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古情怀
2015-05-25蔡燕
蔡燕
那时,丸山明宏在打工的咖啡馆,对已经是大作家的三岛由纪夫说:“我漂亮,所以不可爱也没关系”;在那时,音乐剧天后伊瑟·门曼(Ethel Merman)不同意桑德海姆(Stephen Sondheim)给她主演的音乐剧《玫瑰舞后》作曲,觉得这个小伙子资历尚欠,于是他只能给这个剧填词;也是在那时,戈达尔坐在《电影手册》狭小的会客厅里,听着别人的高谈阔论,自己却很少说话。日后的这些大师们,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正做着孤独又自由的文艺青年。如今,他们的优雅并没有过时。
由美轮明宏担任导演、舞美、服装和主演的舞台剧《黑蜥蜴》刚刚结束在东京Parco剧院的演出,9月还将在东京艺术剧院加演。《黑蜥蜴》是由三岛由纪夫改编自推理小说大师江户川乱步的同名作品。1962年初演,1967年由导演深作欣二拍成电影(三岛由纪夫本人也有客串),第二年,由美轮明宏主演的《黑蜥蜴》在大阪新歌舞伎剧场舞台上首演。据说,三岛由纪夫见到美轮明宏(当时名为丸山明宏)的时候就认定“黑蜥蜴”非他莫属。美轮明宏男扮女装,以自己雌雄莫辨的气质饰演具有“压倒性”魅力的神秘女盗贼“黑蜥蜴”,与明智小五郎这个名侦探展开夹杂着爱恋的斗智斗勇,最终甘愿死在他的怀中。追求纯粹极致的美,坚信死才是获得永恒的方式,为爱而死是终极的完美之爱,“黑蜥蜴”的精神世界同样也是为三岛所痴迷的。江户川乱步原作中迷幻诡谲的色彩与三岛崇尚死亡、颓废的美学不谋而合。华美绚烂又透漏着糜烂气息的舞台上,尽管扮演小五郎和其他角色的演员一次次发生着变化,美轮明宏始终扮演着那个“闪耀着钻石般永恒光芒” 的“黑蜥蜴”,从青春正茂到年逾八旬,依然用他在舞台上的沉默、叹息、目光的流转激发出三岛剧本字里行间的光彩,这种对表演艺术的极致坚持使得《黑蜥蜴》已经不仅仅是一部舞台作品,更是一种对故友的承诺,“只要身体条件允许,这辈子都会尽可能地演下去。”
百老汇经典歌舞剧《玫瑰舞后》(Gypsy)于1973年之后就在伦敦销声匿迹,最近终于在万众期待中重登伦敦西区舞台。作品根据美国著名脱衣舞演员吉普赛·罗丝·李(Gypsy Rose Lee)的回忆录改编,但把故事的重心放在了她的“野心家”罗斯妈妈身上。她把对于舞台的梦想倾注在两个女儿身上,对她们严加训练,进行歌舞秀巡演,希望有一天她们之中可以诞生出巨星。但是更有表演天分的小女儿June却不服管教,与男友私奔,而大女儿Louise却意外地成为了脱衣舞明星。可在女儿成为真正的明星之后,罗斯妈妈却感到了孤独失落。《玫瑰舞后》是一部教科书式的经典歌舞剧,朱利·斯泰恩(Jule Styne)和史蒂芬·桑德海姆的精妙词曲,亚瑟·劳伦茨(Arthur Laurents)所编的剧本,罗斯妈妈这个角色更被认为是音乐剧的“李尔王”,她花费心机、倾注一切想让自己的女儿成名,实际上,她渴望的却是自己的成功。“我梦想,我为你梦想,谁来告诉我,什么时候轮到我呢”,舞台上,究竟是她的梦想,还是女儿的梦想,还是说,这不过都是呈现在观众面前的,一场令人目眩神迷又陶醉心伤的幻梦。有评论这样说道:“对于诞生于1959年的《玫瑰舞后》来说,导演乔安娜·肯特(Jonathan Kent)40多年之后的复排就像是一位收藏家在一辆华丽精致的老爷车上进行整修工作。”而导演本人却并不认为这是一次复排,“《玫瑰舞后》这部歌舞剧已有40多年没在伦敦制作演出了,因此它是一部新的音乐剧”。舞美设计、编舞、现场乐队的表演都将一个逝去的歌舞秀的华丽年代重新展现在观众眼前,主演艾美达·斯丹顿(Imelda Staunton)的表演更是得到了极高的褒奖,“玫瑰舞后是旧时的闪现,她却让它成为永恒”。这是一部运用现代技术制作的音乐剧,却忠实呈现了过去岁月的优雅光华,以至于让观众在美轮美奂中模糊了对于时间的概念。
《做事情总得有始有终》,这个有点长的剧名实际上是法国导演让·吕克·戈达尔的电影《轻蔑》中的一句台词。这部戏剧作品可以说是一部改编中的改编:它改编自法国导演戈达尔的电影《轻蔑》,这部电影改编自阿尔贝托·莫拉维亚(Alberto Moravia)的小说,小说又借鉴了荷马史诗《奥德赛》。一个剧作家出于金钱的考虑,签约写作一部根据奥德赛改编的商业电影剧本。他的妻子在此过程中对他产生了轻蔑的感情,他们的感情逐渐破裂。导演尼古拉·里奥塔尔(Nicolas Liautard)在创作之前对电影、小说、荷马史诗和但丁的《神曲》进行了分析,“爱情是认知的媒介,在这里是对自我和其艺术家属性的揭示。爱情生活和艺术生活彼此影响。”以此为基础,演员自由地选取原作中的片段来进行表演,从而达到与新浪潮电影一样的,对表演真实性的追求。导演在接受采访时提到,作品创作的初衷是出于他欣赏戈达尔的电影中对原著小说保持的距离,他希望自己对电影的改编也能像电影对小说的改编一样自由,艺术创作能够从最初的灵感来源中完全地解放出来。他也谈到,自己也曾拒绝根据某艺术节的要求来制作这部作品,最终坚持用自己的方式来进行创作。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这部细腻、流畅、风格化的作品就不仅仅是对60年代法国新浪潮电影美学的一次完美致敬,也可以说依然继续着对艺术与商业两者关系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