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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宴会雅集中魏晋文人风度的迁流

2015-05-26李怡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5年5期
关键词:雅集风流魏晋

李怡

摘 要:魏晋风度的内涵十分丰富,笔者认为魏晋名士经常性的宴饮集会、赋诗吟咏也体现了名士风流,自邺下风流,经金谷雅集至兰亭雅集,既表现了魏晋名士整体的风流,也可见其迁流演变。

关键词:魏晋 雅集 风流 迁流

魏晋人士有一种迥异于任何历史时期的言谈举止,人们称之为“魏晋风度”。迄今为止,大批著名学者从哲学、美学、文学、史学等各个角度对魏晋风度提出自己的见解。魏晋风度的内涵十分丰富,它既指魏晋士人饮酒服药、长啸谈玄的名士做派中体现出来的风流自赏、形神超越的独特人生模式,又包括魏晋文章、书法、绘画、音乐等艺术作品所具有的清峻通脱、华丽玄湛的诗学美学特征等。魏晋人士雅好集会宴饮,他们常常在湖光山色间曲水流觞、诗酒酬唱,或者于高门宴席上觥筹交错、丝竹娱心,留下了许多美妙诗文。在笔者看来,这也透露出魏晋文人的特异风度。

一、邺下风流

建安时代,曹操及曹丕、曹植兄弟经常在邺城与文人骚客相聚宴饮、诗酒竞豪。邺城一直是曹魏集团的活动中心,宫殿建筑巍峨壮观,苑囿佳木葱笼苍翠,川流湖泽清碧澄澈。这给文人们创造了饮酒赋诗的适意场所。著名的西园之游和南皮之游等聚会中,他们创作了大量的宴游诗赋,出现了“五言腾踊”的繁荣局面,被后人称为“邺下风流”。

刘勰在论及建安文学时曾云:“暨建安之初,五言腾踊。文帝陈思,纵辔以骋节;王、徐、应、刘,望路而争驱。并怜风月,狎池苑,述恩荣,叙酣宴,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这段话不仅形象地反映了文人在那个特定时代的新的生活和精神风貌,也揭示了他们的审美价值和心态,并在艺术上呈现出辞采华茂的特点,将我国文情并茂的抒情诗歌推向新的阶段。如曹植《公宴》:

公子敬爱客,终宴不知疲。清夜游西园,飞盖相追随。明月澄清影,列宿正参差。秋兰被长坂,朱华冒绿池。潜鱼跃清波,好鸟鸣高枝。神奴接丹毅,轻擎随风移。飘飘放志意,千秋长若斯。

这首诗给我们勾画了一幅邺下文人夜游图。从“乘辈夜行游,逍遥步西园”可以看出他们出游的仪仗是那么盛大,那么热闹!当然,这首诗的重点还在于描写西园优美的夜色和文人们身处其间的那种怡然自得、悠闲自在的愉悦心情。同时,这首诗歌还透露出邺下文人集团内部领袖和成员之间那种相得甚欢、亲密无间的感情。

曹丕在《又与吴质书》中,更是对当时邺下文人间和乐融洽的关系有生动的描述:

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

可以看出在当时,是没有所谓的尊卑界限、争权夺利和文人相轻的,有的只是高昂的诗情、祥和的气氛、亲密的友谊和热烈的场面。

这些游宴诗赋无不在告诉我们当时的文学活动盛况。当时的文人意气豪迈,能共享游宴之乐、声色之欢,体现出邺下诗人通脱、开放的文化心态。他们不再写那些忧时伤世之作,而将题材扩展到了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公宴、游览等生活情节无不被诗人写入诗中。这些诗,或激昂,或委婉,或清丽,或淡雅,从不同的角度强化了诗歌的抒情气氛,渲染了当时动荡不安而又积极向上的时代精神,腾发出骏爽之气。这被古人称之为“建安正格”,同时这也是邺下诗歌的特点。

二、金谷雅集

提到金谷雅集,就不得不提到“金谷二十四友”。“金谷二十四友”是西晋时期的一个文学政治团体。他们依附于鲁国公贾谧,其中比较著名的成员有“古今第一美男”潘安(即潘岳),“闻鸡起舞”的刘琨,“洛阳纸贵”的左思,“东南之宝”三国名将陆逊的孙子陆机、陆云兄弟,“与皇帝的舅舅斗富获胜”的石崇等。他们经常聚集在石崇的别墅金谷园中,谈论文学,吟诗作赋,所以被人称为“金谷二十四友”。这些人富有文才,是当时文学的代表,西晋一朝的文化精神和文学风貌在他们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他们的文学活动“金谷雅集”是西晋文学繁荣的象征。

由于受到当时玄学的影响,文人期望的是保身求名,满足物欲,从中寻求自我的人生价值。因此他们的文章表现的皆是“以恩爱相接,天理人伦,燕婉娱心,荣华悦志,服想滋味,以宣五情,纳御声色,以达性气,此天理自然,人之所宜,三王所不易也”的快乐。

如石崇的《金谷诗序》曰:

余以元康六年从太仆卿出为使持节,监青徐诸军事,征虏将军有别庐在河南县界金谷涧中,或高或下,有清泉茂林,众果、竹柏、药草之属,莫不毕备。又有水碓、鱼池、土窟,其为娱目欢心之物备矣。时征西大将军、祭酒王诩当还长安,余与众贤共送往涧中,昼夜游宴,屡迁其坐,或登高临下,或列坐水滨。时琴瑟、笙筑,合载车中,道路并作;及住,令与鼓吹递奏。遂各赋诗以叙中怀,或不能者罚酒三斗。感性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故具列时人官号、姓名、年纪,又写诗著后。后之好事者,其览之哉!凡三十人,吴王师、议郎关中侯、始平武功苏绍,字世嗣,年五十,为首。

这则诗序写于送别王诩的宴会上。宴会设在石崇的别墅金谷园。石崇曾多次在此宴饮宾客,并有爱姬绿珠在侧,笙歌艳舞,极尽豪奢。面对眼前的富裕生活及生命的无常,石崇感叹“感性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石崇和贾谧的卑下人格,是后人所不耻的,但石崇所言的“身名俱泰”,却是当时士人的普遍心态。可以说在奢侈、放诞中享受生之乐趣成了西晋士人特殊的审美情趣。

“金谷宴游”也有它的文化意义。它把娱情山水的审美情趣与对生命的感叹融合在一起,这在士文化的发展过程中是不可忽视的。以石崇的《金谷诗序》为例,诗中有他对金谷田园山水之美的欣赏和创作田园山水诗的艺术追求,石崇说金谷诗是他和他的朋友们“或登高临下,或列坐水滨”而成的,是对金谷风光的“娱目欢心”。当然诗中更有对自身生死存亡的重视——“感性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这句诗也反映出文人更加自觉的迁世之感,这是人的生命意识的觉醒。西晋士人将目光转向山水,昭示了自然美已经悄然走上了审美文化发展的领域,推动了中国古代山水诗的发展。

金谷集会是文学发展史上有史可查的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文人自发组织的文人雅集。这次聚会完全是文人为了表达自己思想感情而组织的聚会。由此可以看出文人雅集这一文学现象已逐渐趋于自觉,把分散的、单独的文人创作组织起来集体创作,这本身就是一种进步。那些不同出身、不同风格的作家聚集在一起,各以所长,切磋诗艺,这无疑会提高文学创作的水平。文人名士无拘无束的游玩、饮酒、赋诗,其文学色彩和意味更为浓厚。在金谷雅集的铺垫下,东晋的士人们纵情山水、流连林涧之趣,使自然美成为独立的审美对象。

三、兰亭集会

永和九年(公元353年)农历三月初三,时任会稽内史、右军将军的王羲之邀集一批名士和家族子弟共四十余人在山阴兰亭举行了一次盛大的集会,会上他们饮酒赋诗,共得诗三十七首,后人将其合编为《兰亭集》,这次集会即“兰亭雅集”。兰亭雅集秉承了金谷雅集的程式,在春日风景明秀的江南,越文化发源地会稽山水之间,王羲之等人曲水流觞,怀想古人,畅叙幽情。所有诗作均以兰亭命名,王羲之作前序,一时文宗孙绰作后序。

《兰亭集序》是真正让这次活动流芳后世的原因。文中描绘了兰亭的景致和王羲之等人集会的乐趣,抒发了作者盛事不常、“修短随化,终期于尽”的感叹。作者时喜时悲,喜极而悲,文章也随其感情的变化由平静而激荡,再由激荡而平静,极尽波澜起伏、抑扬顿挫之美。如果说刘义庆的《世说新语》是用文学的笔法,详细记录了“魏晋风度”,那么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则高度概括了这种时代风尚。如文中“晤言一室之内”“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将至”,形象而概括地说明了魏晋人士的精神风貌、审美追求,表现了作者对生命的执着与眷恋。不过面对美妙的大自然,作者不停留在欣赏与赞叹的层次,他在经历了人世间最大的快乐与最大的痛苦之后,表现出的是对生命意识的觉醒与关注。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东晋士人所谓的风流旷达,并非仅仅指外表的“放浪形骸”,同时还包括热爱自然,并在自然中培养高远的人生志趣,珍视人格与生命的完美,注重个性与精神自由,喜好哲理思辨的情操风度。《兰亭集序》有这样一句话值得注意:“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所谓“一死生”,是指《庄子·大宗师》所阐发的将生与死齐一的辩证思想。但是王羲之在这里表达了相反的观点,他甚至斥责“一死生”“齐彭、殇”为“虚诞”“妄作”,感叹人生苦短,因此只能在饮酒作诗中品味生活的真谛,虽对人生有悲观的看法却仍乐观地生活。这种感慨与无奈,又都在山水的陶冶下化作片刻的宁静,这就是当时文人的矛盾,也是所有世人的矛盾。

至于曲水流觞,这是东晋文人的一大创举。这里就提到了与魏晋文人密不可分的一种东西——酒。南渡后,东晋诸臣多以国家政事为重,在经历了政局动荡与家国之乱后,士人的生活方式和心态发生了巨大变化。他们的纵乐逐渐变得节制、雅化,颇有“雅人深致”的意味,“雅”成为东晋时期一个全新的审美情趣。笔者认为在这里,饮酒只是一种助兴的活动罢了。畅饮而有节制,正体现东晋士人悠游山水、超脱玄远的高雅趣味。

魏晋风度虽然持续了不过短短两百多年,但它却在中国文化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影响深远。它那独一无二的美学风貌,前所未有的时代精神,早已浸入中华民族的文化传统之中,烙印在我们的心上,构成中国文化长廊里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从宴会雅集看,无论是邺下风流中那种动荡不安而又积极向上的时代精神,还是金谷雅集那种在奢侈、放诞中享受生之乐趣的风气,或兰亭集会那样在自然中培养高远的人生志趣的理想,都用它们的方式向我们展现着“魏晋风度”。

(论文指导老师:周海平)

参考文献:

[1]王萌,周广璜.魏晋风度[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12.

[2]魏宏灿.曹氏父子与邺下文士的文学交游[J].阜阳师范学院学报,2004,(4).

[3]黎臻.从人生趣味到诗歌精神——以两晋金谷诗会和兰亭诗会为中心[J].中国文学研究,2012,(3).

[4]罗建伦.再论金谷雅集[J].齐鲁学刊,2012,(4).

[5]胥加美.兰亭禊事与魏晋风度——读王羲之《兰亭集序》[J].学术论坛,20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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