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六七十年代び⒐女性写作的多元主题建构
2015-05-30范丽娟
[摘 要]二战对英国的重创不仅表现在政治经济上,更深刻地反映在对人们信仰的颠覆,对精神生活的打击,并催生出人类生存状况的意义感与价值感的消亡。英国女性文学在经历了二战后短暂的静寂之后,于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复苏,并为20世纪80年代的女性文学繁盛奠定了基础。以多丽丝·莱辛、伊丽莎白·鲍温、珍·里斯、艾里丝·默多克、玛格丽特·德莱布尔等女性作家在这段时期的作品为例,阐释女性文学在作品主题方面所呈现的丰富多元风貌;探讨英国女性文学走出私人空间,步入社会生活,超越狭窄的个人经验,进入广阔历史时空的发展特征。
[关键词]英国女性写作;多元主题;女性文学
[中图分类号]I3/706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3541(2015)04-0062-05
The Multi-themed Features of British Women Writing in 1960s and 70s
FAN Li-juan
(Language Academy,Harbin Normal University, Harbin 150025,China)
Abstract: The World War II brought great damages to the U.K., not only politically, economically; but deeply in subverting peoples belief, in attacking peoples spiritual life, and removing the sense of existence significance as well as the sense of life evaluation. After a short time of post-war silence, British women literature began to rise from mid-sixties. Based on surveying British women writing during the 20 years after the War, the essay tries to present and discuss the rich multi-theme features of it, focusing on the text cases of the period written by Doris Lessing, Elizabeth Bowen, Jean Rhys, Iris Murdock, and Margaret Drabble in order to draw the conclusion that British women literature has already come out of the private space to touch the wide social life, has already gone beyond the limited personal experiences to step into the broad time and space of history.
Key words:British women writing;multi-theme;post-war
18—19世纪英国女性为小说的兴起和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以至维多利亚时期被誉为“女性小说时代”,涌现出简·奥斯汀、勃朗特三姐妹、盖斯盖尔夫人等成就卓著的女作家;20世纪的英国女作家则不但活跃于英国文坛,而且走出边缘,步入主流,并赢得了世界声誉。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在欧美国家的第二次女权主义运动推动下,女性主义思潮日渐丰盈,女性主义文学理论逐步完善,女性研究、女性文学史、女性文学研究步入欧美大学殿堂。
二战结束的几年里,英国女性文学经历了一段相对寂静时期。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英国女性作家作品层出不穷:在关注女性和表现现代女性对世界、对人生、对人与人的关系、对整个人类的精神状况,甚至对战争、对历史都有深刻揭示,她们已经冲出私人空间,走向社会生活领域。
一、战争主题与精神探索
二战对英国的重创,不仅表现在政治经济上,更深刻地反映在对人们信仰的摧毁,对精神生活的打击。冷战更加剧了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与敌对,并催生出人类生存状况的意义感和价值感的消亡。在法国,萨特发表《存在与虚无》,是对二战后欧洲人精神面貌最具代表性的反映。在英国,1952年塞缪尔·贝克特创作《等待戈多》,其中描绘出的生存无意义与荒谬景象,以及20世纪五六十年代“愤怒的年轻人”所表达的工人阶层生活寂寥和愤怒情绪,无不昭示着人类精神荒原已岌岌可危。
二战后,许多女性作家都在作品中,直接或间接地描写这场给人类造成身心重创的战争,以及反映这场战争造成的人们精神状态迷失甚至失常的精神探索主题,其中比较著名的女作家有罗莎蒙德·莱曼(Rosamond Lehmann)、伊丽莎白·鲍温(Elizabeth Bowen)、罗丝·麦考利(Rose Macauley)、麗贝卡·韦斯特(Rebecca West)和珍·里斯(Jean Rhys)。罗丝·麦考利的小说《我的荒芜世界》(The World My Wilderness)把上述的主题综合在一起。TS艾略特在《荒原》的引语中这样写道,圣保罗周围被轰炸过的荒地代表了二战后文明的瓦解。而麦考利的小说则是对父权制文明“荒原”的一种思索,这同时也是艾略特诗歌中的主题。17岁,巴巴里被迫离开法国的母亲,被送到英国做律师的父亲那里。她经常出没在被轰炸过的废墟,因为她不能在她父亲所代表的“文明”社会里过正常人的生活。轰炸过的废墟是一片“荒野”,在那里,那些被社会所忽视的人生活得像“法国抗德游击队员”一样,“抵抗”着占主导地位的思想体系[1](p134)。
英国文学评论家安东尼·伯吉斯对伊丽莎白·鲍温的《炎炎日当午》(The Heat of the Day)是这样评价的:“没有其他小说比这部作品更好地捕捉住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伦敦的气氛。它以紧张而可信的细节表达了那个毫无生气的苦难世界,在了解那个时间和地点的读者身上非常强烈地唤起感情和感觉方面的记忆,以至于人们仿佛又在经历着它们”[2](p68)。但这部小说的意义远不止这点,甚至也远不只是斯黛拉·罗德尼的故事。斯黛拉是鲍温笔下的自由女性,有自己的职业,离婚多年,是一位已有成年儿子的母亲。她有一个相识两年的情人,但仍然与别人约会。斯黛拉敏感坚强,也能言善辩,不但对旁人,而且对自己的事业头脑清楚。她曾说:“宁可被人看作魔鬼,也比让人看作傻瓜强。”[3](p23)这反映出斯黛拉心理上的矛盾:渴望成为自由女性,渴望无所不能,但内心却非常依赖异性,甚至脆弱痛苦。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她已近到中年,而此时第二次世界大战要她面对更残酷的事实。鲍温在小说中,对遭受狂轰滥炸的战时伦敦的细致描写,正好为斯黛拉精神的创伤提供了具体的现实,同时又巧妙地穿插了斯黛拉与罗伯特的爱情关系。从斯黛拉的离婚,她与情人罗德里克的关系(情人并不完全投入,而她却事事为他操心),她与情人罗伯特的态度(尽管他们的关系稳定牢固,但她却拒绝了罗伯特的求婚)等一系列事件,昭示出一个现代“自由女性”的失败。小说还有更广阔的人性视域,表现在对战争中两个男性叛徒的描写刻画:凯尔韦在肉体和精神上都受到剧痛和伤害,成为叛徒;罗伯特的变节源于一种不自然和不持久的生存状态,他是一种极端信念和抽象观念的受害者,相信纳粹德国能够代表一种可以依附和信赖的新秩序。鲍温从女性主义立场出发,为女性正名和辩护,自由女性的失败仅仅是女性性格矛盾、心理不安全感和危机感的结果,而男性的失败则是人性的彻底幻灭、信念的丧失殆尽。这既展示出作者对男性英雄形象的颠覆,也有对战争的控诉和人类文明的质疑和绝望。小说题目“炎炎日当午”具有双重隐喻和象征意味——对主人公斯黛拉来说,“日当午”正是人到中年的象征,而“炎炎正午”则是她在做出决定质问罗伯特忠诚与否的巨大精神痛苦,情感与内心遭受烈日般煎熬的形象比喻。对整个英国来说,“炎炎日当午”则是这个国家和民族正遭受战争洗礼的高潮,整个不列颠民族经历苦难的巅峰和历史转折点的关键时刻的象征。鲍温在这部小说中,审视了阻碍情感和理智和谐的障碍所在,也包含爱国主义与两性爱情之间的冲突。因此,斯黛拉和罗伯特之间的故事可以说是一种别样的、苦涩的、并不浪漫的战争“浪漫曲”。
二、母性主题与女性形象探究
在女权主义思想中,母性一直都是中心话题。二战后的英国女性作家从不同角度,抒发各自心中的母性情怀,也以开放的概念探讨母性的本质,还用或激越或感伤的笔调,展示父权制度下,母性的扭曲和变态或为母性的自我牺牲正名。玛格丽特·德莱布尔(Margaret Drabble)和AS拜厄特(ASByatt)两姐妹都以不同的方式来关注母性。拜厄特曾说:“《女人的奥秘》(The Feminine Mystique)是为我们这代人写就的,为我们这代被洗了脑的,认为无论女性得到的训练还是她们的才干,女人的地位就是回到家庭、教育孩子。”[4](p103)德莱布尔和拜厄特特别善于描写中产阶级女性在大学毕业、结婚生子成为母亲后的矛盾心理和生活窘境。拜厄特在《花园处女》(The Virgin in the Garden)中描写了一位带着孩子结婚的女人珍妮。珍妮婚后痛苦地说:“当我是一名大学生的时候,我还傻傻地想象着,有朝一日毕业走出校园后,生活会多么美好。但是我的结局是完全的封闭,与外界隔离。没有交谈,没有思想,没有希望。”[5](p152)珍妮代表着20世纪60年代的许多年轻女性,她们发现,辛苦得到的学位只能带给她们比预期还少的希望。
德莱布尔早期作品的主人公不是未婚的就是离异的,她们视怀孕为丰富自己人生的体验和经历,而不是把婚姻作为重新建立两性关系与母性关系的纽带(也许婚姻是成为母性身份的浪漫)。在《磨砺》(The Millstone)中的女博士罗莎蒙德是一位特立独行的全新女性。她热爱事业,崇尚自由,拒绝婚姻,回避性爱,采取一种独断决然的偏激姿态,不让任何男性主宰自己的情感和生活。不料唯一一次“情不自禁”使她意外怀孕,成为单身母亲,承受了独自养育孩子的种种艰辛,历尽痛苦异常的心理磨砺。为了捍卫自己独立的人格和生命的尊严,知识女性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陷入了自我封闭的怪圈。难道女性的自强自立必定以女性的自我封闭和两性的相互疏离为代价吗?《瀑布》(The Waterfall)中离婚后的简·格雷逐渐渴望性爱,渴望生孩子。生孩子使她回到一种怀有恋母情结的幼年时期,“像被包在热乎乎的子宫一样的房间里”[6](p22)。她同堂姐的丈夫詹姆斯发生了性关系,而对詹姆斯来说,作为一个男人只是做了一件满足女人需要的事情。两个人由此重生:“她像是他的后代,就如同他躺在她的两腿之间,两者合二为一。”[7](p73)《金色的耶路撒冷》(Jerusalem,the Golden)出版后引起强烈的反响,《泰晤士报》的文学增刊版上曾评论这本书说:“它的每章每节都闪烁着智慧,如果把德莱布尔同乔治·艾略特相提并论,显然有些过誉,但也并不全無道理。50年后,如果人们要了解60年代的英国女青年们的情感世界,这本书以及她的其他作品是必读之书,尽管它不会对那一时代做一个全面的勾画,但起码也是大部分,而且是十分真实的。”[8](p35)本书是以20世纪60年代英国伦敦为主要背景,通过对一个名叫克拉拉·毛姆的青年女学生情感生活的描写,反映当时英国青年一代的爱情观和生活观,他们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对自由的追求,在实现自我方面所做出的努力和牺牲,对传统的反叛,以及他们内心的苦闷和彷徨。作品也从另一个侧面揭示了当时英国家庭生活的刻板和沉闷,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和亲情的淡薄,以及人性虚伪的一面。同时,我们亦可以看到,当时年轻女性一代渴望真情,追求社会交往,寻求浪漫和新奇刺激等特点。
20世纪50年代,人们期待重新考察和审视女性的历史。丽贝卡·韦斯特的小说《溢流的喷泉》(The Fountain Overflows)是三部曲中的一部,另外两部《真实的夜晚》(This Real Night)和《羅莎蒙德表妹》(Cousin Rosamund)直到韦斯特死后才发表。三部曲试图通过围绕一个“母系家谱”来重建女性历史,强调姐妹情愫。韦斯特说,这是一部关于“艺术家生活的艰难”。小说中的艺术家,钢琴师罗丝和她的姐姐玛丽在一个母系家族成长,她们的技能都由母亲传授,她们的职业似乎是她们身份的重要组成部分。描述女性艺术家(而不是传统的单身英雄男子形象)在社会历史上的成长发展是以前女性作家的小说中从未涉猎
的。
长期处于父权制压抑下的女性的“正常”反应结果就是精神失常,这使女性失去了自主的身份意识,也使女性的性需求被认为是不正常。精神失常是20世纪60年代的两部女性主义小说的重要主题,即多丽丝·莱辛(Doris Lessing)的《金色笔记》(The Golden Notebook)和珍·里斯(Jean Rhys)的《藻海无边》(Wide Sargasso Sea)。莱辛曾说:“写《金色笔记》是仿佛女性解放运动的这种态度已经不存在了。”莱辛的《金色笔记》是女性体验的重要认定(除了其中有争议的性高潮特权),它打开了“书写身体”过程的文学写作大门,并成为20世纪80年代女性文学创作重要的话题。莱辛自己这样评价:“它描述了很多有关侵略、敌视和憎恨的女性感情,并把它们都写了出来。很明显,很多女性所想的、所感受的经历都以惊人的方式表现出来了。”[9](p11)它与莱辛以往的小说有明显的差异。小说以断断续续的形式,戏剧性地描绘了“呈现”安娜·伍尔夫经历的不可能性。不论是现实主义者“自由女人”部分,还是笔记本部分都不能准确地表达这种现实。“安娜有一个黑色的笔记本,这与作者安娜·伍尔夫有关;一个红色的笔记本,与政治相关;一个黄色的笔记本,在里面我改编了我自己的经历;还有一个蓝色的笔记本,用来写日记”[10](p2)。
正是这种分类的本身才是一个问题。在“金色的笔记本”里,通过她和索尔的风流韵事,安娜体验到自我的失去,就像安东尼·怀特的克拉拉一样,导致她走到自我的边缘:他们“‘分类成了彼此”[1](p186)。在浪漫情节的否定中,安娜和索尔经历的边缘是“传统幸福结局的拙劣模仿,两个成为一个,代表了社会生活的条理性”[1](p186)。与麦考利一样,莱辛把二战后的世界秩序混乱和父权批评连在一起(而后又统治了男性作家)。小说对现实的偏离不仅可以被理解为统治二战前英国,乃至整个欧洲的父权秩序的瓦解,还可以被理解为对法国女权主义思想的期待,尤其是女权主义者露西·伊利格瑞(Lucy Irigaray)关于理想的女性文本就是破坏线性进展的理论,正如她在《窥镜,作为他者的女人》(Speculum of the Other Woman,伊利格瑞)中宣称的一样,按照克里斯蒂瓦的理论,“女人的时间”是圆的,安娜说起她的女儿:
有时我把她看作一个婴儿,感觉她就像是在我肚子里,有时我觉得又好像看到她不同年龄的样子……这就是女人的视角。任何事物都是不断变化的。[10](p268)
同样,安娜的垮掉既是莱恩的精神破裂概念的体现,也是以这种方式来呈现一种新的灵魂整体,还关系到女性作者对于反映现实的癫狂描绘。
关于浪漫情节最极端的改写也许是珍·里斯的《藻海无边》,这部作品的重要意义在于,它赋予罗切斯特的前妻——《简爱》中的疯女人发言权。在里斯改写后的文本中,罗切斯特拒绝了还未变疯的前妻克里奥尔·安托科士威的性欲望,而使她变得疯疯癫癫,这就是世袭的精神失常的一种标志。当《简爱》用浪漫情节把一个将要完成的个人意识编成喜剧的时候,里斯的故事却展现了支撑故事情节的经济与社会结构,并揭露出它们是造成女性的致命弱点所在。显然,两部小说有着紧密的联系,《简爱》中的形象在里斯的描写中,时明时暗,或石头,颜色,许多镜子,月亮,一些梦境,连衣裙。《梦回藻海》例证了“房间,房子,风景,大海”的轮廓。安托内特,一个既不被白人社会,也不被跟他一样遭受排挤的黑人社会接受的人,被孤立在两片充满海藻的无边藻海中。美丽而温暖的加勒比海是一个进入了最后堕落的伊甸园,安托内特就是从此地漂流到英国的。这片土地“是我倍感凄冷,没有任何归属感”。里斯的小说先于吉尔伯特(Sandra Gilbert)和库巴(Susan Gubar)共同合著的《阁楼里的疯女人》(The Madwoman in the Attic),此书中集中描述了这位疯女人,把她说成是19世纪另类的女主人公,同时认为,小说体现了作者释放被父权制束缚压制已久的怒火。无论如何,把安托内特看作“简的最真实和最黑暗双重形象”,从而使里斯对于白人简优于安托内特特权的复杂认识和理解趋于简单化,要知道安托内特也被黑人泰亚怀疑和质疑过。里斯提出了关于种族问题,殖民问题及女人之间的“差异”等问题,而这些问题成为20世纪八九十年代女权运动和后殖民理论中的关键问题。
三、哲学观照与人生思考
艾里丝·默多克(Iris Murdock)在20世纪50年代开始写作时,更多人倾向于是把她列为“愤怒的年轻人”之一,而不被当作女权主义作家。部分是因为她逐渐选择男性口吻来叙述故事,更多的原因是她关心和注重对宗教和哲学的元叙述,对善与恶本性问题的哲学探讨。她对萨特的哲学理论和文学论述有深入的研究,重视意识的深刻阐述、存在主义哲学与英国哲学的对应关系,并认为小说是探索人类生存状况的重要方式。
当代伦理学家泰勒这样评价说:“眼下的道德哲学,尤其是在英语世界(但不仅仅是),给道德以某种过于狭窄的关注……这种哲学倾向于把注意力集中在怎样做是正确的而不是怎样生存是善的,集中到界定责任的内容而不是善良生活的本性上:它没有为我们所爱或忠诚的对象,或像默多克在其著作中所描绘的,作为注意力和意志特别关注的善的术语留有概念上的空间。”[1](p36)她的《被砍掉的头》(A Severed Head)尽管被批评其走马灯似的两性关系描写令人难以接受,但其实它是关于“权利政治和法西斯主义心理和制造神话语言的研究”。与女权主义人造语言理论相反,默多克的小说更多地关注人性,来避开在她第一部小说中所使用的语言体系。
元小说形式更为明显的是《黑王子》(The Black Prince)具有后现代文本特点。如同她大多数作品一样,注重偶然事件和在艺术上体现的困难。小说运用第一人稱叙述,叙述者布兰德里·皮尔森运用了多种形式的序言和伏笔,不断地减少自己的陈述,并加入了不同的叙述角度:小说有2篇前言,6个后记,而后记中的4篇是小说中的4个人物从各自不同角度和视角出发,对布兰德里事件阐明自己的看法。通过布兰德里在40年里写的3部短篇小说和他的对手,一位多产的小说家,默多克表达了她的焦虑之一:如何在表现社会真实现象的“新闻”小说和注重形式的“精英”小说间做出选择。而默多克在《反对枯燥:争辩草图》论文中提到,这两种形式都不适合。她认为,文学的创作过程是为取得自由而奋斗的过程,而自由意味着认识了解和尊重自我以外的事物。作家的任务是承认现实的多变性与偶然性,看到事物的本来面目,从而表现真正的现实。默多克深感宗教之没落及公认权威之丧尽对西方社会文化与生活产生的巨大影响,看到人的心灵和精神生活的重要,她的人物也不断力图追求精神满足;并且小说中常带有神秘、不可解释的力量存在或有神秘色彩的象征出现,对人物的命运产生微妙的影响。如《被砍掉的头》中的砍下的头,《沙堡》(The Sand Castle)中的吉普赛人,《钟表》(The Clock)中的大钟等。默多克早期小说表现了她出色的文采与哲学思想相结合的艺术特色,用怪诞的现象来表达充满了偶然与反常的现实。在《独角兽》(The Unicorn)中,她笔下的海岸景象是:史前遗存下的巨石、高架在石柱上的古墓碑、大片的食虫植物群、黑色的砂岩等等,神秘与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将怪诞与现实结合在一起,而又不是人感到小说缺乏现实感, 一方面出于作者在细节描绘中极尽淋漓,使读者如临其境;另一方面,是作者在描写怪诞情节时,持冷眼旁观的态度,从一旁可以观察人物思想中存在的怪诞因素,而使人感到不是作者主观所为。在《网下》(Under the Net)中,杰克在巴黎追寻安娜的片断里,景物描写栩栩如生,但追寻情节本身却使人感到难以置信,仿佛是人在梦境中的行动。
默多克认为,人的生活是没有一定之规的,是可怕的,是受机遇与需求支配的,没有任何慰藉可言。她小说中的一些人物也具有这种观念:感到生存无意义,一切都是同样的有价值又无价值。正如她自己在《萨特:浪漫的唯理论者》所说:“小说是对人类状况的反应与评论,是这样一个时代的典型产物,尼采的作品,弗洛伊德的心理学,萨特的哲学就属于这个时代。从影响而言,小说势必是比上述提到的都更为重要的一种作品。”[11](p54)
英国女性文学在经历了二战后短暂的静寂之后,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复苏,并为20世纪80年代的女性文学繁盛奠定了基础。女性作家以其敏锐的文学创作意识和成熟的艺术风格,对当今西方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进行了全方位的观照,涉及广阔的地域和多重社会层面,十分准确地揭示了当代英国社会时弊和现代人的精神危机,她们的作品因而获得了一种厚重的历史性和强烈的时代感。她们的作品已走出“私人空间”,步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超越了狭窄的个人生活经验,进入了广阔的社会历史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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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哈尔滨师范大学教授,文学博士)
[责任编辑 吴井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