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雷和雨》印象

唐冠珍

摘要：王玫的《雷和雨》依据文学著作《雷雨》创作，自问世以来引发了众多学者的多方面评议。周家的男人和女人们之间的故事本属于已“故”了的“事”，但是编导采用独特的舞蹈艺术构想，让我们感觉到一种有别于大众舞蹈审美规律的视觉画面，这是艺术高于生活的特殊“个性”。本文从“人物的象征性与写实性”“圆的舞台调度”“现实主义的心理意念”三个方面略述《雷和雨》印象。

关键词：人物 圆 心理意念

编导王玫依据文学著作《雷雨》创作的舞剧《雷和雨》可谓是经典。周家的男人与女人之间有关爱的有关情的故事，本属于已“故”了的“事”，但是编导采用独特的舞蹈艺术构想，让我们感觉到一种有别于大众舞蹈审美规律的视觉画面，这是艺术高于生活的特殊“个性”。近现代时期，中国编导对于外来文化的借鉴与筛选工作不断地思考，舞蹈艺术创作力求创新的风气如何发展等问题，作品《雷和雨》给出了答案。在作品《雷和雨》中，人物角色定位简单明了，避免了观众赏析作品“看不懂”的疑惑，使观众以最快的速度与编导、舞者进入同步表演和赏析状态；周家男人女人之间爱恨情长的故事情节，通过同一舞蹈构图的多角度不断变化，在这部作品中得到了更好地融合，避免了舞蹈艺术“长于抒情拙于叙事”的矛盾比重；《雷雨》是一部充满人文精神与生活气息的著作，编导对于《雷雨》的情感把握，并不是一味的悲，同时也可以感受到喜，悲与喜的交叉演绎使作品更加丰满。爱作为一个永恒不变的话题，《雷和雨》通过意向性的情感引导，把生活中真实的爱情矛盾事件，转换成“虚幻的力”，深刻地抨击到观众内心，值得我们品读和思考。

一、“一个男人、女人”与“男人、女人的一生”

（一）人物的象征性与写实性

舞剧初始，噪杂刺耳的电机声音刺激着每个人的听觉，表现周朴园、蘩漪、周萍、周冲、侍萍、四凤六个人物虽然以静态姿势坐在观众面前，但是极不安分困兽般的压抑与挣扎，建构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世界”，让人有种喘不过气得感觉，甚至烦躁甚至想逃离。随着蘩漪药碗的破碎声，几代人、几个人的爱情故事开始慢慢的向观众释然，黑暗的矛盾终将被撕开一道缝。在这里，每个人的爱情和命运都需要有个结果。周朴园、周萍、周冲三个男人与侍萍、蘩漪、四凤三个女人彼此联系，关系交叉，身份迷离，分别演绎了不同的爱情故事：周朴园的爱伴随着功利性一直是隐藏在最黑暗的角落，试图去遗忘被封锁；周萍打着爱情的旗号隐藏内心的私欲，在黑暗与光明中来来复往若隐若现；周冲单纯又单恋，在热烈追求的过程中一步步走向真相。对于每个人来说，矛盾的真相是最可怕，所以各种矛盾彼此纠结着，牵绊了几代人。

在亲情、私欲、社会道德的相互交叉感染下，三个男人的个人情感，进一步引申为中老年、中年、青年不同年龄阶段的男人、女人的爱情观。如果把三个男人与三个女人的年龄数字纵向摞起来，又是每个男人、女人一生中都可存在的波浪式情感诉说，在一次次的选择中既说不清又清晰可笑的矛盾应运而生，让人理不断理还乱。怎么办？人物因为矛盾的交缠如何清晰？“雷雨”即成为悲情故事的男人、女人们意象性的发泄方式，“舞剧《雷和雨》将这种‘雷雨的意象转换成‘雷和雨的象征，以现代舞蹈的形式，构成丰富的情感传达系统，蕴含着指义性丰厚、功能复杂的象征结构”——《雷和雨》某种意义上象征着“男人和女人”。①王玫曾说：“每一个女人都是由四凤到蘩漪、由蘩漪到侍萍，就像很多男人的心理成长都要经历周冲到周萍，最后是周朴园的多个阶段。”②所以，周冲、周萍、周朴园与女人们的爱情纠葛不是几代人的纠葛，而是一个男人在不同阶段的变化与选择；四凤、蘩漪、侍萍的悲剧不是情敌之间的怨恨，而是一个女人人生悲剧的不同层面。这是《雷雨》和《雷和雨》的“沟通转义关系”，如黑格尔所说：“象征所要使人意识到的却不应是它本身那样一个具体的个别事物，而是它所暗示的普遍性的意义”。③舞剧《雷和雨》中6个人物一起表述的这份普遍性即是每个男人、女人不同年龄阶段中浓得化不开的情结，只是这份情太过于复杂，在爱情面具下隐藏着亲情，何种亲情呢？当矛盾积压，意念麻木之后，最终在雷鸣闪电中将人性彻彻底底地撕裂。这是《雷雨》与《雷和雨》的人生情感意思，且充满了现实的写实性。

二、爱情的“亲情枷锁”与亲情的“爱情自由”

（一）“圆”的舞台调度

人物矛盾的“不能说又必须说清楚”的表达，对于无声的肢体动作语言来说是相当有难度的，编导王玫需要创新传统的艺术构想同时又要避免观众看不懂，舍去故弄玄虚和虚张声势趋势，剧中6个人物间情感纠葛的错综复杂性，仅用一个“圆”来表现。6个人物围成一个圆形，在统一的氛围中相互交叉不断地寻找和重组，但无论怎样挣扎都没有人能够冲出这个“圆”，这是一个怪圈。

蘩漪与周萍、周萍与四凤、周冲与四凤、侍萍与周朴园、周朴园与蘩漪的爱情，既慌亂、又惶惑的不知所措。他们的爱不纯粹，被权力、欲望诱惑，在可视的平面圆中，通过两个人或三个人的对角线调度，表现了各自费力追求内心深处那一丝爱的痕迹所做的一切，或者逃逸，或者挣扎，或者坚定，或者徘徊；矛盾继续演绎，推动着舞剧的故事发展和情感升华：蘩漪与周萍的爱情开始慢慢分离，似乎又纠结于二者“母子亲情”的成分。四凤、周萍与周冲间的三角恋情，正在无尽惶惑中畸形的滋生着，四凤想要逃避周冲的爱慕又无路可逃，想要躲闪周萍的爱恋却又情不自禁，似乎有纠结于彼此隐藏的“兄妹亲情”和充满伦理道德的“兄弟亲情”成分。在这个有淫乱、有私欲、有放纵、亦有理想的悲伤“圆”里，矛盾背后的心声使“圆”上升到了一个令人无尽发思的纵向层次，且愈思愈乱，愈乱愈深；四凤因为有两个男人爱着，显得要幸福幸运些，而蘩漪的爱情却因为挽留、哀求之后依然被抛弃显得无比的痴狂、无助。这时候，侍萍却以一个自认为是“爱情胜利者”（周朴园为她保存着原有的家具摆设）的身份出现了，她骄傲有尊严，自信又美丽，可以“有资本” 的自我炫耀：“一个女人只有忍痛保全自己告别的姿势，才能获得最终的美丽，才能成为男人心目中的青春女神……”，蘩漪顿时大悟，信心重归，受侍萍的感染与四凤一起大胆的激情展现各自的女性魅力（苹果舞），或者青春活力、或者妩媚诱惑、或者慈祥放纵……这时的三个女人是最美丽的。这份“美丽”却因周朴园的出现而“更多药碗摔碎般”的一败涂地：本是“魅力女神”的侍萍瞬间尊严全无，反而最猥琐、更伤痛。此时，人与人的矛盾上升为人与自己的矛盾，同时道出了天底下所有女人为了在男人心中“青春永驻”的悲哀与凄凉。

不论是爱情的，还是亲情的，都在6个人物一次次、一层层的隐忍中让“雷和雨”似爆发非爆发，这种无助感反而更有力地抨击了人物的的内心深处和观众的心灵，使“圆”增加了无限的深度感。一切的一切都将从这里开始，亦在这里结束……这是一个简单明了又复杂难解的“圆”，限制着每个人的行为，又联系着每个人，其中交织的即人物逃不掉的“亲情枷锁”又各自迫切追求“爱情自由”的冲突。这种冲突实时体现在“本该和谐”的大家庭中，给人以极大的震骇，鲁迅言：“是于无声处闻惊雷”。

三、悲剧后的“喜”与“喜”剧中的悲

（一）现实主义的心理意念

王玫认为《雷和雨》是“一个从《雷雨》中走出来的故事”，《雷雨》的悲剧性是留给所有人的一种记忆，《雷和雨》在唤起这个记忆的同时又对故事氛围进行了创生：舞剧的结尾“宿愿”。一切的一切在经历了“窒息”“闪电”“挣扎”“破灭”“解脱”的“雷、雨、电”交加的响声之后，所有的人都颓然倒地。爱也好，恨也好，怨也好，愧也好，都成为过去，似乎这是埋葬一切矛盾最好的方式。当天幕上出现了亮丽、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当富于激情的斯梅塔那的《沃尔塔瓦河》音乐响起时，肉体逝去但是对爱情的那份追求在持续：在天堂里，这份爱是美好的，每个人都回归到最纯粹的层面，营造了一个没有贫富贵贱身份之分，没有亲情和爱情纠葛，远离世间悲痛，每个人都像天使般快乐，圆是和谐的，人与人之间也是友爱的，兄妹之间、婆媳之间、同性之间不再有竞争有排斥，留下的全是美好，这是人物心理情境的一种大胆的外在表现，是生命情调的最高形式。罗丹说：“要彻底的桀骜的真实，要毫不踌躇地表白你的感觉，哪怕你的感觉与固有的思想是冲突的”，④基于这一点，王玫的《雷和雨》是成功的，它使人物得到了追求爱情的自由感，同时也脱离了亲情的枷锁，可谓是悲剧后的“喜”，只是这份“喜”来得太漫长，但因时间的拉伸延长性反而反射出更多的光芒，使悲剧人物的生命力显得更加强大，在苦难中升华了自我。当“悲剧”与“喜剧”最终相互融合时，一切的一切都得以平衡，悲剧人物也得到了最大的心理安慰。这份喜虽然可以平衡所有的悲，但因此愈让人对“如此喜剧中的悲”产生更多的伤痛感。因为，此时的“悲与喜”之情已经无限的覆盖至剧外的每一个人——剧中隐形的“雷和雨”真正的走向了现实生活中，升华为每一个人内在情感的“悲和喜”，且无休止的循环。

舞蹈作为无声的语言，编导的情感表达需要结合舞蹈演员外在的肢体表情、内在情绪、实体被虚化的感情三个因素，三者各自独立，是辩证统一的关系。其次，舞蹈剧情的发展需要依赖于一定的空间，舞蹈作品的成功与否最终需要在实践中被观众检验，舞剧《雷和雨》最后所呈现的悲与喜情感，是编导想要给予《雷雨》的答案，也是观众的“夙愿”，这份“夙愿”在编导、演员、观众之间互相传达，彼此产生共鸣，达到时间和空间的高度统一。无论是爱情亦或是亲情，这个以“爱”为主题的舞剧无疑是成功的。這是一部立足于现实又凌驾于现实之上，通过“虚与实”“现实与心理”的完美沟通的舞剧，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很多似曾相识近在身边，甚至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王玫说：“《雷雨》的故事距离今天已经近一个世纪，可故事中的人物似乎又都活在身边。似曾相识的情感和故事，痛苦与欢愉。哪一个男人和女人的当初没有周冲和四凤的影子，最后又没有周朴园和鲁侍萍的情结？今天我们也都成长了的时候，这才噘叹《雷雨》里的故事竟然和自己息息相通。”⑤——无论是《雷雨》还是《雷和雨》，都是一个值得讲下去的故事。

注释：

①汤旭梅：《舞剧<雷和雨>对<雷雨>的解构与创生》，《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07年3月。

②现代舞剧《雷和雨》影像资料·作者的话。

③[德]黑格尔著：《美学（第2卷）》，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

④钟瑛：《浅谈现代舞舞剧<雷和雨>的现代精神》，《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06年1月。

⑤周力澜：《从曹禺笔下的人物形象看现代舞剧<雷和雨>》，《时代文学》，2011年8上半月。

参考文献：

[1]刘青弋.一个女人心中的《雷和雨》[J].舞蹈，2002，（09）.

[2]党允彤.再谈现代舞剧《雷和雨》[J].中外企业家，2009，（08）.

[3]汤旭梅.舞剧《雷和雨》对《雷雨》的解构与创生[J].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07，（03）.

[5][德]黑格尔.美学（第2卷）[M].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6]于平.无声的雷不湿的雨——由王玫的《雷和雨》引发的联想[J].广东艺术，2003，（05）.

[7]钟瑛.浅谈现代舞舞剧《雷和雨》的现代精神[J].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06，（01）.

[8]周力澜.从曹禺笔下的人物形象看现代舞剧《雷和雨》[J].时代文学，201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