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

杨志琪

江南小镇，吴侬软语已不知唱了多少年。白衣书生，多情佳人，不如就偷些旧戏的情节，写一段相思空守的故事。

夜里昏黄的烛光闪烁，四书五经已读了几遍，他也不大清楚。转过身，望着荆钗布裙的她剪着灯芯，顿时整个屋子亮堂了许多。她向他走去，研着墨，一双眼噙着笑看他。他拉过她的手，许下十年寒窗苦读定要上得金殿的誓言。她落下热泪，紧紧握住他的手，什么也没有说。

流莺悄飞近船侧，伴桨声低语浅说。柳梢沾绿了烟波，绕堤三分春色。小渡口分别，她不舍。他说：等我金榜题名，必不辜负你一片温柔。她摇摇头，含笑说着：我这一生都为你守候。他素白背影，山水间几程远游，堪折何折，年年柳色。

看春花开又落，秋风吹着那夏月走，冬雪纷纷又是一年，她步履踏碎，孤帆悠悠，把她年华全都带走。她在夜里点灯，看窗外江阔云低，寒雁西风吹散多少思念。望着那张书案，翻着破页的旧书，泪落在指尖，氤氲在他留下的笔墨。

长安城遍地繁华，他骑高头大马，一字千金是状元。鞭炮声停了又响，舞狮队伴着锣鼓一群又一群，他淹没在恭维声中，金字额匾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刺眼。家仆整理旧物时，一张绣字的罗帕在空中翻飞几度，落在他的脚边，在他的脚印下黯然。

十八年守候，她站在小渡口;十八年温柔，他睡在明月楼。

他回乡看望双亲，她为谋生当垆沽酒。马蹄声从酒肆而过，他回身唤一口酒喝。她一惊抬头，碗在地上旋转，终是碎成两半。他下马捡碗，笑着问，姑娘如花似玉为谁留。她满心欢喜，他从容品酒后打马而过。她一路跟随，却只见漫天尘土，没有了他的身影。谁低眼，泪湿了衣袖。

她走过堤上柳，夕阳下的小渡口，风景还像旧时温柔，但江水，一去不回头。

故事里的她还在守候，雪漫了眉头，她说：我等你，等你金榜题名，衣锦还乡，来许我花前月下，一世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