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的女性主义解读
2015-05-09梅雪
摘 要:从女性主义角度对威廉·戈尔丁的小说《金字塔》进行解读。从对父权制的反抗和对待爱情的态度两个角度,通过分析小说中的两位主要女性角色在父权制压迫下不断追求自我的过程,表现了戈尔丁对女性的尊重和认同。用女性视角来对《金字塔》的重新审视,有利于加深对该小說的研究。
关键词:威廉·戈尔丁;《金字塔》;女性主义批评
作者简介:梅雪(1985-),女,安徽安庆人,海口经济学院教师,助教,大学本科,主要研究方向为英语和比较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18-0-02
一、引言
威廉· 戈尔丁(William Golding)1967 年出版《金字塔》(The Pyramid)是一部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它一改戈尔丁自《蝇王》起逐渐形成的寓言风格,而将故事发生的地点置于典型的英国小城镇,将视线转向当代英国社会生活的现实。小说从男主角奥利弗的第一人称的角度,将艾薇和彭斯等几名女主人公的命运展现在读者眼前,通过女性在被压抑和反压抑中追寻自我意识和主体存在,表现了女性对父权制的反抗,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压力对人格塑造的影响。奥利弗是作者的“化身”,通过讲述他与几位女主人公的故事,表现了作者对女性追求自我发展持积极肯定态度。
二、主要女性形象分析
1 艾薇——堕落女孩
艾薇的父亲巴伯科姆中士是一个残酷、专制的人,他把艾薇当成他的私人财产,不关心她的身心发展。他还严格限制艾薇的自由,并因为她犯的小错而无情地惩罚她。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十分珍惜女儿的金十字项链,上面刻有“爱可以征服一切”的题词,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给予艾薇父爱和温暖。他所看重的只是金项链代表的物质财富,而不是上面铭刻的爱的力量。这可以解释艾薇与奥利弗最后一次相遇时,对父亲的死表现的感情并不十分悲痛。父亲的死彻底将艾薇从他的严重抑制中解放出来,并切断艾薇和斯城之间最后的联系。她反抗父权制的勇气和决心令人钦佩,但她作为一个单身女孩,仍被束缚在一个更大的男权统治的笼子里。在这个充满敌意的世界里,她尽一切努力保持精神的独立,并拒绝做男人的附属品,甚至不惜选择放荡作为反抗和报复的手段。
艾薇不同于以往传统男性作家笔下的女性角色。她在爱情中从没失去独立感,而是始终保持主体意识。当她爱上罗伯特时,她并没表现出一般女孩面对男人的诱惑时的被动,相反却很活跃、勇敢。她也能够从她自己的意志出发,选择奥利弗作为新男友,这表现了她想掌握主动权、追求男女平等和明智的生活态度。当艾薇发现奥利弗像罗伯特一样,只是打着爱她的幌子而玩弄她时,她愤怒地哭诉:“你所要的只不过是我该死的身体,不是我!没有人要我,要的只是我该死的身体。”……“你从来不爱我,谁也没有爱过我!我要人爱我,要人善待我”。[1]这标志着艾薇对自身情况的觉醒和幻想的最终破灭。
在男权社会中,贞节被作为女性最重要的美德,它强化了男人对女人单方面的限制。由于对自己的处境幻想破灭和对环境的失望,艾薇采取放荡这一极端的方式与所谓的女性美德抗争,并离开斯城,前往伦敦寻求更高的物质生活。艾薇离开斯城是其“堕落行为”——在琼斯医生嘴角留下吻痕被小镇居民发现的结果。斯城赶她走,她也同样厌恶这个地方,因此选择放荡作为对这个肮脏的世界的反抗。她将走上堕落的道路作为一种手段,来反抗她从男权社会中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因为这些人利用她来满足自己,她也利用他们来实现自己的目标。从这个意义上说,艾薇实际上比斯城道貌岸然的男人更纯洁。
两年后,艾薇回到斯城参加父亲的葬礼时,与奥利弗最后一次见面。她在公共场合谎斥奥利弗在她十五岁时强奸了她,用极端的方式报复奥利弗之前给她带来的伤害。奥利弗对她肆无忌惮的行为感到震惊,但也认识到自己给艾薇带来的痛苦,当他“伫立着,既羞愧又迷惑,尽管一腔怒意,却生平第一次看见了另外的一个艾薇,一个一生都在挣扎着要成为纯洁可爱的人的艾薇”。[2]奥利弗的心理变化标志着男人开始承认女性的作为人而不是附属品的存在,并开始将他们视为平等的独立的人。这表明女性为她们的价值观获得社会认可的斗争最终对传统父权文化机制产生了一定影响。
2 彭斯——疯女人
彭斯的父亲老道利什先生是一个专横的人,在彭斯小时候经常因为彭斯犯的微不足道的错误而体罚她。彭斯在父亲的压迫下成长,并逐渐获得了沉闷的性格。老道利什先生通过强调他的口头禅“天堂即音乐”将彭斯从精神上变为音乐的奴隶。这个所谓的格言,更像一个诅咒,印在彭斯的一生,甚至伴随她走进坟墓(彭斯的墓碑上也刻着这句话)。在父亲的严厉约束下,彭斯在不知不觉中抹去自己的个性和对生活的热情,将自己降低为无性生物——至少在外表上她似乎是无性的。在彭斯的故事中对性别的忽略,正是父权制从心理上抑制女性的体现。奥利弗作为她音乐课的学生,是她的生活片段的见证。通过他的眼睛,我们可以看到,在彭斯的房间有“一张一个女人头戴帽子身着礼服的棕色大照片,另一张是一个男人阴沉地越过我的头顶凝视着室内的棕色大照片”。[3]后面那个男人,我们可以从后文得到暗示,正是老道利什先生。这代表家长制的权威一直在监视着女性,而女性在男权统治下处于被监视中,从而反映出妇女作为附属品的存在。男性对女性的注视往往包含监督和恐吓,暗示着某种绝对权威。从彭斯房间的描述,我们可以看到照片中的老道利什先生通过他的冰冷凝视,将整个房间置于他的监督之下。而另一张照片中,头戴帽子身着礼服的女人,可能是彭斯的母亲或她自己,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逃离穿过房间的黯淡目光所代表的男性的精神统治。因此,彭斯的悲剧虽然与艾薇表面不同,但本质上一致,两人都承受了父权制残酷的统治,阻碍她们对生活的真诚追求与事业的成就。
与来自下层阶级的艾薇不同,彭斯属于斯城的上层阶级。与下层女孩艾薇靠努力奋斗实现自己的愿望并赢得更好的生活相比,彭斯有更有利的条件获得幸福,可她一生孤苦,活在小镇居民的冷漠中。与艾薇相比,彭斯其貌不扬,并且打扮很中性,因此很少受到男人注意。漂亮的艾薇从男人那里接受的都是虚情假意,彭斯却连享受男人的虚伪爱情的机会都没有。
彭斯对亨利的爱没有任何世俗的考虑。她的爱与亨利的有目的爱形成鲜明对比——亨利不过是想利用她的感情和财富获得事业上的物质利益,并在斯城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这种讽刺表现出男性和女性对爱情和生活的不同态度。男人可能会专注于物质利益,而把爱情作为实现自己目标的手段。相反,女性重视天真的、一尘不染的感情,并更积极和无畏地坚持自己的理想。彭斯的命运注定是悲剧,因为她的天真与亨利的虚伪格格不入。亨利让她享受到爱情的短暂如曙光般的欢乐,这激起了她的女性意识。彭斯在认识亨利前,“看起来更像是中性而非女性”[4],是爱情唤醒了彭斯,引起她对生活的热情,鼓励她实现自我。彭斯开始从内到外改变自己,她的脸变得“神奇地柔和了,而且容光焕发——如果不可称之为年轻,至少也有着一丝青春的暗示,一抹少女的记忆”。[5]她努力展示最迷人的一面,这更加深了她的故事的悲剧性,因为她奉献的爱注定没有回报。彭斯勇敢的爱变成斯城的一个笑柄,因为亨利实际上已经结婚,并当面拒绝了她的求婚。在绝望和痛苦中,她恢复了以前的中性打扮,带着尊严忍受着这一沉重打击。从那以后,彭斯一步一步迈向疯狂。她曾经诚恳地对亨利说:“我所求的只是叫你需要我,需要我!”[6]几年后,彭斯在小镇裸行,这标志着她完全疯狂。米歇尔·福柯曾说:“疯狂的最后一种是绝望的爱情……它包括想象中的不可弥补的缺陷;它用不寻常的喜悦和无意义的勇敢弥补了这一缺陷”。[7]
彭斯的疯狂不仅是男性压制的结果,也是她自己对男权文化的选择的极端对抗。男权文化强调意义和秩序,认为理智应该优先于感性。而彭斯无法学会其他人的虚伪,坚持追求爱情和真诚,注定被放逐到社会的边缘。为了否定男性理性的优点,彭斯活在自己的疯狂而混乱的世界中,以此挑战和瓦解父权制的理性秩序。
彭斯最后一次遇到奥利弗发生在很多年后,当她从精神病医院回到斯城时。她说的话大大震惊了奥利弗:“要是一间房子着了火,而我只能从中救一个孩或者一只鸟,那我就会救那只鸟”[8]。如果说艾薇只是对男人失望,彭斯则是对所有人绝望。没有人试图拯救她,她只能从动物那里寻求温暖和安慰。彭斯的生活激起了奥利弗前所未有的同情和顿悟,他认识到父权制的残酷,决心做个好父亲而不是父权文化机制的帮凶。当奥利弗抱着他的小女儿索菲,“伴随着一股巨大的冲动,我心中升腾起爱怜、呵护、以及坚定:她绝不该知道这种虚掷年华的一本正经,而要成为一个完满的女人,一个妻子,一個母亲”。[9]奥利弗不想让所爱的女儿重蹈彭斯悲剧人生的覆辙,他希望女儿可以过上彭斯所没有体验过得幸福生活。奥利弗决定做一个和蔼的、合格的父亲标志着对老道利什先生父权制的化身这一形象的否定。
三、结语
本文从女性视角出发对威廉·戈尔丁的《金字塔》进行解读,指出《金字塔》呈现了女性对父权制的反抗。与一般作家不同,戈尔丁作为男性作家,并没有在小说中流露出大男子主义思想,而是充满了对女性的同情、尊重与认同。这种女性主义诠释的意义在于,为《金字塔》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有利于对这部小说进行深度挖掘。
参考文献:
[1] [2][3][4][5][6] [8][9] 李国庆译,金字塔,威廉·戈尔丁著[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0:76,98,154,153,169,174,197,196-197
[7] 刘北成,杨远婴译,疯癫与文明:理性时代的疯癫史,米歇尔·福柯著[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