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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新媒体冲击下记者的生存困惑与职业态度变化

2015-05-16刘正红

中国记者 2015年12期
关键词:报纸

□ 文/刘正红

刘正红黔中早报社总编辑

移动互联网冲击加剧,部分记者陷入职业怪圈

首先,采编原则被无情推倒,内容评价体系被野蛮重建,一些记者由无所适从“异化”为随波逐流,原创优势遭到严重“自残”,报纸元气大伤。

报纸采编流程是典型的新闻专业精神的“落地”与释放,从采访的客观全面、数据的核查比对、事实的严格求证,到标题的精准表达、编排的恰当呈现、“三审制”不打折扣的落实,再到好稿好版面的衡量、优秀专题策划的评定、先进员工的推举,甚至到领导层决策的优劣和团队执行力的强弱,无不留下传统媒体“重规范、讲原则,标准高、考核严”的深深烙印。

然而,以移动互联网为基石的部分新媒体,充分运用搜索引擎和抓取技术,快速“捕捞”全网信息,迎合受众喜好对稿件进行加工。一些标题煽情、玩噱头、留悬念,甚至不惜弄成“标题党”,然后24小时即时推送,或者在“两微一端”(微博、微信、手机客户端)刷屏,既轻松地“共享”了记者们风雨兼程、辛苦采写的原创稿件,又轻易地抢了新闻时效,还有意无意地在不同场合嘲讽纸媒“炒剩饭”。再加上新媒体对内容传播价值的评估完全不同于报纸,几乎不关心信息来源,一切以点击率、转发数、阅读量、评论数、点赞量等关乎流量的指标为终极追求。这些,会让传统媒体记者产生强烈的心理反差。

既然现状难以改变,经历短时间的愤愤不平之后,一部分记者会“自我降低”采写标准,不管事实是否清楚、证据完整与否,先把看上去有吸引力的题材抓过来再说;有些记者变得懒惰和急功近利,不愿跑现场,不愿核实、回访和多方求证,而乐于使用通讯员来稿,甚至直接到政府公众信息网、网络社区、企业官网去“扒”素材……据我掌握的情况,这种题材在有的报纸上的占版率日渐攀升,平均值接近50%,这是前所未有的现象!如此一来,被报社视为竞争资本的原创新闻减少,“注水”资讯增多,“内容为王”逐渐沦为空话,这些报纸由此进入新闻没人看、记者没人理的恶性循环状态。

其次,如果说移动互联网主导的传播语境只是改变了媒体的内容生产模式和价值评判体系,那么新媒体的产品变现能力以及对市场的强力争夺,则明显挫伤了报纸的锐气,取代了报纸的部分优势,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记者们赖以生存的根基。

不少报界同仁在接触新媒体工作者尤其是自媒体人初期,难免瞧不起“专业水平和职业素养远不如报社采编人员”的他们。问题是这个以互联网为弓弦、以无数移动智能终端为利箭的无限广阔的传媒新市场,俨然群雄争霸的战国,不管有没有新闻理想,遑论够不够专业,只认一点——信息精准推送、内容有效变现,直白一点说就是能挣钱、能盈利。

有必要说说新媒体平台的变现能力。笔者业余兼任贵州新媒体联合会副理事长,对当地新媒体及自媒体运营情况较为熟悉。贵阳有家专门运作生活服务类微信公众号的公司,通过精确定位受众群、经常制作接地气的小专题、组织微友线下活动等,不到半年就吸引了20多万名忠实用户,其微信订阅号头条位置的文章单日推送价码达到12000元。

换个角度看问题。与我所任职报纸有过长期广告合作的某知名电器企业,今年对贵阳所有纸媒的硬广投放额都做了较大幅度的压缩。其负责人坦言,如果不是为了维护媒企关系,现有的份额都不想给到传统媒体。我问他今年压缩的部分投向了哪里,他毫无保留地告知,“除了CBD和高速公路的户外,其余全给了不同的新媒体”。

不必再举例,想必大家已很清楚移动互联网媒体的吸金能力和广告抢夺态势。其实报社的记者们也明白“危机”所在,他们的压力和焦虑日渐叠加,就像熔岩翻滚的火山口,终将爆发——从上半年至今一些经营不善的报纸的休刊以及几家都市类平媒因裁员、降薪引发的风波,就不难理解他们的处境。

对外界事物过于敏感,一些记者言行偏离专业要求

即使十分清楚报纸的广告呈现断崖式下滑、转型成败不可预知,能被新媒体接纳或者顺利跳槽到其他行业的记者也不多。北京一家传媒研究机构的调查报告显示,参与抽样的30家不同规模的报社,找好了“下家”再辞职的记者不到受访者总数的1/5,近八成被报社主动“精简”的记者没能在一个月内找到新工作,这其中就包括2015年7月初休刊的云南某报的部分采编人员。这就意味着大多数记者还要继续为已然走下坡路的报纸奉献心力,某些同行打趣说“得认命”。

然而真正“认命”的记者并不多,尤其是经历了纸媒“黄金时代”的老记者,能力上的自信和现实处境的不如意纠缠不清,使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心理失衡,以致放弃新闻追求,时不时在社交场合或者职务行为上发生“非正常情况”。

其一,某些记者在“看清”尴尬现状后,工作上不再积极创新;他们对报纸的转型抱持“和尚撞钟”心理;敷衍态度和畏难情绪使他们习惯于夸大困难,甚至从“利己”角度有针对性地挑选容易操作、能拿高分的题材,并自动舍弃一些采访程序复杂、调查难度较大的深度新闻。

长此以往,报纸同质化日趋严重,亮点和可读性大打折扣。这方面我感受较深,三年前,自觉申报专题方案的记者层出不穷,如今就算我亲自做好特刊策划,主动请缨者也少之又少,偶尔还会出现任务难以完成的糟糕局面。

与思想滑坡相对应的,是这类记者在实用主义方面的“长进”。他们变得对报料新闻和民生调查不感兴趣,热衷于跑条口甚至为了一两条“有油水”口线而跟同事锱铢必较;他们不再坚拒新闻发布会的“车马费”,有少数人还成了“红包记者”“通稿记者”。

有些记者做“疲沓”了,就根据自身喜好去选择报道题材,凭个人的感情爱憎去“物色”或排除采访的人和事。我知道的一个记者,因有亲戚在教育局工作,能联系到辖区不同学校的老师,于是他给报纸“人物”版交的稿几乎都是教师的苦情故事,全然不顾题材差异化和人物典型性。还有一些记者,暂时买不起房,就戴着“有色眼镜”去报道楼市动态,只要房价跌了就叫好,一旦涨了就大肆渲染,质疑楼盘的质量,大曝开发商的“内幕”,有时候还配发评论,恨不得让所有人看完报纸都放弃买房。最受不了的是少数“动物保护派”,不管玉林民众按百年风俗过“狗肉节”,还是本地有恶狗咬伤了人,他们的稿子永远爱心泛滥,偏执地呼吁人们要爱狗护狗原谅犯错的狗。

更有甚者,喜欢对传媒领域一些项目整合、技术创新、新产品问世等情况小题大做、咋咋呼呼,一副唯恐圈子不乱的模样。

其二,尽管新闻出版主管部门三令五申,各媒体反复要求慎用、善用记者的话语权,但毫不讳言,现阶段部分记者受“功利主义”驱使,放低了自律底线。

利用媒体的公共舆论属性,对“看不惯”“很不爽”的人与事进行监督,或者以曝光为由“公器私用”,是一些记者常用的手段。与过去的新闻敲诈、有偿新闻、有偿 不闻等违法违规情况不同,现今某些记者挥舞的舆论监督大棒合法甚至合情合理。例如春节假期火车票难买,有记者一家人没订到票,就以感受售票窗口服务态度、体验买票难易为由进行现场探访,车站工作人员岂有让他排队久等甚至买不到票之理?既完成了采访,又轻松买到了车票,这是其他行业人群不可能享受的“特权”。

编 辑 梁益畅 46266875 @qq.com

当然,有比记者“刷脸”买火车票更过分的。同样的事情,记者有无渗透个人情感、是否融入自身因素,报道呈现的方式和分量轻重是不一样的。贵阳世纪城社区一栋民宅遭窃,户主损失财物累计三五万元,某报记者根据当地警方的通稿,整理了一条300字左右的简讯在边栏发表;不久后该报一位负责同志所租民宅失窃,连手机在内共被偷走价值一万多块钱的财物,该记者却不顾新闻价值,洋洋洒洒写了三四千字,刊发后几乎占掉大半个版!这不是“滥用话语权”又是什么?

列举并分析记者队伍中出现的一些新陋习、新弊病,只为探寻移动互联网语境里新闻工作者的生存困惑,以求成为新闻同行在新媒体生态中的从业镜鉴。有必要强调,多数记者是善良本分、恪尽职守、创新求进的。鉴于此,我对记者突破职业瓶颈、消除生存困惑、用好公共话语权的建议有两点——其一,请大家对照本文所列现象“逆向思考”,以反鉴正;其二,有三句话送给报界同仁:

1.坚持“内容为王”太空洞;现在和将来要突破的是“什么样的内容为王”,“什么样”的答案应该是“有价值”。

2.与其被人唱衰,不如绝地求生。报纸转型不要怕折腾,尝试10条新路,哪怕有一条走通了,也就凤凰涅槃了。

3.移动互联网砸不了记者的饭碗。让记者无路可走的,是他们自身的一成不变。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记者也要敢玩“新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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