡意,踩着自己的影子钻进办公室。站在窗前,沉思起来……

算起来梅德仁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了,从普通工人干起,他用六年时间熬个副科,又用三年走上正科位置,那年他三十三岁,至此一直原地踏步。

梅德仁有两点非常特别,材料写得好和脾气比较倔。

因为擅长撰写材料,农场所有的对上材料都是他亲自操刀或最后把关。因为笔杆子硬,领导比较器重。

也可能是才高八斗或文人清高,他倔到办事认真较真。这不,五年前把他调到纪委来了,做专职副书记,经他查办的案件上过报纸电视,得过农垦总局的劳模。

这一夜,老伴说朋友唠……

直到午夜他才有睡意。

第二天一上班,母丽第一个走进他的办公室,谈了好久才离去。

一直在沉思当中的梅德仁连续喝了好几壶浓茶,然后给老伴打了一个电话,他听声音就知道电话那边的雷母脸上绽放了花朵,就跟雌蕊被雄粉触动后开始孕育果实一样的兴奋。

下班前,他电话约请母丽夫妇小聚。

第三天,梅德仁在僻静但不失优雅的小饭店请老同事们聚餐,老伴在隔壁安排老单位的姊妹们;真是无巧不成书,母丽也在这里安排机关的好朋友吃饭;一向呆板的梅德仁又像当年那样健谈、善酒、热情、周到;把母丽叫到自己桌上陪酒,他去替母丽敬酒,又到老伴桌上敬酒,乐此不疲。

从那天开始,隔三差五就会看到梅书记出现在饭店。不是老同学聚会,就是战友来访,今天两桌,明天三桌。

一个月后,梅德仁带着老伴送儿子去北京上学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接到农场党委书记的电话,让他直接到管理局纪委开会。他感觉党委书记通知去开会还是第一次,会议一定很重要。

一路上,他都在猜会议内容。

应该还是有关四风的,他想着眼睛有点睁不开了。

坚持一会儿就到站了,他心里念叨着。

但他还是睡着了……

变脸儿

正值花季的妮子出落得像个大姑娘。高挑的身材,丰胸蛇腰,长腿翘臀,走起路来婀婀娜娜。还念着高中就参加了省里的模特大赛,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胚子。

父亲领着一帮乡亲在省城干建筑活一去就是几年,母亲也在工地帮忙,只有过年的时候妮子才能见父母一面。

前几天晚上,她在下自习的路上给母亲打电话,听到里面很吵很乱,母亲说她父亲和几个乡亲在合计事呢。她分明听到了驴子叔在喊工钱什么的,欲再问时,母亲已经挂了电话。

之后,再也联系不上了。

妮子赶到省城,在尚未竣工的世纪广场一侧工棚里,她找到了驴子叔和那些灰头土脸的乡亲,却没有见到父母。

她在殡仪馆见到了躺在冷冻箱里的两具烧焦的尸体,驴子叔跺着脚蹲在地上嚎起来了。

醒来时,妮子看到自己躺在一个女警察的怀里。

女警察告诉她因世纪广场工程拖欠农民工工资,她父母率众去市政府上访。因情绪过激,发生自焚行为。现世纪广场工程项目管理人员、开发商等均已被警方控制,事件正在调查当中。

“妮子,你爸妈是为我们被万源那个王八蛋逼死的,要报仇啊!”她听到驴子叔和乡亲们喊着。

望着这群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乡亲,妮子知道靠他们的蛮力和愚蠢是没有办法让父母死得其所的。可是靠自己呢?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能成吗?

闭门一天之后,在满天星斗伴月之时。她开始找人谈话。午夜,她把父亲带来的乡亲召集到一起,告诉大家从这一刻起她就是他们的头了。

第二天,她去公安局接出来身价数千万、有妻无子的世纪广场开发商万源,她对万源说父母是小地方出来的,没有文化,再加上一群农民就更不会办什么好事了。现在先安葬两位老人,给大家开资,然后我和你合作,组织他们继续开工。

这个结果,不但万源没有想到,政府更没有想到,乡亲们更在暗地骂妮子不孝。

万源媳妇宴请了妮子,还认了妮子做妹妹并送了十万元见面礼。

一场风波,就跟蜻蜓点过的水面一样平静了。

在省城,万源是个官商社会各界都呼风唤雨的人物。

但他有一件心病,就是媳妇不能生育。

媳妇有背景,没有媳妇的背景就没有他今天。别人养三四的,他也想过,但没有遇到动心的。

妮子的清纯与靓丽让他痴迷了。

喝茶。

宵夜。

KTV。

约十次,妮子赴约三两次。

约得越勤,应得越慢。

今天一束花。

明天一手包。

后天一礼包。

送的越送越多,收的也不再羞涩。

开始都是司机接送,后来万源自己驾车。

那次宵夜吃得很长很晚,妮子带酒的脸笑得更加妩媚。

万源驾车驶进了他送给她的那座别墅。

那夜,万源才知道花季少女缤纷的青春有多么璀璨。

犁头撕裂了处女地的芬芳,树木品尝到了来自土地的滋养。

一天,万源接到妮子的信息,告诉他自己怀孕了,而且是个男孩儿。

儿子还没有出生,万源媳妇就从司机那里得知了奸情。

好聚好散,万源和妻子离婚了。

万源提议与妮子举行婚礼,妮子说我多大啊举行婚礼?还是给儿子写个遗嘱吧,不然哪天你这个色狼喜欢别人了,我们母子流落街头啊!说着递过纸笔,就跟事先预备好的那样方便。

万源笑着写着说,就你这个妖精事多。家产早晚都是我儿子的,写就写。

写完交给妮子,妮子拿着遗嘱说,有保障了。万源仿佛听到妮子肚子里孩子满意的应声。

他抱起妮子说:“牛要耕地了。”

妮子推开他:“别把牛犊子吓着,还是等牛犊子出生的吧!”

几天后,妮子模特比赛的经纪人来拜访妮子,还带来两个女模特。

妮子来客人,万源自然作陪。席间,两位女模特轮番敬酒,大伙喝起了兴致,妮子对万源说你陪她们慢慢喝,让司机先把我送回家去,腰疼得坐不住了。妮子走了,几个人撒开欢喝了。什么猜拳、行酒令、交杯酒、皮杯全上来了,闹个尽兴方散。万源带着醉意约两位美女开了房,美女提议玩点刺激的。于是,点起了酒精灯开始溜冰,玩起了一龙二凤。自此,万源的牛再也不提耕妮子地的事了。

一来二去,万源离不开“毒”了,身体每况愈下,精神恍惚。

那天,妮子接到交警队通知:万源在环城高速上车毁人亡。

三天之后,父母的坟前。

万源的司机在烧纸,焚香,斟酒,妮子无声地哭着,泪水打湿了衣襟,她对父母说:“你们孙子的爹,在给你们尽孝呢!”

这时,驴子叔和乡亲们点燃了鞭炮……

(责任编辑 徐文)

作者简介:桑福海,男,公务员,黑龙江省绥滨县人。喜欢写作交友旅游,曾在各种媒体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及新闻作品近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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