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令箭

李娜

那年，他十三岁，上初中一年级。原本活泼成绩好的孩子，因父母离异忽然变成另外一个人。逃课，吸烟，打架，不写作业，捉弄老师，凡是一切能让人生厌的事情，几乎都没落下。

初一下学期，新换了一个姓胡的班主任。小胡老师刚大学毕业，和学生一起在操场上踢球时，几乎分辨不出来谁是老师。

连续几天，他又在课堂上吃东西，打断英语老师讲课，年轻的女老师被他气哭了，下课后跑到小胡老师那里去告状。

这次，小胡老师没有叫家长，直接把他叫到办公室。并没提及他在英语课上的事情，而是拿出自己学生时代的相册给他看。

他疑惑地接过相册，心不在焉地随意翻看了几页，看着小胡老师从一个幼稚的孩童直到大学毕业，每张相片旁做的标注将人带到彼时彼境。

透过几十张相片，可以看出小胡老师二十多年的成长痕迹，笑容阳光，自信，与之合影的同学也都充满青春的朝气。

老师问他从相册中联想到什么词汇？他想了想说：“想到了阳光，干净，信心，青春飞扬。”小胡老师坐下来说：“我看过你小学升初中的成绩不错，也听你爷爷说起曾经的你懂事，上进，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老师想告诉你：父母的感情你干涉不了，但你可以管理好自己的人生。一个人的心境会凝固成他日后长大的表情，你若不调整这种自暴自弃的心态，你将失去你在相册中想到的那些词汇。”

让他惊讶的事情还在后头。小胡老师从窗台上的一个花盆中掰下一个分枝，又拿起一个装满土的空花盆递给他说：“这花送给你了，半个月后，你带来给我看是否养活了。”他满心不情愿地说：“哪有男生养花的？”小胡老师说：“我和你打赌，如果你能将花养活，你就改掉现在的毛病，做回你自己，反之，你每天都要来我这里报到，我看着你写作业和学习。”

“老师。这不公平，不管输赢都要听你的，我不接受。”

“你记住：世界上就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除非你强大到能主宰自己的世界，否则你的人生还会遇到更多的不公平。”他没听懂老师的话，有一点很确定，那就是不接受这个打赌显得自己没面子似的。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他的花变蔫了，颜色不再深绿，他无奈地带到学校。小胡老师说：“你想到以后每天来我这里写作业很痛苦吧？”他大声地说：“老师，你故意整我，没有根的花百分之百无法成活。”

小胡老师笑了，将花枝从土里拔出来，最底部的颜色变白，霉烂了。老师又拿出一把小刀将霉烂的部分削干净，把花盆里的土弄松软，将剩下的部分栽下去，少浇一些水，递给他说：“这次你拿回家，隔一周再浇水，它自然能成活。”“这样还能活？老师你别逗了。”“让你见证一下奇迹。这花叫令箭，生命力非常顽强，没根也一样成活。你现在的状态就像这没根的令箭一样，你很聪明，只是没搁对地方，你没方向，家庭的变故让你对别人产生怨恨，你吸烟，喝酒，打架，不写作业，气老师，气你爷爷，你让周围的人因你而暴躁，你自己心情不好，也让别人不好过，可是你快乐吗？”他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老师继续说：“你可以换一种心态，换一种活法，做回你自己，真正的自己，管理好自己的未来。把劲头用在学习上，孝顺你爷爷，即使你父母很少管你，你也要珍爱自己的人生。有一天，你也会和这令箭一样让所有认识你的人为之惊艳的。”

那以后，他变了一个人。成绩一路上升，两年后考上了重点高中。

（摘自《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