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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新见《簋》铭文

2016-05-09王安琪

青年文学家 2015年18期

摘 要:“天再旦”,是古代天文学家记录的一种罕见的天文现象,最早在《诗经》里就有“天再旦”的记载,《竹书纪年》记载过:“懿王元年,天再旦于郑”,指的是周懿王元年,在陕西华县一带可见到这个奇景。夏商周断代工程将周懿王元年,定在了公元前899年。然而,近年不断新出土的铭文资料,佐证了成王、穆王、共王、宣王等年代的不准确性, 使得整个年代体系都发生了变化。

关键词:“天再旦 ”;允簋;觉公簋;断代工程

作者简介:王安琪(1990-),女,湖北荆门人,兰州大学历史文学院硕士,研究方向专门史。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18-0-02

一、夏商周断代工程的年代勘定

上世纪最后五年,夏商周断代工程结束了五年的研究和探封工作,发表了所谓阶段性研究成果报告,即:《夏商周断代工程:1996-2000阶段成果报告(简本)》(以下简称《简本》)。然而,这十多年以来,商周铜器不断地出土,所载的铭文对古史年代学,特别是对西周时代的年代学,提供了关键性的证据,证明了夏商周断代工程的年代框架不但含有某些问题,甚至可以说从头到尾几乎全错。如表一所示,《简本》对西周十二王给出了明确的年代。

这些在位年数中,有的与古代史书如《史记》《汉书》相一致,诸如昭王在位19年(与《竹书纪年》相同,与《汉书》不同)、穆王在位55年(与《史记》相合)、共和摄政14年、宣王在位46年和幽王在位11年(与《史记》相合,这三个是中国历史上最早公认的年代)。确定懿王元年,则是根据《竹书纪年》“懿王元年,天再旦于郑”一句记载。事实上,借助速率强大的计算机和专业软件,现代天文学已经可以推算古天象记录。南京紫金山天文台张培瑜先生对相关时代的日食状况作了详细计算,提出发生“天再旦”的懿王元年为公元前926年或899年。而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三位科学家的计算结果更为具体:“懿王元年天再旦于郑”指的是公元前899年4月21日凌晨5时48分发生的日食,陕西一带可见。而“郑”是今天的陕西华县或凤翔。看来,公元前899年就是懿王元年,问题似乎解决了。因而《简本》如此断定懿王元年:

古本《竹书纪年》载:“懿王元年天再旦于郑。”“天再旦”即天亮两次的奇异天象,有学者认为是日出之际发生的一次日食。“郑”的地望在西周都城(今西安)附近的华县或风翔。通过理论研究建立了描述日出时日食造成的天光视亮度变化的数学方法,据此可以计算出每次日食所造成天再旦现象的地面区域。对公元前1000一前840年间的日食进行全面计算,得出公元前899年4月21日的日食可以在西周郑地造成天再旦现象,并且是唯一的一次。1

此外,《简本》还引证1997年在新疆发生的一次日全食,从实际观测的角度论证理论推测的合理可靠。在金文方面,则采用了师虎簋铭文作为佐证。因其铭文“唯元年六月既望甲戌”一句,与公元前899年六月的月相正相符合。因此,断定公元前899年正是懿王元年。

二、 公簋铭文对懿王元年的否定

公簋铭文的问世(如图一),在很大程度上质疑了《简本》刊布的关于共王的年代,其文如下:

铭文的末行记载的是年代和族徽,我们可以看到,这里的年份是某王二十八年。事实上,这里的某王正是成王,朱凤瀚、李学勤、彭裕商与李伯谦等先生专门著文论述此簋的年代,断定其为成王时期作品。2彭裕商先生分别从器形、纹饰与铭文诸方面判断此簋的年代,认为其年代在成康之际的可能性大一些。李伯谦先生则对铭文内涵进行分析,并联系天马一曲村遗址的年代,断定簋铭“唯王廿又八祀”应该理解为成王的纪年。李学勤先生则列举若干与此簋形制、纹饰特征相近的器物,朱凤瀚先生在李学勤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得出此簋的年代应当是成王纪年。这一结论显然与《简本》断定的成王在位年数22年是不符合的。解决的办法固然是调整成王的在位年数,才能容得下“成王二十八年”这样一个论断。正如朱凤瀚先生在其文中所论:“在目前通过金文排历谱的工作中,如认定 公篡是成王二十八年器,则势必要改动夏商周断代工程简本提供的历表体系,比如调整武王克商年。或如有的学者所建议,据金文资料,压缩穆王在位年,但后者要触动《史记》对穆王在位年的明确记载,所以也有体系变动的问题。”3如果向下延长成王在位时间,那么懿王元年的时间势必会改动,这就与天文学推算出来的公元前899年为懿王元年的结论不合。如此一来,应该以哪种学科的论断为准,则成为一个两难的问题。

三、允簋铭文对懿王在位年数的否定

2012年出版的吴镇烽先生的《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中,编号为05386(见图二)的铭文,即 簋铭文,证据确凿地推翻了懿王在位年数为8年的论断。其铭文释文如下:

唯十年正月初吉甲寅,王在周(般)大室,旦,王各庙,即立,瓒王。康公入门右立中廷,北卿(嚮)。王乎乍册尹册命曰:甾乃且(祖)考又(有)(功)于先王,亦弗朢(忘)乃且考登裹氒典封于服。今朕不显考龏(共)王既命女(汝)更乃且考事,乍司徒。今余隹申先王命女西司徒,讯讼,取十寽,敬勿废朕命。易女鬯卣、赤巿、幽黄、攸勒。拜稽首,对扬天子休,用乍朕烈考幽叔宝尊簋,用易(赐)万年,子子孙孙其用宝。4

铭文中,记录王册命语中有“今朕不显考龏(共)王既命女(汝)更乃且考事”句,由此可知,时王即共王之子懿王。铭文既记王年为“十年”,则懿王在位年必不会少于十年。这样一来《夏商周断代工程1996-2000年阶段成果报告(简本)》所刊布的《西周金文历谱》中,将懿王在位年数定在前899--前892,共八年时间,即必须要调整了。调整的方法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向下延长,一种是向上,冲破前899懿王元年的设置。朱凤瀚先生解释:“如保留懿王元年为前899的说法,则只能将懿王在位年下延。依此,懿王十年即前890年。但从历表上看而,前890年正月丙申朔,十九日甲寅,与簋铭所言历日‘正月初吉甲寅不合,因为从迄今所见西周金文资料提供的“初吉”时日范围(多在每月上旬,即初一至十日的范围内),无论怎样,皆不会晚到十九日。这种情况表明,从金文历谱角度来看,以前899为懿王元年的设置,也有改动的必要了。5

结论

在夏商周断代工程阶段工作结束十多年以后,类似的问题不断被提出,学界有不同断代方法和依据。事实上,对这一问题,海外汉学家芝加哥大学的夏含夷教授与倪德卫教授联合提出的“二元说”,另辟蹊径地解释了月相与铭文之间的不符合。所谓“二元说”,就是他们认为懿王在公元前899年为元年的同时,在公元前897年也有一个元年,并且是其在位多年后突然采用了这样一种纪年。如果用公元前897年来推算月相,则与铭文所记载的月相是完全符合的。二位先生在著述多篇文章,列举多位西周帝王的年代与铭文不符合的情况,采用“二元说”理论解释后,则发现原本不相符合的月相在使用第二种纪年以后则是符合。6其实所谓第二种纪年,事实上是以比原本的纪年元年晚两年的年份为元年。夏先生认为,一种合理的解释是此种纪年法可能是古礼中服丧三年的结果。在三年的服丧期满后,即即位的第三年开始采用第二种纪年法,遗憾的是,由于出土资料的有限,暂时还无法确定具体是多少年以后才采用这样的纪年,以及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采用这样的纪年法。总之,无论如何,夏商周断代工程关于西周十二位帝王的断代工作是存在很大的错误,进一步的断代工作,以及矫正工作还需要大量的展开。

注释:

[1]夏商周断代工程;1996-2000年阶段成果报告·简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2000年页24-25.

[2]李学勤:《论觉公簋年代及有关问题》,收入《夏商周断代工程简报》第163期,2007年4月28日;彭裕商:《觉公簋年代管见》,《考古》2008年10期;李伯谦《觉公簋与晋国早期历史若干问题的再认识》,《中原文物》2009年1期;朱凤瀚:《简论与西周年代有关的几件铜器》,《故宫博物院院刊》2014年06期。

[3]朱凤瀚:《关于西周金文历日的新资料》,《故宫博物院院刊》2014年06期。

[4]吴镇烽:《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5]朱凤瀚:《简论与西周年代有关的几件铜器》,载于《新出金文与西周历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

[6] 夏含夷先生曾在《此鼎铭文与西周年代考》,《大陆杂志》80.4(1990),第16-24页;《西周诸王年代》,载于朱凤瀚与张荣明合编的《西周诸王年代研究》;《上博新获大祝追鼎对西周断代研究的意义》,《文物》2003.5,第45-47页;《四十二年、四十三年两件吴逑鼎的年代》,《中国历史文物》2003.5,第49-52页。《<夏商周断代工程>十年后之批判:以西周诸王在位年代为例证》,载于《出土材料与新视野:第四届国际汉学家会议论文集》,台北:中央研究院,2013年,第341-379页。

参考文献:

[1]朱凤瀚:《简论与西周年代有关的几件铜器》,《新出金文与西周历史》,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1。

[2]夏含夷:《<夏商周断代工程>十年后之批判:以西周诸王在位年代为例证》,载于《出土材料与新视野:第四届国际汉学家会议论文集》,台北:中央研究院,2013年,第341-379页。

[3]朱凤瀚:《关于西周金文历日的新资料》,《故宫博物院院刊》2014年06期。

[4]吴镇烽:《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