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回归
2015-05-30许玲
许玲
摘 要:混血儿的身份问题是拉森在《越过种族线》中关注的问题。本文从文化身份认同的角度出发,分析《越过种族线》中主人公克莱尔从最初成功越界冒充白人到最终回归黑人社会的文化身份认同之旅,指出处在文化夹缝中的混血儿只有充分肯定自己的黑人文化身份才能在种族二元格局的美国社会找到归属感。
关键词:《越过种族线》 克莱尔 文化身份在非裔美国历史上,哈莱姆文艺复兴是非洲裔美国人种族意识大觉醒的时代。作为哈莱姆文艺复兴时期最耀眼的作家之一,内拉·拉森在其为数不多的作品中关注了冒充白人的黑白混血儿的心理状况。她的第二部代表作《越过种族线》发表于1929年,一经出版便深受评论界的好评,拉森因此成为第一位获得古根海姆学者奖的非裔美国女作家。小说围绕已经冒充白人的混血儿主人公克莱尔与离别十二年的儿时朋友艾琳相遇之后所经历的身份危机而展开,展示了女性黑白混血儿在文化身份认同的道路上所面临的问题。
一、文化身份认同
“身份认同”是西方文化研究中的一个重要主题,它关注“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等重要的文化意识形态问题,因而受到女权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的特别青睐。身份认同的基本含义是指个人与特定社会文化的认同,“主要指某一文化主体在强势与弱势文化之间进行的集体身份选择,由此产生了强烈的思想震荡和巨大的精神磨难。其显著特征可以概括为一种焦虑与希冀、痛苦与希望并存的主体经验”。[1]38文化身份认同“主要诉诸文学和文化研究中的民族本质特征和带有民族印记的文化本质特征,主要考察那些在明显不同的文化历史设定的裂缝之间飘逸运动的主体——移民、亚文化成员、边缘群体、在全球化中经历急剧社会转型的民族——所必然面临的生活重建经验”。[2]49文化身份认同是一个流动的过程,“一方面,要通过自我的扩大,把‘我变成‘我们,确认‘我们的共同身份;另一方面,又要通过自我的设限,把‘我们同‘他们区别开来,划清二者之间的界限,即‘排他”。[3]122在非裔美国历史上,混血儿群体是一个矛盾的群体,种族间的血缘混杂导致了他们自身身份认同的困惑。《越过种族线》中,主人公克莱尔短暂的一生经历了文化身份的迷失到觉醒到最终认同的曲折过程。
二、克莱尔的文化身份认同之旅
文化身份认同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一个建构的流变的过程。《越过种族线》中主人公克莱尔是一位肤色白皙的黑白混血儿,其祖父是白人,她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从小她和浅肤色的父亲生活在中产阶级黑人社区。克莱尔的酒鬼父亲是一位守门人,经常在酩酊大醉之后咒骂她,父女二人的生活贫苦拮据。居住在黑人社会环境中使克莱尔在童年时期得到明确的文化身份定位,因为“个人文化身份的形成,是从儿童时代开始的”。[4]71克莱尔十五岁那年,父亲在一次酒吧斗殴中被人打死,克莱尔成了黑人社区无依无靠的孤儿,她从这个亲戚家辗转到那个亲戚家,最后,她父亲的白人姑姑带走了她,从此克莱尔生活在白人社区。由于姑婆们种族歧视思想严重,她们视克莱尔为家族的奇耻大辱,禁止克莱尔和邻居们谈论黑人话题,严禁她回到曾经居住在南部的黑人社区。克莱尔与黑人社区的联系被生生割断,虽然她偶尔也会偷偷跑回去,但同伴们的幸福生活与自己寄人篱下的寒酸日子形成鲜明对比,克莱尔越来越不快乐。在姑婆家她承担了所有的家务,因为姑婆们认为黑人是乐意为白人工作的。克莱尔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离开姑婆家,不再成为别人施舍的对象或受诅咒的黑人,她渴望成为一个人。因此,当邻居的校友,富商约翰·贝洛从南美回来,克莱尔利用她白皙的皮肤,冒充白人,与种族歧视思想严重却对她的种族身份一无所知的约翰·贝洛私奔并结婚,从此过上了她向往的贵妇的生活。
克莱尔冒充白人的动机很大程度上是受物质利益的驱使,然而,物质上的富足却未给她带来她所期待的幸福感。尽管她有着白皙的皮肤和金黄的头发,她却无法在白人社会找到归属感,因为文化身份认同的“指标不是人们的自然属性或生理特征,而是人们的社会属性和文化属性”。[3]123由于冒充白人,她在白人社会时刻保持谨慎小心,担心暴露自己的黑人身份,在怀孕待产的九个月中,克莱尔生活在恐惧中,担心自己会生下一个肤色黝黑的孩子。她的生活孤单寂寞,丈夫经常在外出差,女儿在寄宿学校上学,克莱尔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不仅如此,冒充白人的克莱尔还要时刻忍受种族歧视的侮辱。她的丈夫约翰·贝洛是个种族主义分子,他昵称自己的妻子为“黑鬼”,仅仅是因为他觉得妻子没有刚结婚的时候白。克莱尔曾经小心地试探他,万一哪天他发现自己的妻子有一些黑人血统他会怎么办,约翰·贝洛斩钉截铁地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他憎恨黑人,骂他们为“肮脏的黑鬼”,他明确地告诉她他的家里没有黑人,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丈夫的回答使克莱尔意识被白人社会认可的大门永远不可能向她敞开,她将永远过着这种分裂的毫无归属感的生活。虽然此时克莱尔的丈夫对妻子的种族身份深信不疑,克莱尔本人却对她选择的文化身份产生了怀疑。她对自己作为白人的生活日趋感到失望,因此在丈夫去她幼时居住的芝加哥出差时,她强烈要求一同前往,希望此行能遇到以前认识的人。幸运的是,克莱尔在饭店遇到偶尔因社交需要冒充一下白人的幼时朋友艾琳,欣喜若狂的克莱尔冒着可能会暴露身份的危险,热切地向艾琳打听过去认识的熟人的情况。
与艾琳的一席交谈使克莱尔的种族意识开始觉醒,她热烈地向往着黑人的生活,她开始觉得艾琳的生活方式也许更为明智而且肯定极其幸福。她对自己曾经做出的冒充白人的选择产生了怀疑,她开始后悔嫁给了种族主义白人丈夫,并非由于她受到自身良心的谴责,而是因为她对黑人同胞们强烈的思念。她热切地渴望回归,渴望重新与黑人们在一起,听他们开怀大笑。克拉尔对黑人生活的热切向往反映了她内心对自己身份认同的重新定位。
“文化认同在一定意义上是可以选择的,即选择特定的文化理念,思维模式和行为规范。”[3]123克莱尔对自身文化身份进行反思之后,决定回归黑人社会,她视艾琳为其回归黑人的纽带,越来越频繁地加强了与艾琳的联系。她经常趁丈夫出差在外时光顾艾琳的家,与艾琳的家人甚至仆人交谈。她也经常跟随艾琳夫妇出入哈莱姆参加黑人的聚会,与黑人在一起的克莱尔有了强烈的归属感,她回归黑人社会的想法也越来越坚定。当艾琳询问她万一她丈夫约翰·贝洛发现她的黑人身份她该怎么办,克莱尔平静而又严肃认真地告诉她,她将搬到哈莱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克莱尔的回答反映了她回归黑人社会的勇气和意志。在当时的美国社会,冒充白人本身已是一件冒着极大风险的事情,身份一旦暴露,冒充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白人社会对冒充白人或企图冒充白人的混血黑人的处罚十分严厉,或杀死,或重打,或捣毁家产。”[5]471在白人社会生活多年的克莱尔深知这些严重的后果,可还是毅然决然地决心重新做回黑人。最终,克莱尔的丈夫在街头偶遇艾琳,发现她与有色人种在一起,由此他开始对妻子的种族身份产生了怀疑。他尾随妻子来到哈莱姆的聚会,并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咆哮着骂她是个“可恶的黑鬼”。 克莱尔镇定地站在窗户边,她看上去好像不知道将要面临什么危险,抑或是她根本并不在意。克莱尔的平静反映了她早已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并已在内心做好了文化身份回归的准备。虽然故事的结局悬疑而又悲剧,克莱尔从窗口掉了下去,她究竟是被人推下去的还是自己掉下去的,读者无从知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克莱尔这个悲剧的混血儿终于在她死后回到了黑人社会的怀抱,完成了她的文化身份认同。
三、结语
斯图亚特·霍尔主张:“不要把身份看作已经完成的,然后由新的文化实践加以再现的事实,而应该把身份视作一种‘生产,它永不完结,永远处于过程之中,而且总是在内部而非外部构成的再现。”[6]208克莱尔短暂的一生展现了她文化身份的流变。由于从小在黑人社区长大,克莱尔的主要社会关系都在这里,因此童年时期的克莱尔认同的是黑人的文化身份。父亲的死亡切断了克莱尔与黑人社区的关联,少年时期生活在白人社区的克莱尔出于物质的需要,利用自己白皙的皮肤冒充白人,主动摒弃了自己的黑人身份。成功越界之后克莱尔满足了自身的物质生活,但丧失自我的精神生活无比孤独。与幼时朋友艾琳的偶遇促发了克莱尔回归黑人社会的愿望,克莱尔最终在心理上回归了黑人社会,但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克莱尔追求文化身份认同的悲剧折射出作者对建立在肤色和种族基础上的歧视的强烈的抗议,同时作者意在表明,黑白混血儿的最终认同只能是在美国黑人社会。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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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王宁.文学研究中的文化身份问题[J].外国文学,19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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