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壶
2015-05-30广雨辰
广雨辰
余老爷子嗜茶，常独自坐在门前，边晒着太阳，边手握一把紫色茶壶嘴对嘴地品茗。村里人都羡慕地说还是余老爷子有福气呀。
也不怪村里人羡慕，虽说乡下人生活富裕了，但手头还是不那么宽裕！谁家能舍得整日地品好茶呢，再说也根本品不起呀。
那余老爷子家为啥就那么富裕呢？
其实呀，余老爷子跟同村人比也没啥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余家四个儿子都出息了，先后都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又都留在了城里。兄弟几个上学时，父亲连一毛钱一包的苦茶都舍不得喝，兄弟几个内心愧疚，一旦自己宽裕了，就都变着法地孝敬老父亲。儿子孝敬也就罢了，四个如花似玉的儿媳也孝敬！每回年节来看老父亲，都是大包拎，小包夹的，从不空手。只因余老爷子嗜茶，对别的东西不感兴趣，到后来，大包小包便都变成各种茶了。
这不，今年春节，四个儿子又携妻带子地拎着各种名茶回来陪余老爷子过年来了。四个儿媳忙了一桌子的菜，余老爷子乐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儿，便又捧起了他那把宝贝紫色茶壶来。小儿子便笑了：爸，我上次回来，不是给你买过一把新壶吗？你咋还舍不得扔掉这把破壶呢？儿孙便笑嘻嘻地把眼光聚集到紫色茶壶上。余老爷子慢条斯理地品了茶说：你们呀，是真不识货呀。实话告诉你们吧，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壶，而是你太爷爷经商那会儿，在一个落魄地主家买的一把紫砂壶。
三儿媳睁大眼睛说：什么？紫砂壶？那不得值几百万？三儿子推了媳妇一把说：啥值几百万？我咋不知道有位太爷爷经过商？爸这是逗你玩，你还当真了。不信我明天就拿它进京去鉴宝。
大儿媳说：什么？你拿它进京去鉴宝？我说老三，俺们家是老大，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事儿好像轮不到你吧？大儿子说：就是。
三儿子说：大哥，你啥意思？
小儿子忙说：大哥，三哥，干啥呢？别忘了孩子还在这呢！ 要不这么办，你俩都别去了，咱家我最小，让我代表你们去得了。小儿媳说：这办法好。
二儿媳不干了，说：你们拿我家老二当空气啊？都是儿子，为啥非得老四代表大伙去？小儿子说：二嫂，我不是看大哥、三哥互不相让，这才主动要去的吗？都是兄弟，谁去还不一样。
二儿子说：老四的话我爱听，都是兄弟，谁去都一样，那我就受点儿累，由我代表大伙去。
大儿子说：不行，我是老大，这事儿必须由我代表大伙去。
看到儿子媳妇们剑拔弩张，孙辈们气哼哼相向，余老爷子顿时感觉有点儿蒙。瞧瞧这个，瞅瞅那个，哪个都是心头肉，哪个也说不得，训不得，真后悔不该顺嘴瞎咧咧。猛然间，余老爷子急中生智，站起身说：你们都别吵别争了，这事儿我早就想好了，你们都给我在家老实待着，我自己进京去鉴宝。
四个儿子媳妇齐声说：您去？
余老爷子说：对，我去。
小儿媳说：那倒行，只是您岁数这么大，我也不放心呀，不如我陪您一块去。
三儿媳说：咱爸最喜欢我，还是我陪他一块去吧。
大儿媳说：我是大儿媳妇，还用你们了。
余老爷子说：你们咋又争吵上了？我是想找个人陪我去。
四个儿媳齐伸长脖子说：我陪。
余老爷子一手端着紫砂壶，扫视了四个儿媳一眼。四个儿媳立时住声，也不知怎么，余老爷子向前一迈步，居然脚下一软，跌倒在地，紫砂壶跌个粉碎。只是从那以后，四个儿子、媳妇再也没争吵过一回，反而都加倍地孝敬余老爷子。
〔本刊责任编辑尹 静〕
〔原载《山东文学》2015年第2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