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江西省小微金融机构融资服务的调查与思考

■ 林 海，朱脂红

推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是当前应对经济下行压力，加快经济结构转型升级的重要举措之一。对银行部门而言，贯彻落实相关政策，主要抓手应是进一步加大对小微企业的信贷支持力度，提升小微企业金融服务水平，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提供良好的货币金融环境。2014年下半年以来，江西省小微企业贷款投放力度明显加大，但通过细分金融机构类型比较发现，江西省小微金融机构在支持小微企业信贷投放方面成效更为显著，并呈现“市场占比高、放贷效率高、贷款门槛低、不良贷款率低”的特征，对此，我们针对江西省小微金融机构融资服务情况进行了专题调查，并对进一步提升金融支持小微企业发展提出了相关建议。

一、江西省小微金融机构支持小微企业呈现“两高两低”特征

（一）“两高”：一是小微贷款①包括个人经营性贷款。市场占比高。截至2015年6月末，江西省小微金融机构小微贷款余额为3045亿元，当年累计发放小微贷款1271亿元，占全省小微企业贷款的市场份额分别为58.5%和53.9%，均高于大型国有银行和股份制银行。其中，个人经营性贷款占其小微企业贷款的比重为41.5%，高出其他类型银行机构20多个百分点。小微贷款增速为11.2%，其中，村镇银行增速19.3%，比大型国有银行、股份制银行分别高出1.2个、19.9个百分点（见下表）。

大中小金融机构小微贷款比较一览表单位：亿元、%

二是放贷效率高。江西省11个地市级小微金融机构有65%成立了微贷运营中心，从申请到贷款发放，平均耗时5天，最快2天到位。

（二）“两低”：一是贷款门槛低。据了解，当前，江西省小微金融机构对小微企业贷款的抵质押物要求相对大型国有商业银行和股份制银行更低，且有效抵押品范围相对更广,如赣州银座村镇银行“小微企业主信贷”产品90%以上采用信用保证方式，借款人和担保人只需提供与贷款金额相匹配的家庭资产证明即可，不需对房产等资产办理登记、评估、抵押等手续。此外，2015年上半年，全省小微金融机构当年投放小微贷款中，信用贷款占比3.9%，其中，村镇银行信用贷款占比5.3%，比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分别高出1.6个和1.9个百分点。

二是不良贷款率低。截至2015年6月末，江西省小微金融机构小微企业不良贷款余额70.9亿元，不良率2.3%，低于股份制商业银行4.8个百分点，略高于国有商业银行0.1个百分点，这主要是部分未改制的农信社不良率计算在内导致，而区分村镇银行和城商行来看，二者小微贷款不良率分别仅为0.9%和2.2%，其中，村镇银行小微贷款不良率显著低于其他类型银行机构水平。

二、江西省小微金融机构经营模式呈现“四化”发展趋势

（一）机构专业化

一是设立微贷运营部，赋予独立的审批权限。不同于国有商业银行以公司和个人为主的部门设置，江西省内小微金融机构普遍将小微信贷市场独立划分出来，专门设立小微信贷中心①小微信贷中心主要包括三类：经银监局审批的二级小微支行；挂靠在支行营业部；另设小微信贷部。（或称小微支行、小微信贷部、零售业务部），赋予不受本级贷款额度限制的100～500万元的独立授信审批权限。实际操作中，一般将授信权限内的小微企业（含个体工商户、个人经营性贷款）统一归属小微信贷中心，实现信贷营销、授信审批、风险管理一站式运营模式，极大提高融资服务效率。二是实现小微信贷业务高质量运转。城商行及部分农商行对下设小微信贷中心实行垂直式管理，除了人员的日常管理在二级分行，其他招聘及工资绩效考核直接隶属总行，小微信贷业务也直接由总行辅导集训及专项考核。个别城商行在小微信贷中心运营过渡期，会要求二级分行将授信小微企业的材料以电子档案形式传输至总行进行审批。三是人员招聘更接地气，业务人员往往都是相关领域行家里手。如抚州浦发村镇银行每年拿出招聘员工名额专门用于村官再就业，发挥其对当地村民更了解、对当地产业发展情况更熟悉的优势，解决客户小微信贷信息不对称难题。

（二）操作标准化

硬信息②硬信息主要指合格的财务报表、抵押品的质量、信用得分。缺失是小微企业成为大中型金融机构信贷配给对象的直接原因。为此，不少小微金融机构倡导专业化小微金融服务应对信息缺口。一是技术分析代替财务报表。如南昌银行利用德国的“财务交叉验证技术”，采用“企业上下游关系图”及“时间轴图表”等工具，对通过“家访、暗访、串访”获取的企业软信息③软信息也称意会信息，是通过长期和多种渠道接触积累的关于借款企业和其业主的相关信息，比如财务和经营状况、企业行为、信誉和个人品行。这些信息具有强烈的人格化特征，只能意会不能言传，难以用书面报表的形式进行统计归纳和传递。技术分析，校验数据真伪、验证贷款人诚信，做到企业经营状况心中有数。二是“行商”替代“坐商”。针对小微企业分散且信息透明度不高的特点，部分发展较好的小微金融机构普遍摒弃了传统商业银行一等二靠的“坐商”经营模式，转而走出行门，主动介入，如赣州银座村镇银行在实际操作中坚持“上门调查、眼见为实、自编报表、交叉检验”的原则，注重与客户当面接触，侧面了解信息，自编财务报表，并通过不同信息的交叉检查审验来编制资产负债表、损益表、现金流量表，确定贷与不贷、贷多贷少。三是关系型借贷④根据美国学者伯林和卖斯特（Berlin and Mester）的分类，将借贷方式分为交易型借贷和关系型借贷，交易性贷款所依据的是企业的硬信息，关系型借贷所依据的是软信息。代替柜面管理式的信贷产品。在小微企业集群地开展稳定的、长期的、集中的关系型借贷，推动同类型小微企业在空间上的集聚，降低因信息不对称所产生的交易成本。如南昌银行在全省各地市较成熟的建材、商贸等批发市场主推纯信用类最高金额100万 “金手指”微贷产品，2年内产品规模达30.4亿元，客户超3万户。

（三）风控合理化

一是风控意识超前。为放松信贷员对不良贷款终身负责制的心里束缚，不少小微金融机构倡导零风险未必是信贷管理的最高境界，提高小微不良贷款容忍度，如宜春中银富登村镇银行10万元以下小额贷款的不良贷款容忍率为3%；南康赣商村镇银行对不良贷款的容忍度于2014年从1%提升到4%，极大地鼓励和推动信贷人员“敢放、能放”。推崇“阳光信贷”理念，如南昌银行在贷前上门调查中提出“一杯水”原则，“不取民间一针一线，不弄虚作假”标准，避免裙带关系和“走后门”现象。二是践行相互制衡、分权管理理念。小微信贷中心的后台岗在业务上和主管岗并没用直接管理关系，日常工作方面后台岗归主管岗管理，但在风控中，对前台信贷客户经理的贷前审查及贷后维护有交叉验证、适时抽查、直接处罚的权利。如南昌银行对分期还款企业，要求客户经理提前3天短信、1天电话通知，逾期还款1分钟，直接扣除当月绩效。三是以人为本的信贷授权模式。与大多数银行以行政职务确定信贷审批权限不同的是，中银富登村镇银行、九江银行推行“权限跟人”的动态授权模式，一方面由总部授权被认可的审批主管在一定额度内自主审批贷款，此权限将跟随该风险主管调离而调离，有利于培养风险识别能力较强的独立审批人。另一方面对小微信贷审批主管开展授信评级，对授信审批额度动态调整，若出现不良则相应降低授信额度，形成相互监督的合力。

（四）效应最大化

通过扁平化的机构设置及独立的小微信贷中心运作模式，人为地对小微金融机构产生了市场分割效应，导致其目标客户定位主要以小微企业、个体工商客户等小微信贷群体为主，对小微客户的边际信贷投放水平也相对综合性的银行机构而言更高，对小微金融的定向支持有利于实现定向调控效应的最大化。近年来，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加大了对辖内小微金融机构的再贷款支持力度，以村镇银行为例，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在原有支农再贷款①由于村镇银行所在地基本为县域，因此其发放支农贷款和支小贷款有很大重叠，加大对其支农再贷款的支持力度，同样有利于引导其发放小微企业贷款。管理办法基础上，建立了新的借用支农再贷款激励约束考核评估机制，将村镇银行借用支农再贷款限额由原来资本金的60%提高到100%，为村镇银行支持实体经济提供了强有力支持。并明确要求村镇银行借用再贷款期间，对小微企业贷款或涉农贷款增量不得低于人民银行对其发放的再贷款总量的1.5倍，以充分发挥再贷款对于扩大村镇银行小微企业和涉农贷款投放的杠杆作用，从而实现了对村镇银行再贷款资金“给得了、贷得出、收得回”的良性循环。

三、江西省小微金融发展壮大面临的障碍

（一）风险控制：高风险的服务对象与低水平的社会认知及救助之间的矛盾

部分小微金融机构因社会认知度不够，面临资金筹集困难、存款稳定性差，流动性风险隐患等问题，并逐渐成为制约其支持小微企业发展的瓶颈，例如萍乡“富民系”村镇银行近期开发了“惠民宝”、“商联贷”、“税银通”等一系列信贷产品，但一度因流动性问题，无法满足市场需求。而小微金融机构目标客户高风险的特质，一方面会导致其信贷成本相对较高，从而引发小微企业融资贵问题。另一方面，由于当前我国并没有像美国、英国等欧美国家专门对小微企业组建了非营利性的小微融资专营机构，在风险发生时由国家承担风险补偿，从而导致小微金融机构面临社会信贷救助模式缺失的困境，一旦现大量不良或超边际收益的交易成本，利益平衡机制被打破，小微金融机构将难以恢复元气，并且容易引发区域性金融风险。从而导致小微金融机构在创造巨大社会价值的同时，却承担了较多的经济风险。

（二）资金供求：异地扩张冲动与集中资源支持本土小微企业发展的矛盾

为避免风险过度集中，也为进一步拓宽融资渠道，有不少小微金融机构，特别是成熟的城市商业银行选择通过异地扩张实现规模化发展以及风险分散。例如九江银行不仅覆盖本省9个地市，还在广州、合肥设立分行，并在北京、南京、中山、日照等地投资设立村镇银行。且潜在的发展方向并非是服务地方和中小企业，而是转向与大型商业银行抢夺大客户、地方政府融资平台或房地产客户等低风险领域，反而偏离了小微金融机构原有的市场定位，分散了本地资源，使本地服务小微的力量相对弱化。

（三）监管约束：成长性发展需求与固化式“一刀切”监管政策之间的矛盾

如贷款集中度考核，监管要求商业银行单一客户贷款集中度①单一客户贷款集中度=最大一家客户贷款总额/商业银行资本净额。不超过10%，村镇银行则不超过5%，虽是为了防范风险集中，但对于资本净额显然低于其他银行的小微金融机构，限制了小微贷款的单笔发放额度，迫使小微金融机构只能发放一些小额信贷客户。从2015年1季度末全省村镇银行资本金到位情况看，除赣州银座村镇银行外②赣州银座村镇银行组织结构类似市级地方法人金融机构，其资本规模较大，2015年1季度末其实收资本金额为8.8亿元。，其余村镇银行平均资本净额仅为0.66亿元，按照5%的要求测算，平均最大单户贷款金额只有330万元，超过60%的村镇银行最大单户贷款金额不超过300万元。同时也导致部分小微金融机构在扶持小微企业发展升级为中大型企业后，反而无法满足其较大额度的融资需求，进而造成成熟优质客户的流失，使村镇银行等小微金融机构陷入低端效益循环模式，不利于其发展壮大。

（四）信用瓶颈：不同的区域信用环境与相同的先进微贷技术运用要求之间的矛盾

以软信息为基础的关系型借贷顺利推广运用，尤其是纯信用类的信贷贷款品种得以推广的前提，在于具备健康的信用环境。不少小微金融机构表示，在良好的信用环境下，更容易推广信贷产品及开展金融创新。相反，同等条件下相对较差的信用环境里则需要消耗更多的人力去开展前期与后期的资信调查，这也是小微金融机构营运成本高于其他商业银行的原因之一。例如，中银富登村镇银行在江西四个地市均设有分支机构，组织框架设置基本相同，但因各地信用环境的不同，决定了信贷产品运用差异较大，有的县（市）能结合当地产业特色，推出供应链融资、物流贷等创新品种，而有些县（市）却只能依靠传统的抵押担保贷款方式。

四、进一步优化江西金融支持小微企业发展的思考

一是进一步巩固县域法人金融机构支持小微企业发展的主力军作用。小微金融机构支小成效显著，重要原因之一是市场分割导致其目标客户集中在县域，且多为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由此带来小微金融机构的小微贷款投放意愿显著高于大型银行或全国性银行，且针对小微企业进行产品和服务创新的意愿更高，更能主动对接小微企业融资需求。因此，要进一步巩固县域法人金融机构支持小微企业发展的主力军作用，引导其深耕本地，专注于服务小微。二是对小微金融机构支小情况开展评估，对支小力度较大的机构进一步扩大对其再贷款、再贴现支持力度。一方面为小微金融机构提供更多低成本资金，充实其信贷投放能力，另一方面也发挥小微金融机构边际信贷投放水平较高的优势，实现定向调控效果的最大化。三是建立健全针对小微金融机构的风险分担与资金救助机制。建议将村镇银行纳入“财园信贷通”、“小微信贷通”等业务承办范围，加大财政资金对其的风险缓释力度。也可试通过政策性商业银行对地方性小微金融机构办理委托贷款的方式进行资金补给，定向用于支持小微企业融资。或效仿美、德等发达国家做法，成立不以盈利为目的，主要服务小微企业的贷款担保机构或银行，担保贷款的风险损失直接由政府预算列为风险处理。四是完善有利于小微金融机构成长壮大的差别化监管体系。对支小力度较大、风险控制较好的小微金融机构，在资本金制度、风险监控指标等方面实现差别化对待，引导其做大做强小微信贷业务。五是引导和鼓励有条件的大型银行机构积极设立小微贷款专营支行。参考小微金融机构“四化”的经营模式，加快基层社区银行，小微支行网点布局，鼓励其将小微触角延伸到县域及以下乡镇。六是优化基层信用环境。信用环境建设对激活基层小微信贷市场活力至关重要，必须由政府牵头，人民银行、工商、税务、财政、金融机构等主体共同参与，形成全方位、动态信用评价体系。严厉打击逃债、赖债行为，切实净化基层信用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