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平衡视角下的清末女装装饰艺术

谭 莹, 闫夏青, 张竞琼

(江南大学 纺织服装学院, 江苏 无锡 214122)

历史与文化

视觉平衡视角下的清末女装装饰艺术

谭 莹, 闫夏青, 张竞琼

(江南大学 纺织服装学院, 江苏 无锡 214122)

通过对江南大学传习馆大量清末女装实物和历史资料进行分析，总结了清末女装装饰艺术的四个特征：装饰位置的“包围”化、装饰图案的“团状”式样、装饰色彩的“和谐”醒目感和装饰形式的“对称重复”性，这些特征反映出装饰艺术“以和为美”的精神气韵，且具有视觉平衡属性。以视觉平衡理论作为指导，从视觉重力感和方向感为切入点，可以找到不同装饰单元关系及组合形态间的平衡表达方式，揭开清末女装装饰艺术崭新的一面，带给读者不同的视觉心理感受，为服饰装饰艺术发展提供一定的参考和启示。

视觉平衡; 清末女装; 装饰艺术; 重力感; 方向感

视觉心理学是研究人类视觉心理现象、规律及其应用的一门学科。认知心理学流派将其引入艺术领域，对艺术领域的诸多方面进行分析，探讨视觉的某种功效，从而帮助人们视觉能力的复原，并对艺术的欣赏行为作出指导。平衡理论是视觉心理学中最基础的重要理论，因为平衡的事物是最稳定的，平衡的艺术亦是如此，而且平衡的关系可以使艺术陈述变得清晰易懂。

“和”的思想是中国古代文化之精髓，中国古代的艺术家始终强调“以和为美”[1]。在这种思想影响下，中国古代服饰同样散发着“以和为美”的精神气韵。清末女装装饰艺术在展现华美精致的同时，也表达出一种高度和谐的美感和视觉平衡属性。以视觉平衡理论作为指导，从重力感和方向感为切入点，对清末女装装饰艺术的视觉平衡属性进行研究，可以找到其不同装饰单元关系及组合形态间的平衡表达方式，为现代服装装饰艺术设计提供借鉴和启示。

1 清末女装装饰艺术

如果说一个人穿戴服饰，意味着这个人在穿戴艺术，是没有错的[2]。因为服饰作为一种实用艺术形式，可以用特殊的方式来满足人的精神审美欲望。传承了“以和为美”文化气韵的清末女装，以其盛大的装饰形式展现了独特的艺术气息，如图1所示。

图1 清末女装Fig.1 Female clothing in late Qing dynasty

1.1 清末女装基本形制

传承了传统宽衣文化的清末女装，整体形制呈现出横向宽阔而纵向扁平的特点，主要是上衣下裳制与袍服制，上衣有袄、衫、襦、袍等款式。这种宽大的形制为清末女装装饰艺术的发展升华提供了广阔的操作空间。

1.2 清末女装装饰特点

几千年来，在“以和为美”的传统文化影响下，妇女们喜欢把一些寓意富贵吉祥、和谐美满的花卉图案和一些寄托美好愿望的图形纹样，用不同的形式镶缝在衣服上装饰。尤其在晚清时期，繁华的服装装饰风格使传统服饰图案形式的发展运用达到了顶峰时期[3]。其装饰特点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表现在装饰位置的“包围”化。清朝女装装饰以缘饰为主，而其主要的装饰手法则是用条状的布及花边来镶嵌或包滚衣服的门襟、领圈等，来加强衣服边缘的牢度和增添服饰美感。从整体看，不难发现这种缘饰给人一种“包围”化的感觉，是“和”的体现，这种形式使得装饰部分给人一种视觉平衡感。

第二，表现在装饰图案的“团状”式样。装饰内容的形式主要分为具象和抽象，通过历史资料的记录及对实物的考察，可以发现对具象装饰图案运用较多。对图案的构成形式进行研究发现，这些包括自然植物纹样、花卉等的具象纹样常常被设计成“团状”的样式。如图2所示，这件女装中心位置便有三个被设计成团状的图案，排列成三角形装饰在服饰中心，给人一种平衡稳定感。

图2 “团状”装饰女装及装饰图案Fig.2 Female clothing with flower mission decoration pattern

第三，表现在装饰色彩的“和谐”醒目感。研究发现，这种装饰色彩既有极度夸张的醒目，也有极度写实的醒目(图3)。(a)(b)选用了类似的装饰图案，但是在装饰色彩上一件采用夸张的黑色，一件采用接近于植物原色的写实色彩。这种服饰色与装饰色相互映衬而产生的醒目感，成为女装装饰的重要特点。虽极具视觉冲击力，但并不刺眼，创造了一种和谐、舒适的视觉美感，让后人赞叹不已。

图3 “和谐”醒目色彩装饰女装Fig.3 Female clothing with harmonious and eye-catching color

第四，表现在装饰形式的“对称重复”性。清末女装装饰呈现出一种稳重、庄严艺术效果的对称式构图[4]，这个特点使得服饰具有一种视觉平衡属性，使人产生一种稳定、安静之感[5]。这种属性让服饰以“绝对对称平衡”和“非绝对对称平衡”两种视觉平衡状态而存在，如图4所示。基于视觉平衡理论的指导，对清末女装装饰艺术在视觉心理学领域进行拓展研究，可以从传统的装饰艺术中得到全新的视觉体验，找到清末女装表达平衡的规律。

图4 清末女装装饰形式的“对称重复”性Fig.4 “Symmetric repetition” of decorative form of female clothing in late Qing dynasty

2 装饰艺术的视觉心理分析

格式塔心理学家把现象的经验看作是整体式的格式塔，即“完形”，认为知觉经验不是感觉元素的集合，而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对清末女装装饰艺术进行视觉心理的分析，同样离不开服饰形制框架，也只有这样才符合“完形”的要求。为了便于对装饰结构的视觉重力感和方向感进行分析，首先需要对清末女装装饰艺术进行平衡图式提取(这里所说的“图式”即组成整体的各个结构间的构成形式)。

2.1 清末女装装饰平衡图式

清末女装装饰主要是围绕领圈、门襟、袖口等几个部位来进行，排除装饰图案、材料等因素的干扰，用简单的图形对女装上衣的轮廓和装饰结构进行了概括提取(图5)，其中黑色图形部分代表装饰结构。这样可以清晰地将清末女装中常见的装饰平衡图式，划分为“绝对对称平衡”和“非绝对对称平衡”两种。

图5 清末女装常见的装饰平衡图式Fig.5 The common balance schemata of female clothing in late Qing dynasty

2.2 装饰平衡艺术中的重力感

在人们身体所处的世界中，将物体向下吸引的地心引力的强度称为重力。在一个绘画或雕塑的对象中，人们会观察到类似的朝着地面方向的作用力，但视觉重力也会从另一个方向自行施展出来。比如，观看一幅绘画作品的物体时，物体的重力就似乎沿着轴线产生一种张力(也称为“知觉力”)，这种张力会与观察者的眼睛产生某种联系，成为影响平衡的视觉对象的一个重要特性[6]。根据视觉心理学理论，研究清末女装装饰艺术中重力平衡关系的表达方式，便成为剖析装饰平衡艺术践行的一个重要方面。

2.2.1 中心与非中心位置的重力平衡

在一个图式中，总是存在中心和非中心位置关系，清末女装装饰艺术图式中也存在这两个部分。如图6所示，这件清末女装，抛除缘边装饰，从大面积的面料刺绣装饰部分，可以找到中心和非中心位置关系的装饰结构。仅对这两部分的装饰结构进行提取，且将其放进视觉参考线中，黄色虚线表示图式的垂直中心轴线和水平中心轴线，交叉点便是中心点；位于中心点上的装饰则是中心位置装饰，以粉红色椭圆表示；剩下两个灰色椭圆是非中心位置装饰，并以对称的形式分布在垂直轴线两侧，面积均小于粉红色椭圆。

图6 中心与非中心位置装饰图式Fig.6 The decoration schemata in central and non-central positions

根据视觉平衡理论：“重力会受到位置的影响。在结构框架中，一个很‘坚固’的位置，可以比一个横向或纵向均偏离中心的位置能够支持更多的重力。这意味着，居于画面中心的物体可以与几个较小的、偏离中心的物体构成平衡关系[6]。”正如图7所示，(a)(b)中的两个小球为一模一样的球。两者相比，(a)给人们最为平衡稳定的视觉感；(b)则是不平衡的，小球给人们一种重力感，且产生一种要运动的趋势。两个属性相同的小球产生了不同的视觉感受，是因为它们处于图式的不同位置。(a)小球处于中心位置，中心位置对小球能够产生更多的支持力，完全可以抵消掉小球的重力，所以使小球视觉上平衡稳定。偏离中心位置的(b)小球，所处位置的支持力不能完全抵消其重力，所以会感觉到其重力感的存在。清末女装装饰结构的排布正是遵循这样的规律，中心位置有较大面积的装饰结构，在上方的非中心位置，有较小结构的装饰部分。而且非中心位置两个装饰结构则是以对称的形式排列在两侧，所以整个装饰图式看上去非常平衡舒适。

图7 位置与重力关系Fig.7 Relationship between location and gravity

2.2.2 上下重力关系

这里所说的上下重力关系是指图式上方和下方构成单元的重力关系。研究发现，清末女装装饰中，领圈和衣摆存在明显的上下位置关系，而且领圈装饰往往会小于衣摆装饰(图8)。即便领圈装饰面积非常大，一般也会搭配面积更大的其他部位装饰。

图8 领圈、衣摆装饰图式Fig.8 Decorative pattern of neckhole and dress hem

从正常的视觉心理经验来看，位于构图上方的事物，其重力一般会大于位于下方的事物[7]。正是这样的视觉心理经验的存在，在忽略其他因素的影响下，较小的上方装饰会减弱由于位置引起的视觉重力感。所以清末女装以上小下阔的装饰方式，带给人视觉上的平衡感，就像很多建筑采用加大底部面积的方式来增加平衡感一样，带来了心理上的稳定感，与清末女装追求雍容体贵、四平八稳的气质完全相符。

2.2.3 杠杆原理下的重力效应

按照杠杆原理，一种元素的增加，取决于它与中心的距离。这一原理同样适用于视觉作品，物品越是远离平衡中心，它的重力就越大。这种杠杆原理下的视觉重力平衡现象，同样可以在清末女装装饰中找到。由于清末女装的平面性，这种现象是基于同一平面的视觉现象。

如图9所示，清末女装衣袖处便存在水平方向上的视觉杠杆关系。这件女装衣袖处为条状面料装饰，装饰结构的大小形状等基本一致(即属性一致)且位于同一视觉水平线上，位置1处的装饰结构位于距中心较远处，观察便很容易体会到1位置的装饰结构重力感大于2位置的装饰结构。由于两边衣袖采用相同的装饰结构，从整体看上去，在袖饰结构处的杠杆是保持平衡的。

图9 袖饰结构视觉重力比较Fig.9 Comparison of sleeves decorative structure and visual gravity

2.3 装饰平衡艺术的方向体验

方向也是影响平衡的重要因素，深受位置的影响。任何构图的组成部分，不管它是一件可见物体，还是隐蔽结构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其拥有的重力都要吸引它周围的物体，并对周围物体的方向产生影响[8]。

2.3.1 轴向拉力产生的方向感

在艺术图式中，结构单元离开垂直或水平轴一个极小的角度，就会显示出一种向垂直轴或水平轴方向回归的拉力，在某些情况下，也会显示出一种向对角线回归的拉力。

如图10所示，在这件清末女装衣身的刺绣装饰上，便可以找到这样的视觉规律。对衣身刺绣装饰结构进行图式提取，单独看每个离开垂直或水平轴线的小菊花刺绣图样，会让人感觉到一种向垂直或水平轴的回归拉力，而且装饰结构离中心越远，这种回归拉力越大，产生一种视觉方向感。虽然每个小菊花都会产生一种视觉方向感，但是由于左右对称的分布形式，使得左边产生的方向感会被右边抵消掉，所以整体上是处于一种平衡状态。

图10 清末女装中菊花刺绣结构图式Fig.10 Daisy embroidery structure schemata in female clothing in late Qing dynasty

2.3.2 形态对方向感的作用

图式中任何特定形态的事物都具有自己的轴线，这些轴线都能产生一股具有方向的力。这种现象不仅发生在单独的具体形态结构中，同样也发生在由几个结构单元组成的形态中。比如，一个人物形象如果直立时，就会显示出一股向上的力；而在一个由几个结构单元组成的呈三角形的构图形式中，这种构图会让其中一个结构单元呈现向上运动的趋势。

很多清末女装在衣领、门襟、下摆、开衩处的装饰结构单元，会在整个服饰中心部分构成一个呈正三角形态的装饰组合，三角的形态使得整个装饰结构体现出一种向上的拉力，并且给人一种向上的方向感，如图11所示。

图11 装饰结构形态与方向感Fig.11 Decorative structure, form and sense of direction

由于清末女装总体来说其尺度比较宽大，而这种向上的方向感可以引领人们视觉感受的纵向拉伸，增加人形象的挺拔感，有效地弥补了清末女装过于宽大的不足。

3 对现代服装艺术设计的启示

视觉是人类在认识世界过程中获得信息的重要方式，现代服装除了作为必需品担当实用的角色，更加追求视觉审美的精神性意义。装饰设计是服装视觉艺术设计的重要方面，如何运用视觉表达规律对服装装饰艺术进行设计，便成为设计师表达艺术构思，且与欣赏者建立视觉联系的重要途径。

3.1 装饰图案设计

图案是一种装饰与实用性相结合的艺术形式，对服装有着极大的装饰作用，服装设计有赖于装饰来增强其艺术性和时尚性。一个完整的装饰图案便是一种视觉图式，当它以足够醒目的形式来装饰服装时，在抓住眼球的瞬间，装饰图案便与欣赏者建立了一种视觉关系。装饰图案整体的构图形式在与欣赏者视觉交会的同时，便开始影响欣赏者的心理和欣赏行为。一种和谐、平衡的构图形式会让人们比较容易理解到设计师想要传达的设计意图，更好地完成一次服装艺术的欣赏过程。借鉴对清末女装装饰艺术的视觉平衡研究，在现代装饰图案的构图设计中，同样可以从视觉重力感和方向感两方面作为设计切入点。运用以上研究规律，在表达视觉平衡感的基础上，结合装饰图案的形状、大小等因素，可对图案进行个性化艺术设计。

3.2 现代服装装饰设计

在视觉上，现代服装设计中装饰部分更讲究布局的整体均衡，而装饰布局设计更可以作为“调和”造型、款式、色彩等方面的夸张设计的一种方式，使服饰本身处于一种整体的视觉平衡、和谐状态，让人们更好理解服装的设计内涵。对清末女装装饰艺术视觉平衡表达方式的研究，便可以为现代服装装饰布局设计提供直接的经验。但是由于现代服装的立体性，设计师必须在把握服装整体性原则及服装的主要面和次要面设计原则基础上，才能更好地运用视觉平衡表达规律，让装饰布局更好地“调和”服装的整体平衡。

4 结 语

对清末女装装饰艺术的视觉平衡的研究，可以了解到清末女装装饰结构分布是采用中心较大、周围较小、上小下阔，以及在袖饰处保持杠杆平衡的方式来达到视觉重力感的平衡。而在视觉方向感上，采用对称排布的方式让装饰结构单元因受到吸引产生的方向感相互抵消，达到方向感的平衡；对装饰结构组合形态的正确运用，也可以达到弥补视觉上服饰形制的不足。这些规律的研究，不仅让清末女装装饰艺术在视觉领域为读者带来全新的体验，是传统艺术的拓展研究，而且可以为未来的服饰装饰艺术设计提供借鉴与启示。

[1]唐长亮.浅析中国古代审美思想对服饰造型的影响[J].四川丝绸,2006(2):53-54. TANG Changliang. Effect analysis on the forming of aesthetic ideology in ancient China on garments[J]. Sichuan Silk,2006(2):5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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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许仲林.清末民初女装装饰工艺构造元素分析[J].辽宁丝绸,2013(3):32-34. XU Zhonglin. In late Qing dynasty and the early women’s decorative craft study on structural elements[J]. Liaoning Silk,2013(3):32-34.

[4]雍自鸿.清末至民国时期丝绸纹样的传承与变革[J].丝绸,2014,51(3):66-71. YONG Zihong. Inheritance and reform of silk patterns from the late Qing dynasty to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J]. Journal of Silk,2014,51(3):66-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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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姜莉.论阿恩海姆格式塔下的平衡艺术[J].艺术探索,2010(1):109-110. JIANG Li. On the art of the balance under the Arngeim gestalt[J]. Artistic Exploration,2010(10):109-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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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coration Art of Female Clothing in Late Qing Dynasty from Visual Balance Perspective

TAN Ying, YAN Xiaqing, ZHANG Jingqiong

(College of Textiles and Clothing, Jiangnan University, Wuxi 214122, China)

Though analyzing lots of female clothing in late Qing dynasty collected in ChuanXi Museum of Jiangnan University and historical data, four features of the decoration art of female clothing in late Qing dynasty are summarized. These features include the following: encircled decoration position, “flower mission” decorative pattern, the harmonious and eye-catching decoration colors and “symmetric repetition” of decorative form. These features reflect the spirit of “harmony as beauty” in decoration art and have visual balance attribute. Guided by visual balance theory, we can start from the sense of gravity and sense of direction and find out the relationship among various decorative unites and balanced expression mode among combined forms, uncover a new side of the decoration art of female clothing in late Qing dynasty, bring the readers different visual psychological feelings and provide certain reference and enlightenment for development of clothing decoration art.Key words: visual balance; female clothing in late Qing dynasty; decoration art; the sense of gravity; the sense of direction

2014-06-04;

2014-09-23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项目(11YJA760090)

谭莹(1970-)，女，讲师，主要从事服装文化与服饰设计研究。通信作者：张竞琼，教授，硕导，j.q.chang@126.com。

doi.org/10.3969/j.issn.1001-7003.2015.03.011

TS941.12

B

1001-7003(2015)03-0051-05 引用页码: 031301