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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胜利后中国对日伪广播电台的接收

2015-05-30张立雷

中国广播 2015年9期

张立雷

【摘 要】1945年8月抗战胜利后,我国沦陷区尚存的60多座日伪广播电台相继被中国共产党或国民党当局所接收。不同的接收方式背后有着不同的历史现实和历史逻辑。接收日伪广播电台,不仅反映了抗战全面胜利后收回了受侵的广播主权,也昭示着新的历史发展趋势。

【关键词】抗战胜利 日伪广播 接收 人民广播电台

【中图分类号】G219 【文献标识码】E

早在20世纪20年代中期,日本侵略者即将广播这一当时世界上新兴的新闻传播工具应用到了侵华战争中。截至抗战胜利前夕,在我国领土上共建起了60多座日伪广播电台,遍布我国东北、华北、华东、华中、华南以及台湾和香港等半壁河山,这些日伪广播电台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发射功率上,均超过了当时我国官办的广播电台。作为日本帝国主义绑在侵略战争机器上的宣传舆论工具,大肆美化侵略战争,宣传奴化内容,为日本帝国主义侵华鼓吹张目。

1945年9月,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伟大胜利之后,中国方面便开始了接收日伪广播事宜,60多座日伪广播电台除少数被日本侵略者毁坏外,其余分别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和国民党当局接管。其中,中国共产党接收的日伪广播电台又分为苏联红军接收后移交中国共产党接管、中国共产党和苏联红军共同接收后交付中国共产党接管以及中国共产党直接接收三种主要接收方式。国民党当局的接收大致分为中央广播事业管理处派员接收、军政势力接收后移交中央广播事业管理处以及苏联红军撤出中国时移交国民党当局三种。不同的接收方式,反映了当时中国复杂的政治、军事局势,而这些接收活动,标志着日本侵华广播的终结。

一、中国共产党对日伪广播电台的接收和对日本技术人员的改造

1945年8月9日,苏联红军出兵我国东北,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的配合下,迅速解放了东北广大地区。根据延安命令,八路军冀热辽部队挺进东北、热河,配合苏联红军消灭日伪武装、建立人民政权。与此同时,先后接收了尚未被日本侵略者蓄意毁坏的日伪广播电台,并将其改建成为人民广播电台。

抗战胜利之际,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根据地军民先后收复了华北的张家口、烟台等一批中小城市,并直接接收了张家口和烟台日伪放送局。日伪占领时期,张家口是伪蒙疆自治政府的“首府”,伪张家口放送局一度是山西北部、察哈尔南部一带的日伪广播中心。1945年8月23日,共产党军队收复张家口当晚就接管了这座日伪广播电台,并组建了张家口新华广播电台。此后,张家口新华广播电台逐步承担起了延安新华广播电台和东北解放区广播电台之间的中转台,使得来自延安的声音能够在解放区、国统区乃至海外得到很好的传播。此外,还接收了日伪承德、营口、通化、本溪、鞍山、抚顺等地的放送局,并陆续改造为人民广播电台。

东北地区有的日伪广播电台是先由苏联红军接收后再交给中国共产党接管的。1945年8月2日,大连地区解放,苏军驻守。10月间,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大连市政府成立,随后接收原日伪大连放送局,改造后于1946年1月16日开始播音。因其功率较大,传播范围远达东南亚乃至南北美地区,成为传播中国共产党正确主张的重要电台。1945年8月中旬至1946年4月,以同样的方式最终由中共接管的还有日伪哈尔滨、奉天(沈阳)、吉林、齐齐哈尔和延吉等地的放送局。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在接收、改造日伪广播电台的过程中,还积极争取原日伪广播电台工作人员,尤其是掌握广播核心技术的日本籍人员的合作,并对他们加以教育,使之为我所用。

在1945年12月上旬接收日伪大连放送局之前,中共大连市委已通过《关于对待日本人政策的决定》。之后,中共领导的大连市政府又发布《对日本侨民施政纲领》,确立“除少数日本殖民官员和战犯外,大多数各种技术人员和熟练产业工人应是争取、教育和团结的对象,让他们贡献一技之长,为人民事业做工作”①的政策,在日伪广播的日籍人员接收改造中形成“在政治上一视同仁;在生活上尽最大可能给予较优厚待遇;在工作上给他们创造发挥技术特长的方便条件”②的策略,并组织他们“经常参加政治学习和业余学校,与中国同志共同学习和生活”,③投身到人民广播事业发展上来。到1946年1月,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大连台开播时,全台50多名工作人员中,日本人占五分之三以上。④

同样,争取原日伪锦州放送局电台技师酒井重作的合作,对开播承德新华广播电台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其协助下问世的《无线电读本》一书,也成为当时为数不多的广播技术学习教材。⑤后来,酒井重作本人也撰文称,“对我一生影响最大的还是1945年末到1953年初这一段”。⑥

二、国民党当局对日伪广播电台的接收

1945年8月10日,日本政府向中美英苏四国照会请降。面对突如其来的胜利,国民党中央广播事业管理处紧急拟定“派员接收敌伪所办广播电台及其附属设备”等措施仓促应对,之后通过广播电台通令敌伪电台员工,“努力保护机件,听候接收”,⑦妄图独占敌伪广播设施。9月,国民党政府行政院公布《管理收复区报纸通讯社杂志电影广播事业暂行办法》的“训令”,规定敌伪机关或私人经营的广播事业一律查封,其财产由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会同当地政府接收管理,随后又拟定了“广播事业接收三原则”:凡广播电台原系国营或敌伪设立者,由中央广播事业管理处接管运用;凡广播电台原系省(市)经营者,由各省(市)政府接管运用;凡广播电台原系民营者,暂由中央广播事业管理处会同原主接收。⑧

8月,国民党中央广播事业管理处就已经划分出京沪、平津、武汉、广州、浙闽、台湾和东北六个接收区,并派专员分路接收。

在京沪接收区,国民党接收了南京伪中央广播电台并改建为中央广播事业管理处南京广播电台;接收了上海的日伪上海、国际、黄浦、东亚和大东5座广播电台,其中黄浦、东亚原系美商所办转交原主外,其余并入官办电台;接收了日伪苏州广播电台,并着手建立江苏广播电台;接收了日伪徐州台,并于1946年3月改为徐州广播电台。

在平津接收区,国民党接收了伪北平中央电台以及天津、济南、青岛、石门、太原、唐山、保定、开封、运城、北戴河以及大同、绥远、包头等14处日伪广播电台,大部分电台更改呼号后重新播音。在武汉接收区,国民党接收了伪汉口放送局。在广州接收区,国民党接收了伪广州市无线电广播电台;在浙闽接收区,国民党接收了浙江“日伪广播电台一所”,日伪厦门广播电台则由福建广播电台派员接收;在台湾接收区,国民党接收了伪台湾台、台中台、台南台、嘉义台和花莲台5座广播电台。

同国民党当局接收其他敌伪资产一样,在接收日伪广播电台的过程中,存在着政出多门、多龙治水以及趁机“劫”收等问题,导致接收活动延绵一年之久才大体告竣。在浙闽接收区,因浙江省教育厅有“使用意图”,国民党中央广播事业管理处接收大员从1945年10月2日开始,几经与浙江省政府协商后,才于1946年2月“始克接收竣事”。⑨

1937年“七七事变”前,国民党官办广播总计23座,发射功率近117千瓦,“到1938年底,国民党的广播电台仅剩六七座,发射功率不到11千瓦”,⑩“到抗战胜利前夕的1945年8月初,全国在后方坚持播音的广播电台仅14座”。经过接收,总发射功率为274千瓦的21座日伪电台划入国民党麾下,国民党借此“迅速地建立了以南京为中心的反动新闻宣传网,成为国民党新闻事业发展的鼎盛时期”。

三、抗战胜利后接收日伪广播电台的重大意义

70年前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后,我国对日伪广播电台的接收,结束了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广播主权的侵犯和日伪广播的殖民奴化宣传,成为中国广播史上一个重大转折点,也昭示着新的历史发展趋势。

首先,抗战胜利后对日伪广播的接收,反映出抗日战争的全面胜利,也表明了中国对广播主权的收回。

伴随着日本侵略步伐,我国领土上出现了日伪广播这一广播事业的畸形变种。紧随日本侵略者“以华制华”策略的实施,每攻陷一处即着手攫取或建立广播电台,并形成伪“中央放送局”和伪“地方放送局”,既区分层级主次又相互补充协调的事业格局,有系统、有组织地推行广播侵华。因此,日伪广播电台本质上是中国在主权受侵的特定历史条件下广播主权受损的产物。在中国军民以及苏联等国军队的沉重打击下,日本殖民侵略不可避免地走向终结。日伪广播作为日本侵略扩张思想文化的工具,同样不可避免地走向覆灭。中国对日伪广播的接收,不仅从一个侧面表明了抗日战争取得了完全胜利,也标志着中国对广播主权的收回。

第二,抗战胜利后对日伪广播的接收,标志着自20世纪20年代中期以来外国人在华开办电台活动接近历史尾声。

1923年,美国人E.G.奥斯邦(Osborn)在上海开办了中国境内第一座广播电台。此后的20多年里,美、日、英、法、意、苏等国在我国领土上累计开办的广播电台多达百座。在这些形形色色的外国人开办的电台中,日本帝国主义者开办的广播电台数量最多(60多座),最具侵略色彩,对中国人民的毒害也最为深刻。抗战胜利后对日伪广播的接收,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外国人在华办电台的势力,“这在中国广播史上是一件具有转折点意义的事件”。1937年春,国民党政府明文规定,绝对禁止外国人在华设立广播电台,但30年代中期后,国难日深,政权堪忧,施政愈艰,给了外国人在华办台极大的缝隙。1937年6月统计显示,仅上海一地就有美、英、法人电台4座。1946年2月,国民党政府交通部公布《广播无线电台设置规则》,再次禁止外国人在华办台,尽管到1947年12月底,南京、天津和青岛等地依然有美国军用广播电台在继续播音,但总体上外国人在华办台已经趋微,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外国人在华办台最终绝迹。

第三,抗战胜利后对日伪广播的接收,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对日伪广播资产的不同处理方式,也昭示着新的历史发展趋势。

二战期间,广播往往被视为海、陆、空之外的第四战线。内战甫一结束,国民党政府随即展开对日伪广播电台的“抢收”,之后不断扩充,使之成为内战宣传的舆论机器。然而,整个接收日伪广播电台的过程充分暴露了国民党派系林立、内部倾轧以及国民党政府官员中饱私囊、滥用职权、侵犯民利等严重腐败问题,国民党中央广播事业管理处曾在一份报告中明确提及:“每有各地军政当局及有关机关各以立场及观点不同,分竞接管……殊费周折。”“日本的战败为国民党提供了最后一次机会,正是1945年秋冬之际国民党对日本占领区的接收,让普通城市居民对国民党统治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相反,中国共产党在东北和华北部分地区对部分日伪广播电台接收后,将其改造成人民广播电台。与此同时,延安新华广播电台也恢复播音,进一步壮大了人民广播的实力,宣传中国共产党和平、民主、团结的主张,符合历史潮流,从而赢得民心。

(作者系中国传媒大学新闻学院2013级广电史方向硕士研究生)

注 释

①④白全武 《争取日侨合作 创建人民广播》,载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编选《中国人民广播回忆录(第3集)》,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186页、第187页。

②刘占和 《和日本朋友相处的日子》,载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编选《中国人民广播回忆录(第4集)》,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5年10月版,第179页。

③大山哲夫 《难忘的岁月》,载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编选《中国人民广播回忆录(第4集)》,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5年10月版,第187页。

⑤董林 《难忘的岁月 艰苦的历程》,载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编选《中国人民广播回忆录(第2集)》,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86年11月版,第133页。

⑥酒井重作 《关于承德新华广播电台的回忆》,载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编选《中国人民广播回忆录(第3集)》,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0年8月版,第209页。

⑦⑨温世光 《中国广播电视发展史》,台北三民书局出版社,1983年1月版,第68页、第80页。

⑧赵玉明 《中国广播电视通史》,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6年2月版,第94页、第92页、第95页。

⑩戴美政 《抗战中的昆明广播电台与西南联大》,载《云南档案》2008年第8期。

钟镇藩 《抗战时期的湖南广播》,载《中国广播》2005年第10期。

马光仁主编 《上海新闻史(1850~1949)修订版》,复旦大学出版社,2014年2月版,第992页。

庞亮 《全方位深化抗战广播史的研究——抗战广播史研讨会综述》,载《第七次中国广播电视史志研讨会专辑》,第62页。

胡素珊 《中国的内战:1945—1949年的政治斗争》,当代中国出版社,2014年7月版,第8页。

(本文编辑:刘园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