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柴火
2015-05-30游刚
游刚
当纷纷扬扬的大雪裹得满山里冰清玉洁的时候,时令就已经进入腊月了。我在城市的空调屋子里,却总是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一团团红红的火焰,那是父母亲在深山里专为我们这些儿女燃起的柴火。
其实自从山里通了公路之后,在深山里的父母亲就以煤作为燃料,很少用木柴了。但只要进入腊月,父母亲就要用最原始的方式,在许久未曾用过的火塘里,用木柴烧火做饭,在故乡那起伏的群山里,腾起一团又一团炊烟。
砍柴是最苦最累的活儿。父亲会在寒风凛冽的清晨,独自一人扛着斧头、锄头、砍刀等工具,钻进白雪皑皑的山林里砍柴。父亲为了保护故乡的森林,从不肯砍一棵树。父亲在大片大片的树林里,要么爬上大树用弯弯的砍刀剃干枯的树枝,要么在积雪里寻找树桩。找到树桩之后,父亲会用斧头和锄头刨开地上的积雪,一点一点地挖开泥土,在泥土里挖出树根,或用斧头劈下树桩。一棵大的树桩,会让父亲花上半天工夫,并累得满头大汗。劈出的这些树桩或树根,父亲一人很难将它们搬下山。这时母亲就会背着用竹篾编成的背篓,站在山脚下使劲喊着父亲的名字,父亲在山上答应着,两人的声音在积雪覆盖的群山里阵阵回荡,成为寂静山林里最深情的呼唤。不久,父母亲都满满地背着柴火,在雪地里相互搀扶着向山脚下的家里走去,留下一串串歪歪斜斜的脚印。
在雪山里,我们的家就像一朵盛开的蘑菇,泥巴墙青瓦房上积着厚厚的白雪,唯有父母亲燃起柴火的地方,积雪早已融化了。父母亲烧柴火的地方,是爷爷奶奶年轻时用石块筑成的凹形的火塘。火塘上方,是父母亲用拇指粗的竹子扎成的“炕楼”。这样的“炕楼”上,有父母亲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野鸡、野兔肉、板栗、核桃等让人想一想就会馋得流口水的稀有山珍野味;有父母亲辛辛苦苦喂了一年刚杀了的大肥猪,那些猪肉父母亲舍不得吃,全都用盐腌着,然后一块一块地挂在“炕楼”上;有父母亲从地里收回的玉米、稻谷和红苕……其实父母亲就是要用柴火熏烤“炕楼”上的这些东西。那些父母亲平日里为儿女们攒下的“宝贝”只有经过柴火熏烤才会变得格外香甜。柴火熏过的肉,叫腊肉,在城市里永远买不到,柴火熏过的板栗、核桃,叫“香嗑儿",是城市里永远无法品尝的美味。
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终于有一天,我们这些在外的儿女们陆续回家了。翻过那一道道山梁,远远地,我们就会看见那一团一团的炊烟在家的上空飘荡着,远远地,就会看见老家的地坝边上,码着高高的柴垛,柴垛边,总会有母亲年迈的身影,那么慈爱地等待着我们归来。
其实父母亲在腊月辛辛苦苦地烧着柴火,就是在等我们这些在外的儿女们归来,是在用柴火般火热的爱意,为儿女们准备着一个丰盛的新年。
儿女们回家了,接下来,父母亲会把火塘里的柴火烧得更旺,驱走儿女们身上所有的寒意,全家人团聚着欢欢喜喜过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