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东兰县与澳大利亚土著地区“蛙神崇拜”文化对比研究
2015-05-30莫妮
莫妮
摘要:多姿多彩的世界文化多样性,构建了各个民族各自独特的文化,然而在经过仔细对比之后也会发现,在不同的文化之中,却也可能存在着相同之处。本文旨在研究广西壮族东兰县与澳大利亚阿纳姆地G?ngan和Gapuwiyak两个土著原住民聚集地的“蛙神崇拜”文化,通过从地理位置,产生崇拜的原因,“蛙神崇拜”文化的现状三方面进行比较,试分析两地“蛙神崇拜”文化的相同之处与不同之处。在增长人们对国内外"蛙神崇拜"传统文化见识的同时保护和弘扬本土文化,保护图腾物的生存环境,提高人们保护传统文化的意识,让这一文化长久流传下去。
关键词:蛙;崇拜;东兰;阿纳姆地;对比
一、前言
在广西东兰县,“蛙神崇拜”文化(即是对蛙图腾的崇拜文化)如今依旧盛行。每年新春之际,当地的壮族人会庆祝历时一个多月的盛大的蚂拐节,节日日期一般从正月初一开始,至正月下旬或二月上旬结束。节庆活动大致可分为"找蚂拐","孝蚂拐","葬蚂拐"三个阶段,以祈求“蛙神”护佑,在新年的一年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而在地球另一端,澳大利亚雍古族原住民的家园阿纳姆地,作为目前世界上极少数的远离现代文明喧嚣、现代科技污染的地方,其土著文化也被较为完好的保存下来。其中G?ngan和Gapuwiyak地区的传统土著文化中,也有对蛙图腾的崇拜。处在不同半球的两个地区却产生了类似的图腾崇拜。
二、“蛙神崇拜”的概念界定
“蛙神崇拜”(本文中所提及的“蛙”指青蛙和蟾蜍)是壮民族诸多的古老图腾崇拜之一。青蛙是古人的保护神,是能够呼风唤雨,抵驭洪水,保护农田免受害虫侵害,预测天气的精灵,因此被敬奉为神力无比的蛙神。在无法摆脱自然旱涝的影响,而仅仅依靠蛙图腾的血缘关系也不能满足心理需求的年代,百越先民需要更深层次的情感寄托。因而他们把蛙神形象具体化,把蛙神崇拜化、偶像化。从流传地区和语言学的分析看,蛙图腾原来应该是西瓯部落的图腾。春秋战国时期,壮族祖先西瓯人统一岭西各部,蛙图腾也上升为民族的保护神。
三、地理概况的比较
人类所处的地理环境,生态环境,极大地影响了当地人生产生活的方式,也对文化的产生和发展起着极大的推动作用。
(一)广西东兰县的地理概况
广西,位于北半球的中国南部,中、南亚热带季风气候区。各地年平均气温16.0-23.0℃。累年极端最高气温为33.7-42.5℃,累年最低气温为 -8.4— 2.9℃。年降水量均在1070毫米以上,大部分地区为1500-2000毫米。每年9月为雨季,其降水量占全年降水量的70-85%,10-3月为干季,降水量仅占年降水量的15-30%。东兰县,位于广西西北部,处于中亚热带季风气候区。气候温和,雨水适中,夏湿冬干,红水河穿境而过,适合两栖类动物蚂拐的生长。
(二)澳大利亚G?ngan和Gapuwiyak土著地区的地理概况
阿纳姆地,处在南半球澳大利亚北海岸线半岛地区,属于热带草原气候。每年都要经历很强的季节性变化,每年12月至次年2月是雨季,在雨季期间每个月最高温度将近到达36℃,相对湿到达了80%,最大降雨量为344毫米。相反的,在旱季期间,6月至8月,每个月最低温度为12℃左右,相对湿度大约为63%,最小降雨量仅仅只有3毫米。G?ngan,位于纽拜兰西南偏南地区,蓝泥湾的东面,距纽拜兰约200公里,离海岸约60公里。Gapuwiyak,位于纽拜兰西南部,warranyin南部,距纽拜兰约215公里,离海岸约20公里。据现存的资料显示,在阿纳姆地就发现有11到25种蛙,种类繁多。
(三)东兰县与G?ngan和Gapuwiyak地区地理概况比较
由上可知,两地均气候宜人,水分充沛,非常适合蛙类生长繁衍。不同点在于:东兰县属于内陆地区,在地理气候条件的影响下,东兰县的壮族人们主要是以农耕种植水稻为主;而根据《澳洲史》一书中的描述,当地的农业非常的不发达,但得益于丰富的动植物资源,并不缺乏食物资源,当地人主要以采集业和狩猎业为主。像阿纳姆地那样靠近海岸线的地区,渔业更加发达,而G?ngan和Gapuwiyak都离海岸线比较近,当地渔产丰富,虽然目前没有正面描写G?ngan和Gapuwiyak主要耕种或捕食方式的资料,以推测当地人极有可能是以捕鱼为食,而非种植水稻。
四、崇拜缘由的比较
任何一种文化的流传,都要依靠一定的载体,而这些载体为后人了解文化产生的缘由、发展的过程等提供重要的参考依据。
(一)广西东兰县产生"蛙神崇拜"的缘由
在广西东兰县蛙神话中,蛙是天女(当地人称“天神婆”),是主宰人们祸福的神明,所以当地人认为应对其尊敬、顺从,不能加以伤害,否则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如在《摩公经文》的唱词中描写的那样,有一名叫东林的男子,因母亲过世,他感到万分悲痛。在为母亲守灵的晚上,又听到蛙呱呱直叫,心里十分厌烦,就烧了开水将在鸣叫的蛙烫死,而没死的蛙也纷纷逃离了这个地方。这样一来,当地再无蛙声响起,导致灾难四起,民不聊生。后来东林向壮族的始祖布洛陀和姆六甲求助,他们告诉东林:蛙其实是天神婆,既然已经伤害了它,须得向它道歉认错,将它请回来,过年的时候要与它同欢庆,陪伴它三十天,把它当做恩婆一样供奉,如对待父母一样安葬它。后来蛙婆有感于东林的行动,终于回到人间,继续为人们带来幸福与快乐。
(二)澳大利亚G?ngan和Gapuwiyak地区产生"蛙神崇拜"的缘由
澳大利亚的很多土著氏族都把图腾当作是有血缘关系的部族成员,彼此间存在特殊的亲属关系。澳大利亚阿纳姆地Barama1、Lany'tjung2和Galparimun(三个Yirritja3部落的的祖先)的传说构成了Dhalwangu部落最重要的祖先文化,而在这些传说中都可以看到蛙的身影。如Barama的传说中提到,Barama是来自于Gangan河的神明,给土著人民带来的神圣的法则:图腾文化,祭祀仪式,图案,歌曲和舞蹈。同时,他也为各个地区和不同动物命名,在此之中,他就把所有蛙都称为“Garkman”(意味“蛙”),因此Garkman成为当地人对蛙的统称。Nancy Williams曾提出,名字对阿纳姆地人民和整个部落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因此,Barama为蛙类命名,使得蛙这一形象更具神圣的意味。
在关于氏族神圣祖先Lany'tjung4的一则神话中,蛙被提到过两次。第一次是Lany'tjung想要去一个名为Gululdji的圣池,与澳洲肺鱼,龟还有蛙谈话。第二次是在此之后,蛙潜入水中,去看望他受伤的朋友Lany'tjung。由此可见,蛙不仅生活在神圣中心(圣池)里的,还是神圣的祖先Lany'tjung的朋友,突显出蛙这一图腾的神圣性。
(三)东兰县与G?ngan和Gapuwiyak地区"蛙神崇拜"缘由的比较
两地关于蛙的神话虽然并不相同,但其内容都表达了两个民族对于蛙图腾的崇拜。在东兰神话中,蛙是神明,有能力赐予人们丰收或是降下灾难。而G?ngan地区的神话说明,蛙生活在圣池之中,同时也是土著部落祖先的好朋友,地位同样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从现实角度来分析,东兰县人对蛙的崇拜源于其天气预测功能和稻田保护作用,尤其是前者。在科技不发达的年代,当地人民只能靠天吃饭,天气好坏决定了当年的粮食收成。经过长期经验总结,他们发现了可以通过蛙鸣来预测天气的好坏,让人们提前做好防范措施。这也是东兰当地关于蛙神的传说中,蛙与雨的关系总是密不可分的主要原因。在阿纳姆地东北部,西部等地区,每当季节风、雨季到来,当地土著人会举行"丰收与繁生"庆典,祈求物种丰收,得到更多食物。而纵观澳大利亚的土著历史,蛙和雨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对雍古人来说,Garkman是雨季的象征。当Garkman鸣叫声响起,人们就知道是雨来了。在画作和歌曲中,人们也总是把蛙和水或因天气和气候变化所带来的雨水和洪水联系起来。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得知,两个地区崇拜蛙的重要的原因是它与降雨预测间的联系。
五、崇拜现状的比较
文化的生存现状反映出这一文化对于当地人生活的重要性,任何文化能从古延续至今,都需要传承与保护;而某一文化的消逝,也必有人力不足或物资缺乏等原因的影响。
(一)广西东兰县"蛙神崇拜"文化生存现状
广西东兰县,是“蛙神崇拜”文化被保留得较完整的地区之一,在每年春节期间,东兰县人会举行为期一个月蚂拐节庆祝活动。在按照传统祭祀仪式祭拜过蛙神后,人们还会举行丰富多彩的节庆活动,所有的当地人都会积极参与到活动中去。同时,在各项祭祀活动中,到处都可以看到蛙的身影,如小伙子们身上的纹身,及他们特殊的装扮,祭祀时用的物品,人们唱起的蚂拐歌,跳起的蚂拐舞、铜鼓舞、插秧舞,以及不许人们捕蛙、食蛙的禁忌等等。除了民间的自发活动,国家和当地政府在保存与传扬这一传统文化的过程中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推动作用。2006 年 6 月 2 日,国务院在中央政府门户网站上公布了首批 518 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广西壮族自治区河池市申报的壮族蚂拐节榜上有名。河池市政府为此也制定了多项保护措施如:组织专业人员通过实地走访辖区各县,对各地流行的蚂拐歌、蚂拐舞及有关的节日活动,包括活动内容、程序及过程等进行详细的记录和编写,结集成《歌谣集》出版或收入县志。从2004年起,河池市委、市政府已决定并且有计划地分步骤地在全市各县部分中小学校开展"乡土文化进校园活动",目的在于继续弘扬和发展这些珍贵的民族民间文化。
(二)澳大利亚G?ngan和Gapuwiyak地区"蛙神崇拜"文化的生存现状
目前在G?ngan和Gapuwiyak地区,“蛙神崇拜”文化的影响力正在逐步衰退。在Dhalwangu部落的宇宙论中,每一件重要的事物,都会被赋予各种各样的名字,并被融入不同歌曲当中。部落的图腾经常被作为祭祀时所演奏歌曲的主题,Garkman(即“蛙”)在歌曲中被赋予了多种多样的别名。而在画作和洞穴的壁画上Garkman是以绿树蛙的形象出现的。所有的Dhalwangu人都将Garkman喻为Mari(外婆)——在宗谱上或精神感官世界里的传导者。这一角色因此对雍古人来说是极其重要的,甚至被认为是雍古社会的精神“支柱”。
这也使得食蛙成为氏族成员的大忌。根据文献记载,澳大利亚的东北部地区的人从未有人食蛙。Gawirrin Gumana曾提到过,他们有各式各样的动物作为食物,如袋鼠,鸸鹋,鱼,龟等等,却从不以蛙为食。他们歌颂蛙,塑画蛙的形象,把它们当作人一样对待,视为血脉相连的亲属。像鸟,鱼那样的动物可以食蛙,但人们不可以,Dhalwangu人更不可以。然而这一良好的传统文化却正在遭受冲击。原因之一是当地年长土著原住民的去世,而年青一代的原住民又不愿意遵循传统的生活方式,缺少文化传承者这一关键人力资源。第二个原因是当地土著原住民大量集中居住,使得对周边区域食物的需求量大幅度提升。为了生存,人们增加了对周围生物的捕杀,当地自然环境遭到破坏,改变了食草生物捕食数量和种类,食草生物开始大量捕食较小生物如:蛙。第三方面则来自人类活动对小型食腐动物的影响。作为蛙的食物之一,小型食腐动物在进食中无意中吞食了人类生产的塑料制品,会使蛙间接吃下自身无法消化的塑料;人类对小型食腐动物的捕杀,造成蛙食物数量不断减少,最终导致蛙的死亡。而最严重的影响则来自海蟾蜍这一毒蛙的入侵。澳洲政府引入海蟾蜍的初衷是为了消除糖蔗作物田中的害虫,不幸的是这一物种不仅没有起到灭虫的作用,而且因其自身剧毒特性和强大的繁殖能力,导致当地各类物种大量死亡、数量急剧减少。海蟾蜍对当地的生态环境破坏,严重影响了土著原住民的祭祀活动,如果海蟾蜍造成蛙类灭绝,那么他们将会无蛙可祭,无法延续传统。雍古族人在意识到其严重危害性后,开始上下一心消灭海蟾蜍,通过不断的努力,海蟾蜍在 Gapuwiyak的数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此后,澳洲中央政府也把海蟾蜍列为主要的危害生物,并组织相关部门进行捕捉行动。虽然全力以赴的对抗“外敌”的工作取得了很大成效,但当地受破坏的生态环境却很难再恢复到最初的水平。
(三)东兰县与G?ngan和Gapuwiyak地区蛙神崇拜现状比较
在中国官方和民间力量的不断努力下,“蛙神崇拜”这一文化在广西东兰县得到了很好的延续。而G?ngan和Gapuwiyak地区的土著原住民由于自身人口数量较少,保护工作人力资源缺乏;当地居民生活水平还属于比较落后的状态,保护资金及无力支援匮乏;同时澳大利亚官方对于“蛙神崇拜”文化保护力度不足,且年轻一代对文化传承不够重视,加之蛙类还受到“外敌”海蟾蜍的侵害。澳洲独具风格的“蛙神崇拜”文化在历史的长河中渐渐被淹没。可见,对于存世的动物图腾崇拜文化的保护工作,除了要深入了解其文化产生背景,发掘起起源及发展过程,辅以自下而上的强大人力物力支持之外,还必须植根于对环境的保护,通过对当地地理、气候、生态条件等自然环境的了解研究,为图腾动物营造良好适宜的生活繁衍环境。当物种得以延续,图腾崇拜文化也就能够在下一代中以更为直观的方式更好地传承下去。
六、结语
综合以上内容,我们不难发现,东兰县与G?ngan和Gapuwiyak地区在“蛙神崇拜”传统文化确实存在着不少相同之处,如两地的地理和气候条件都很适合蛙类生长;蛙图腾都具有神圣不可侵犯性,与神明、先祖有密切的关系;同时蛙与降雨之间的联系也是成为这些地区崇拜蛙的原因之一;除了内心的崇敬外,人们还在实际生活中用歌曲,画作等表现出对蛙的喜爱与崇拜。当然,他们之间也存在着不少不同之处,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图腾崇拜文化传承的延续程度,在广西东兰县,“蛙神崇拜”文化得到了很好地传承,而G?ngan和Gapuwiyak地区的“蛙神崇拜”传统文化却因人类的生产发展活动逐步衰退。由此可见,社会的关注,国家的支持,是传承保护文化的强大动力。只有把文化保护上升到国家行为,大家才能真正的全民一心,去继承发扬它。而我们生存的环境又是孕育着文化的摇篮,在保护知识文化的同时,我们也要重视到环境的保护。科技在不断的进步,蛙好像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在昂贵蛙肉的诱惑下,捕食青蛙;为了消灭害虫,在稻田滥用农药,导致蛙的死亡,蛙的生存环境也在经受着极大的威胁。只有在关注和保证图腾物生存所需生态环境健康和谐的前提下,国家政府和当地人民的投入和保护才能发挥真正的效用,让图腾崇拜文化长长久久的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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