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卫与娜拉
2015-05-30彭方嵩
彭方嵩
滚着铁环撵太阳,拉着星星捞月亮,沙土为筵草当床……孩子是童话和寓言的缩影,纯真是孩子与生俱来的品质。
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小孩在夕阳里奔跑,看到一家卖葫芦的店铺,咯噔一下停住脚,磨磨蹭蹭伸过小脑袋去呆呆地看着,想着,又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摸着光滑的葫芦。
这样的场景是不是很美好?这个创造美的孩子就是清兵卫。
清兵卫对葫芦的认识,的确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然而可怜的他对葫芦的执念却被父亲的一系列举措扼杀。他收藏的葫芦被父亲用锤子,一个一个地砸碎。
如果说成年人是在成熟世故里老去的话,那么孩子就是在玩具和笑声里长大。孩子是有着复杂而周密构造的个体,从诞生的时候就和天地自然难舍难分。他们的欢笑稀有且珍贵,犹如空山寂林的莺歌。我们所能够体会到的孩子的世界永远都是冰山一角,我们不清楚他们隐秘的小世界和小情绪。
孩子是诗人的一种。
正是因为有了诗人的存在,有时这枯燥的世界才能变得斑斓饱满,诗意流淌。清兵卫就是一个极其优秀的浪漫主义诗人。
而《清兵卫与葫芦》这整个故事,几乎就是一场战役,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和一个磨刀霍霍的屠夫之间的博弈。屠夫的动作迟缓,他把自以为是的世俗观念制作为自己的屠刀,刀刀刺向诗人,于是,诗人臣服于现实的世界,陷入无边无际的孤独忧郁之中。
有着孩子躯壳的清兵卫是可怜的。因为他和他的父亲都生着“世界病”。父亲生病,是因为世俗的观念,认为男人是家庭的主导。清兵卫生病,是因为社会对他人生的定位。小说之后的“留白”让我们去想象,他后来或许热衷于画画,然而父亲的屠刀又必然将落下。
清兵卫最终是不会反抗的。如除夕的烟火,本该灿烂美若黎明,但却无力阻挡瓢泼大雨,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命运,最终在沉默中死亡。
其实清兵卫也可以爆发,就像娜拉。
娜拉也是孩子。娜拉天真地相信,海尔茂就是自己可以倾诉灵魂、用共同生活来承载这种珍贵的交流的那个人。所以,她摆脱她认为的牢笼,头破血流地挤入海尔茂的生命里,成为了他的玩偶,以爱之名。
但娜拉并不是海尔茂的专属玩偶。
海尔茂把她当成真人版的楚门,当白昼成为囚禁太阳最好的樊笼时,这一场木偶戏拉开序幕。所谓的爱情,成为了象牙塔。愚昧的阮克、虚伪的海尔茂,谁想要当导演,竟然都是可以被允许的。
娜拉生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把丈夫和孩子揉作骨血。可她深爱的丈夫,在她遇到困难时,却给她灌下了一碗苦艾酒。而她说:“千千万万的女人都为男人牺牲过名誉。”娜拉深谙自己是只外表美丽的布偶娃娃,然而那需要爱与信任拼凑的心是这具身体唯一缺少的东西,她的话像尖利的铁钩一次次向外钩着身体里的填充物。以崇高爱情交换的是最后遍体鳞伤的自己。
娜拉为自己建造了一座美丽的城堡,她的丈夫成为那位屠城者。他开心了,他便说,她是他一辈子的爱,他甚至会为她放弃生命;他遇到了逆境,便恼羞成怒扬言要赶她出门,并高声地咒骂她。他认为娜拉是自己的物品,他有权利对她做任何事。
面对这样的海尔茂,娜拉愤怒了。她毅然离家出走。这是对命运的一种抗争。即便娜拉最后堕落,历经波折,她也是抗争过了的。她像是舞着干戚的刑天,即使失败了,也撞出了一个新的不周之山,以此为自己正名。
娜拉没有什么多余的考虑。这也再次证明,娜拉是个孩子,她内心还是幼稚的。她认为离开一个牢笼最好的办法就是逃离。她其实还不具备出走的条件,她只不过是卸去了作为一个妻子、一位母亲的责任。她可能会再次陷入社会恶风气的罗网之中。她的言之凿凿的出走,却有可能为自己以后的凄惨埋下伏笔。
清兵卫懂得苍白的抵抗之后必然是苍白的顺从,娜拉也懂。在娜拉离家出走的一刹那,她一定看见了未来在她眼前预演。
虽然娜拉早已伤痕累累,但她还是高于清兵卫的,她出走过,她是出走的娜拉!而他,只是畏惧反抗的清兵卫。
(指导教师:向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